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靠腦子,三分靠運氣。”但是最令她有恃無恐的,還是方老爺子恐怕不會真的殺了她。


    她死著和活著失蹤,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誰知道她死在這裏,會不會逼瘋方玉塵。


    “趁現在趕緊撤?幹脆迴大陸吧,香島太危險。”長歌建議道。


    “不行啊。”她和方玉塵還有約定在。


    她既然答應了方玉塵會在香島留整個國慶長假,就一定不會提早離開,除非方玉塵主動要求她走。


    “我已經讓所有護衛都撤退了,你可以放了恆元了吧。”對麵的方老爺子開口道。


    “還有三個人,沒有撤。”長歌提醒千雪,雖然如今他連肉體都失去了,修為大不如前,但是區區一個書房的大小,他的神識可以輕易地覆蓋到。


    千雪不意外護衛沒有撤幹淨,不過她隻察覺到了兩個,經長歌這麽一說,才發覺確實是三個。剩下的這一個隱蔽的本事確實是好,以她的五官靈敏程度,也沒感受到。


    “老爺子,你倒是讓門外的三個人也撤了。”千雪對方老爺子道。


    這一次聽到千雪這話,方老爺子已經不意外了,這個小姑娘就是有這麽大的本事,和方玉塵一樣可怕。


    “都撤了。”他想要在千雪的麵前用這樣的招數,是無效的。


    而在這場對峙完全結束之時,方玉塵也已經匆匆趕到,向來姿態優雅的他,這次看得出來有幾分行色匆忙的跡象,剛從公司趕過來的他,穿著一身西裝,領帶早就已經取掉了,襯衫的第一顆扣子也被解開了,這樣的細節透露著它們的主人在來這裏的時候,心裏有焦急的情緒。


    “這種時候,你倒是趕來得夠快!”方老爺子看見方玉塵,埋汰了一句,這麽優秀的方玉塵,代表著方家的方玉塵,怎麽可以被一個大陸來的小姑娘拴住啊……


    方玉塵本該誰也不愛,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那樣方家在他的手裏才會所向披靡,不會招來任何禍患。


    方家持有龍玉的那個人,是絕對不能有軟肋,更不能被人利用啊……


    方玉塵沒有理會方老爺子,而是徑直走到了千雪的麵前。


    他的心上人,毫發無損地站在那裏,她就微微笑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是書房裏淩亂的跡象,分明證明了這裏發生過打鬥。


    “你來了啊,來得很快。”千雪對方玉塵道。


    雖然來得很快,但還是不夠快啊……絕對沒有快到,讓她可以安心的程度。終究,果然能信賴的還是自己,自救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安全的辦法。


    瞧著千雪笑眯眯的眉眼,方玉塵的心莫名地如同被揪了一下一般,覺得一緊。


    “公主怎麽可以不等王子前來拯救,自己就救了自己呢。”方玉塵神色柔和,伸出手撫摸千雪的發絲。


    “那種套路,隻適合童話世界。相信童話的人,容易被騙啊。”千雪道。


    所以,她為什麽要向往童話中才有的新天鵝堡,她不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嗎?童話,早該在幼兒園畢業的時候,就被埋進土地裏,然後明智的人應該睜大眼好好看看真正的世界。


    “但你該相信不會騙你的人,可以把你的世界打造成童話。”方玉塵是不信童話的,但他知道那是美好的,如果是美好的東西的話,他想送給千雪。


    “可我的世界很真實。就比如,我們現在身處方老爺子的書房,周圍好幾雙眼睛對我們虎視眈眈。”千雪淡淡地陳述了這樣一個事實,結束了她認為無用的討論。


    “你還喜歡老宅前的那個花園嗎?”方玉塵突然問了一個千雪沒料到的問題。


    那個花園?她到現在還是覺得美極了,隻是方家的人不太美,與這些人住在一塊兒,再美的花園,看了之後心情也美不起來。


    千雪搖了搖頭。


    “那正好,是時候搬出去了。之前沒有讓你跟我一起離開,不過是以為你挺喜歡那個花園的。方叔,幫千雪收拾一下行李,我們迴淺水灣。”方玉塵說著,就牽起了千雪的手,無視了在場的所有人,離開。


