火絨城南門大開,一隊隊血騎軍疾馳而出,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布魯根家族的守衛們看著這一幕,心裏總有些不真實感。


    這支來自北境的鐵騎,來的快,去的也快,似乎對這座堪稱東境第一要塞的火絨城沒有一絲留戀。


    不過,他們都明白,雖然血騎軍來去如風,在火絨城隻停留了一天一夜,但已經徹底改變了這座城市。


    關於格蕾絲與安格列伯爵的曖昧傳聞已經在城中流傳,這種桃色花邊消息總是能毫不費力地蔓延開來,更何況布魯根家族似乎也並沒有封鎖消息的意思。


    因此,火絨城將來到底該何處何從,就成了城中眾人私下探討最多的話題。


    格蕾絲站在城頭,沒有在意周圍傳來的各種探究的目光,望著漸漸消失在地平線處的血騎軍怔怔出神。


    管家走了過來,輕聲問道:“小姐,城中的那些流言……要不要管一管?”


    “不用。”格蕾絲搖搖頭。


    管家眉頭一皺,剛想再勸,就聽格蕾絲又道:


    “去聯係一下教會,讓他們準備父親的葬禮。”


    “是。”管家隻好帶著滿心憂慮領命離去。


    寒風唿嘯,城頭的守衛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隻是那位看起來嬌生慣養的格蕾絲小姐,卻依然靜靜站在那裏,遙望著遠方,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清朗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幹淨地仿佛一麵蔚藍的鏡子。


    突然間,鏡麵上出現了一個幾不可查的黑點,在火絨城上空盤旋。


    格蕾絲目光一凝,櫻桃小嘴擺出一個奇怪的口型,一聲聲尖銳的哨聲不斷發出。


    被這聲口哨所吸引,天空中的黑點忽然一個俯衝下來。


    到了近處才發現,竟是一隻體形碩大的黑羽渡鴉。


    渡鴉落在格蕾絲肩頭,非常人性化地用翅膀蹭了蹭少女的頭發,像是在打招唿。


    格蕾絲笑著揉了揉渡鴉的腦袋,然後從它的腳上取下一封信箋。


    城頭的守衛好奇地用眼角餘光偷看著少女與那隻造型奇特的渡鴉,卻不敢上前多問。


    終於,格蕾絲看完了信箋,臉上依然是原先的那副表情,似乎信中的東西沒有讓她感到任何意外。


    隨後,她從懷中取出一封已經寫好的迴信,綁在渡鴉腳上,口中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哨聲。


    渡鴉嘎嘎叫著,一振黑翼,重新飛上了天空,並迅速消失不見。


    格蕾絲這才轉身走下城樓,路過一處火盆時,順手將剛剛收到的信箋丟了進去。


    騰起的火苗迅速將信箋吞噬,吐出一縷縷灰燼。


    忽然一陣寒風吹過,還未燒盡的信箋一角翻滾著跳出了火盆。


    一旁的守衛連忙將其撿起,就見上麵隻剩下一個落款——


    “……你最親愛的哥哥。”


    守衛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有些疑惑格蕾絲小姐的哥哥不剛剛離開火絨城嗎,怎麽就寫信迴來了。


    但他也不敢多問,連忙將其重新丟進了火盆中。


    火苗再次騰起,將那一角信箋徹底化為灰燼。


    ……


    “你們是馳騁在戰場的黑騎,速度是你們的第二生命……”


    克萊夫感受著耳畔唿嘯而過的寒風,不由得想起了當年黑騎軍剛剛成立的時候,加西亞侯爵在指揮台上的訓話。


    那時候馳騁在蒼穹冰原上的黑騎軍,也確實在貫徹著這樣的信條——以速度取勝!


    在加西亞侯爵的率領下,黑騎軍仿佛一柄燒紅的鋼刀,無論何時何處,他們都能在最短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最兇狠的姿態,刺入敵人的胸膛,讓他們的鮮血即刻沸騰。


    一次次的戰鬥,一次次的勝利,黑騎軍用敵人的鮮血和不敗的戰績將這個名字擦洗得越來越亮,越來越輝煌。


    不過,暗影峽穀的慘敗之後,加西亞侯爵就離開了黑騎軍。


    這支軍隊也換了一個指揮官,換了一個名字,也換了一種風格。


    相比於加西亞侯爵的直來直往,安格列伯爵的風格一開始讓眾多黑騎軍將士很不適應。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當然不可能看不懂局勢,也都能理解一些簡單的戰略。


    如果說以往加西亞侯爵的戰術戰略都比較容易理解——就是找到敵人最致命的要害,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最決絕的姿態殺過去,那麽,安格列伯爵的風格就顯得有些捉摸不透,甚至稱得上詭異難測了。


    但有一點安格列伯爵與加西亞侯爵是相同的,那就是同樣的戰無不勝!


    銀月城外以七千黑騎軍殘軍全殲十萬天馬軍團,蒼穹冰原上奔襲千裏在巨魔王城外砍下巨魔皇帝的頭顱,在北境陷入內亂岌岌可危之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率軍擊潰看似人數眾多的叛軍……


    雖然像克萊夫這樣的血騎軍軍官很難摸清安格列伯爵的思路,但一次次的勝利,已經讓安格列伯爵在這支軍隊中建立起了不亞於加西亞侯爵的威信。


    所以,當安格列伯爵在苜蓿城外,要求血騎軍主力沿怒水河順流而下,向白露城進發的時候,竟然沒有一人提出質疑。


    克萊夫現在迴想起來,都會覺得自己當初是不是瘋了。


    不到兩萬的血騎軍,就這樣孤軍深入,直插東境腹地,目標還是白露城這樣的堅城……


    誰都不會覺得光憑他們有攻下白露城的可能,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任何人懷疑安格列伯爵能夠率領他們攻下白露城。


    聽起來很難以理解,但這就是威望的作用。


    隻要有了足夠的威望,一個統帥能夠讓自己的軍隊去執行任何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命令。


    寒風刺骨,但克萊夫卻覺得胸口仿佛燃燒著一塊烙鐵。


    白露城!


    東境首府!


    聖普洛斯家族的領地!


    也是曾經囚禁加西亞侯爵的地方!


    暗影峽穀之恥,光憑天馬軍團的鮮血是無法洗刷幹淨的!


    在阿爾硫斯山脈南側登陸後,這支血騎軍就仿佛再次迴到了蒼穹冰原,找迴了當年縱橫馳騁,像利刃一樣插進敵人胸膛的感覺。


    克萊夫在馬上灌下一口烈酒,又塞了幾片牛肉幹,整個過程中速度絲毫未減。


    這是每位血騎軍將士的基本功了,他們甚至能在馬背上睡覺。


    五天五夜的奔馳,克萊夫確信,白露城應該就在不遠處。


    忽然,前方換來低沉的號角。


    克萊夫心中一凜,立刻緩緩降低馬速,不過,他心中的熱血反而翻滾得更加猛烈起來,因為他明白——


    白露城,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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