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楓百無聊賴地走到一邊,他知道相隔多年重逢,南宮瓔和蘇泠有很多話要說,有蘇泠在,安全問題不需要他擔心。


    不遠處,南宮瓔和蘇泠的聲音窸窸窣窣,不知在說些什麽。


    一個小時後,南宮瓔緩緩往白楓這邊走來,她眼圈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說完了?”


    “嗯,謝謝。”


    南宮瓔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哽咽。


    白楓都不需要詢問,他早就料到蘇泠的選擇。


    是繼續留在風雲做一隻戰鬥至死的獵犬,還是迴歸南宮家成為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會選擇安逸富足、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但是像白楓這類的戰士卻毫不猶豫地選擇戰鬥的一生,蘇泠也不例外。


    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就無法再直視光明,柔和的光線對普通人來說是希望,是最美好的事物,但對戰士來說是有劇毒的,它會腐蝕皮膚,過濾血肉,乃至凋零燃盡,萬劫不複。


    白楓目送南宮瓔上車。


    “不怕人又丟了?”


    白楓搖搖頭:“借我一點你的血。”


    蘇泠沒有迴答,隻是淡淡地直視白楓。


    “你難道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麽?”


    “你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借你的血用一下。”


    蘇泠將手臂伸向白楓,她見過白楓的血繼詛咒,不過她還是選擇相信,哪怕為了南宮瓔。


    “謝謝。”


    白楓知道這已經是蘇泠最大限度的容忍。


    “你應該也發現了南宮家的異常。”一邊將血液裝進試管,白楓一邊和蘇泠說著自己的判斷。


    “還有她。”白楓看了看身後的車子,“對麽?”


    “好好照顧她。”


    白楓猛地看向蘇泠,剛剛那句話是迄今為止蘇泠說過的唯一一句帶有一絲感情的話。


    上一次這麽和他說的,是劉氏。


    她心存死誌。


    原來對她來說,知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妹妹,她最後僅存的善良。


    “你知道我們的宿命,除非你放心的下。”


    取走血液後,白楓轉身就走,毫不眷戀。


    轉身的瞬間,白楓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早該想到的,卻還是取走了血液,妄圖救一個求死之人。


    迴去的路上,南宮瓔一言不發,車內陷入平靜,宛如暴風雨前的寂靜。


    迴到別墅,剛走進房間,南宮瓔就撲到白楓身上,淚水不停地落下。


    白楓的胸口很快濕潤,南宮瓔捶打的力氣愈發無力,最終垂下肩膀,直直地靠在白楓身上,雙目無神。


    這已經是第二次南宮瓔靠在他身上哭泣,命運似乎刻意打磨這位大小姐,第一次,她背負了無辜之人的死亡,第二次,她背負親人別離的痛苦。


    逐漸地,白楓眸中流露出一絲羨慕,南宮瓔可以在痛苦的時候依靠在他的胸口,但是他痛苦的時候,卻隻能獨自背負。


    就在白楓這麽想的時候,腦海中浮現起和王雨桐趴在同一張書桌上聊天的場景。


    也許他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但是有一起分擔痛苦的人,那是墮入再深的黑暗也無法磨滅的印記。


    哭夠了,南宮瓔依舊呆呆地靠在白楓胸口。


    現在她對白楓的感情很複雜,有感激,有依賴。


    有時她會想如果一切都可以持續下去就好了。


    “可以幫我個忙麽?”


    “什麽忙?”


    白楓拿出兩包東西:“幫我揭開十四年前的迷霧。”


    一天後,南宮瓔來到白楓房間,手中拿著一張化驗單。


    “結果出來了,你提供的樣本是親子關係,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從誰身上取的樣本?”


    白楓沒有迴答,盡管他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


    “是姐姐對麽?”


    “太聰明不是什麽好事。”


    “告訴我!”


    現在的南宮瓔很敏感,對一切都敏感,以她對白楓的了解,他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事的。


    “告訴我,求求你了……”


    “好,那我給你講個故事。”


    白楓還是開口了,哪怕他知道痛苦還要持續下去,愈演愈烈。


    “二十多年前,有三個人,兩男一女,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曾一起度過難忘的大學時光。”


    “也許待在一起久了,男生a對女生產生了愛慕之情,但殊不知,男生b和女生早已在一起,隻是怕影響到三人的關係,所以沒有公開他們的戀情。”


    “隨著男生a對女生的感情越來越深,他們發現,不能再瞞下去了。”


    “於是,他們找了個機會,和男生a公開了他們的戀情。”


    “這樣的結果當然很殘忍,於是三個人的關係出現了難以彌補的裂痕。”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男生b逐漸開始懷疑自己,可能他也感覺得到,女生對他們兩人都有好感,隻是他先到的。”


    “也許是自卑,又或者是內疚,在這樣矛盾的心情中,他沒有發現,自己離女生越來越遠。”


    “當男生b終於發現這段戀情開始崩潰的時候,失去勇氣的他沒有選擇挽留,而是祝福,因為他在不斷自我懷疑之後,以為女生其實喜歡的一直是男生a。”


    “男生a和女生結婚了,但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女生在那個時候已經懷上了男生b的孩子。”


    “這個結果直到十四年前的某一天才被男生a發現,他很憤怒,與女生就孩子的事吵了又吵,於是,他們決定互相妥協,通過出門散心來決定未來。”


    “但沒想到的是,男生a已經下定決心殺死女生還有孩子。”


    “其實女生沒有告訴他,那個時候,她已經懷上了男生a的孩子,直到悲劇發生之後,男生a才追悔莫及,而那個孩子……”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此時南宮瓔渾身冰涼,止不住地顫抖,她已經知道另一包毛發是誰的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沈管家就對她關愛有加;為什麽所有人都不敢和她提起爸爸媽媽的事時,沈管家會為她娓娓道來。


    她其實一直很羨慕爸爸媽媽的感情,她覺得很浪漫,因為她覺得是爸爸不畏家族反對,強硬地接納了媽媽。


    當被美化的外皮撕開,她發現全部都是狼藉,她發現所有人都對不起她和姐姐。


    尤其是姐姐,那天晚上她們說的話,是她心中為數不多的溫存。


    她看不到姐姐的痛苦,卻能感覺得到姐姐的缺失。


    她曾問姐姐是不是由於父親的原因才不迴南宮家,結果迴答卻是一句“他畢竟是媽媽曾經最愛的人”。


    當時她還不明白姐姐的意思,現在她懂了,原來姐姐這次出來不光是為了保護她,還是為了報仇,報當年的殺母之仇,但是姐姐卻下不去手,麵對滔天血仇卻下不去手!


    我該怎麽辦?


    南宮瓔已經流不出淚水了,她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燒,燒得她好痛。


    她緊咬嘴唇,看著眼前依舊冷靜的男人暗恨不已,她一直以為這個男人是她的白馬王子,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也可以像當初的父親一樣去接納這個男人。


    但是她錯了,這個男人就像惡魔一樣,隻會一點一點揭開她的傷疤,讓她感受痛苦與絕望。


    真希望這就是一場夢,醒來的時候一切都不是現在的樣子。


    “從今天開始,你被解雇了,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南宮瓔含淚說出這句話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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