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緡略微有些吃驚,僅僅一秒鍾,局勢就已經逆轉。


    “你動手就是,我沒什麽好說的。”


    邵緡的聲音很冷,他不會求饒,成者王侯敗者賊,他輸得起。


    “如果大小姐知道了怎麽辦……”


    蒂娜低著頭,即便她可以把世界上最鋒利的武器架在邵緡脖子上,但此刻她依舊在顫抖,仿佛被逼入絕境的不是邵緡,而是她自己。


    “你說什麽?”


    這時邵緡才開始細細打量蒂娜,稚嫩的麵龐上滿是創可貼,左肩處,滾燙的鮮血汩汩湧出,她的身形很瘦弱,卻強撐著將槍尖對準自己,看上去十分滑稽。


    “我說,如果大小姐知道自己最愛的父親是破壞無數家庭的罪魁禍首,知道她的衣食住行都建立在無數和她同樣年紀孩子們的累累骸骨之上,她該怎麽麵對你!又怎麽麵對自己!”


    一行清淚從蒂娜眼角流出,對於邵可兒來說,邵緡是她最愛的爸爸,將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留給她的人;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邵緡是個殺人不見血的魔鬼,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是一顆比惡魔都要殘忍冷酷的心。


    她還能怎麽辦!


    遲遲不殺邵緡不是因為她想耀武揚威,而是因為她無法裁定邵緡的善惡。


    正如白楓之前所說的那樣,沒有人可以裁定另一個人的善惡。


    此時蒂娜被深深地困擾著,此前她隻是意識到了人性的極善與極惡,但當這兩種複雜的感情匯集於同一個人時,她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對此,邵緡驚訝一瞬過後隻是笑了笑,似灑脫,似無奈。


    他本以為審判者都是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殺戮機器,但蒂娜的猶豫和糾結卻讓他感覺到蒂娜對自家女兒的感情,似乎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


    “就在十幾年前,我還是個窮混潦倒的窮小子,為了一口生計而奔波,陪盡了笑臉才找到一份不瘟不火的工作。”


    短暫的沉默過後,邵緡開始了他的講述,他不是講給審判者聽,而是講給他女兒的好朋友聽。


    “我和可兒她媽媽也是在這個時候認識的,她很喜歡笑,笑起來很美,雖然她和我的處境差不多,但她似乎永遠都那麽得樂觀開朗。”


    “也許是被她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所打動,我越來越關注她,有她的地方,就有歡笑。”


    “我們很快確立了關係,但你要知道,兩個窮困潦倒的人結合,隻會讓本就不堪重負的生活更加拮據。”


    說到這裏,邵緡眸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可見那個時候吃的苦,隻有他自己清楚。


    “但她沒有嫌棄我,她總是勸我,無論多少錢都有多少錢的活法,她不在意這些。”


    “我隻能一次又一次壓下心底的愧疚,就這樣,我們同居了一年後,她懷孕了。”


    “當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開心,之後便是深深的恐懼,以我和她當時的經濟狀況,根本生不起孩子,而且,為了不讓她被人落下口實,我隻能硬著頭皮和她結婚。”


    “我曾許諾過她一場盛大的婚禮,但可兒的突然到來卻打亂了我的計劃,為了可兒的奶粉錢,她沒有要虛無縹緲的婚禮,隻是和我登記領證,就算是結婚了。”


    談及此處,邵緡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一個男人,沒能力讓自己的老婆過上好日子,難道還要讓自己的孩子跟著自己受苦麽!”


    “那時候我就發誓,隻要給我錢,讓我出賣靈魂都可以!”


    “於是我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你要殺我可以,一切罪責由我承擔,但我懇求你,看在可兒的麵子上,放過她們娘倆。”


    蒂娜沒有迴答,但邵緡看人卻極準,他知道,蒂娜是不會對可兒怎麽樣的。


    “鬆江灣的怪物又是怎麽迴事?”


    邵緡搖搖頭:“不是我不想說,這些怪物的製作方法隻有主家知道,我隻能告訴你,我主家是查爾斯家族,大致位置在北美西海岸中部,像我這樣的主要經營基地,全球範圍內至少還有三個。”


    末了,他看了眼橫死的老管家,歎了口氣:“其實你不應該殺他的,雖然老孔名為我的管家,實為主家對我的監視,你殺了他,魔都會出大亂子的。”


    “什麽亂子?”


    蒂娜心頭一驚,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並不認為邵緡在危言聳聽。


    然而,邵緡隻是笑了笑:“如果是你的話……算了,動手吧,該說的我都說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在心底說道: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讓我稍微贖罪吧。


    “你……你不想再見大小姐一麵麽?”


    見邵緡光棍得如此徹底,蒂娜反而有些於心不忍。


    “不用了,這裏很危險,你殺了我之後也盡快離開吧。”


    蒂娜深吸口氣,偏過頭去,長槍一遞,頓時,耳邊傳來屍體軟倒的聲音,她收槍背對邵緡,無數滋味湧上心頭。


    “啊——”


    突然,門外一聲驚唿讓蒂娜瞬間警覺。


    她立刻將門打開,視線下移,隻見邵可兒蹲在地上,手指指向高處,聲音顫抖道:“那、那裏……”


    蒂娜沒心思糾結大小姐怎麽會在門外,什麽時候來到門外,她立刻順著大小姐的手指望去,瞬間頭皮發麻。


    隻見走廊頂棚上,一隻完全由人頭組成的千足蟲正在極速爬動,一串毛茸茸的頭顱仿佛雪白牆壁上的裂紋,異樣的割裂感給人的衝擊力極強。


    說是由人頭連接並不準確,應該是和人體蜈蚣一樣的存在,區別在於,這隻千足蟲上每一節人體的胸腔都完全退化,手臂長在人臉兩側的腮上。


    而且手臂柔若無骨,就像兩條贅肉般耷拉兩側,隨著千足蟲高速移動而晃動。


    這隻千足蟲最發達的部位應該是腿部和位於身體前段的巨大口器。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人麵千足蟲那巨大的身軀正極速朝蒂娜這邊衝過來。


    碩大的口器自帶血腥味,使人仿佛置身於屍山血海之中,粘稠的血液會遲鈍人的感官,削弱人的判斷。


    若是普通人,恐怕會被嚇傻,不敢動彈,但蒂娜曾經麵對過水蛇魚這種讓人精神扭曲的恐怖怪物,自然無所畏懼。


    隻見她凝神靜氣,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隨後斷喝一聲,永恆之槍橫掃,一坨碩大的頭顱與身體徹底分離,死死糊在牆上,炸起一朵絢爛的死亡之花。


    而人麵千足蟲的屍體轟然倒地,宛如天威般的地震持續了整整一分鍾。


    蒂娜連續幾次深唿吸,平複牽動的傷口。


    她看向門內,心想:應該是屍體將這些怪物吸引來的吧,得快點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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