    千雪任由方玉塵牽著自己,不是為方玉塵的舉動有所動搖,即便牽著手以高傲地姿態一起從眾人的目光中走過,她的心還是與方玉塵的心相隔很遠,而這,不過是向方老爺子的示威罷了。


    “玉塵,你應該跟爺爺好好談談。”方老爺子不能就這樣看著方玉塵帶著千雪離開。


    可是,方玉塵甚至理都沒理方老爺子的話,走了就是走了,腳步都不曾停頓一下。


    坐進方玉塵的車子裏時,千雪開口道:“你不好奇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他就這樣一句都不問,帶著她離開了,甚至都不擔心一下,是不是她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要說方玉塵信任她,那是不可能的,方玉塵絕對清楚她不是個好人,她擅長偽裝,心腸狠毒,睚眥必報,壞事她也是照樣幹得出來的。


    “今天發生的事?你被趙菁菁那群蠢貨拉去逛街,然後被老爺子刁難?具體過程雖然不清楚,但是是個什麽樣的情況,本少爺也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需要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嗎?他隻需要確保千雪沒被欺負就行了,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除了之外,我還離間了你爺爺和你的三位未婚妻候補。”千雪補充道。


    “哦,那做得不錯,一口氣你解決了所有情敵。”


    “情敵麽。”千雪淡淡地念了一遍這個詞,是敵人,可不是情敵。


    方叔很快就替千雪整理好了行李,送到了她的手裏。


    千雪確認了一下行李無誤後,方叔就開著車往淺水灣的方向去。


    淺水灣是香島相當出名的海灣,依山傍水,有連綿的青山又有大片的海灘,這種好的地理位置自然注定了這裏會有不少高級別墅。


    千雪上輩子是來過淺水灣的,不過那已經是經曆了傭兵的十年生涯之後的事,如今以十六歲少女的身份來到這裏,看到這裏的景致時心情自然是不一樣的。


    和景區那一帶不同,這一片是私人領地,方圓百米看不到人的蹤跡,更別提遊人的聲響。


    藍天白雲,陽光溫暖,蔚藍的大海,舒服的海風,以及細軟的金色沙灘,這是海灘別墅的絕對優勢,這種程度的景致,是廣闊的美,和方家老宅的花園比起來是完全不一樣的美麗。


    但是這一刻,無疑這個安靜的沙灘,在千雪看起來已經勝過了方家老宅的花園。


    “喜歡這裏嗎?”千雪站在原地,眺望著那一片大海之時,方玉塵走過來,站在千雪的身邊,問道。


    “喜歡,美的東西,我沒理由不喜歡。”千雪彎了彎嘴角,但是說完後,就轉身了。


    方玉塵的眸色晦暗幽深,明明說著喜歡,卻可以毫不留戀地走開,這就是她所謂的喜歡?


    方玉塵的海灘別墅,很大,隻有三個人住在這裏時,也依舊大得毫無人氣。別墅裏唯一的仆人就是方叔這個管家,所以才顯得這麽寂寥。


    但是千雪不會去問方玉塵,為什麽不用仆人,兩個人住這麽大的海邊別墅時,不會覺得寂寞嗎這些問題,因為答案很明顯啊。


    方玉塵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如此,在北山別墅初遇時就是如此,他不需要多餘的下人來增加人氣。


    千雪的房間,被安排在了麵向大海的方向,依舊是一窗之隔,透過窗子,她就可以將最好的景色盡收眼底。


    依舊是白色的窗簾,隻是缺了一串風鈴,海風吹進來的時候,窗簾揚起的模樣是極好看的,隻是差了風鈴清脆的聲響。


    千雪就在房間裏找了找,拿了個瓷杯,將珠子係在線上掛了起來,放在了床邊,企圖讓這個簡易的裝置發出風鈴一樣的聲響。


    不過聲響雖然有了,到底不如風鈴那般悅耳動聽。


    “千雪小姐,少爺邀請你到陽台上用下午茶。”千雪整理完行李的時候,方叔敲了敲房門,在門外道。


    “好,我知道了。”千雪應了一聲,然後隨手紮起了被風吹亂的長發,就走出了房間。


    陽台上,午後的陽光柔和溫暖,擺放精致的西式糕點,以及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紅茶,再以及,那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的俊朗男人。


    方玉塵正看向大海的方向,良好的教養和高貴的血脈令他時時都能保持著優雅的姿態,有他在的地方,一切就美成了一副古典油畫。


    這大概也是千雪能想象到的,大不列顛的貴族紳士與下午茶的最美好的模樣。


    香島這塊地方,曾在長達一百年的時間裏,被大不列顛國統治,那裏的語言那裏的文化都已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融入每一名香島公民的血脈之中。


    就如,這紳士和下午茶。


    “和上一個地方比起來,這裏可真是太安靜了。”千雪走過去,方叔為她拉開凳子,她就在方玉塵的對麵坐下。


    “不喜歡安靜嗎?”方玉塵收迴目光,看向千雪。


    千雪還是一身簡單的淺藍色的連衣裙,唯一不同的是墨色的長發紮起來了。


    而她端起紅茶,轉頭看向大海時,從精致的眉眼,如玉般白皙的肌膚,淡然的姿態,便如同自成了一個世界,誰也接近不了她。


    在她的身上,除了少女的容貌,根本就看不到少女的痕跡,不提她的聰明才智和過分老練的手段,她光是坐在那裏,便如同經過了歲月的長河,曆盡了時間的洗滌,沉著下一身優雅的氣質。


    不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而是看盡世間蒼涼的智者。


    “喜歡,很喜歡。如果要死去,那一定要選這樣一個地方。”千雪的聲音漸輕,如同喃喃自語。


    這種過分安逸的氣氛,真的容易讓人變得遲緩、鬆懈。而遲緩和鬆懈,容易讓人死亡。


    方玉塵顯然是聽清了千雪的整句話,又是明明口中說著“喜歡”,可其實並非如此。


    下午茶過後,方玉塵就一直停留在千雪的身邊。


    千雪刷新聞,方玉塵拿著電腦在她旁邊工作,千雪看電視,方玉塵拿著手機在她身旁刷股市,千雪做作業,方玉塵坐在她身旁看書。


    國慶長假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方玉塵用盡一切時間留在千雪的身旁。


    千雪自然察覺到了方玉塵的做法,應該說,一個總是靠在自己身邊的人,很難不注意到他的存在,不過她什麽都沒說,就算她建議方玉塵別離她這麽近,肯定也不會有用。


    來到淺水灣的第二天,千雪按時醒來,難得沒有碰上方玉塵,方玉塵是有晨起鍛煉的習慣,這會兒出去跑步了。


    千雪下了樓,來到海灘上時,這一片,看得見得人,就隻剩下她自己一個。


    天早已徹底亮了,陽光還不算太暖和,不過金燦燦的顏色很是好看,沙子也還是冷的。


    而千雪,忽然就邁開步子朝著大海的方向跑去,發絲肆意的飛揚,今天一身的白裙裙角也被海風吹起,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隻是海風迎麵而來的感覺,眼前的景色一片寬廣無邊無際的感覺,腳下的沙灘柔軟的感覺,確實令她的心情有所起伏。


    這輩子,活得沒有自卑,沒有迷茫,沒有善心,沒有感情。但是心裏也不是空的,上輩子的這輩子的,全都累積起來,一起沉在了心裏。


    那些好的壞的情緒從來都沒有消失掉,隻是被壓到了深處而已。所以,她從來擅長的都是偽裝,什麽都可以裝出來,但裝得再怎麽像,真的東西都還在。


    跑過了沙灘,踩進了海水裏,千雪任由海水濕透她的鞋子,濕到她的裙角,也不在意秋天的早晨海水是涼的。


    隻是在海水漫過她的膝蓋之前,她停下了步子。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轉過身,開始往迴走。


    嗯,發泄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她這輩子的人生還要繼續。


    遠處穿著運動服奔跑的身影,瞥見海水中的那個少女,停下了步子。


    方玉塵的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


    千雪,又那麽輕易地就轉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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