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憑感覺往魔宮右社摸去。很快見到了一座雄偉祭壇。


    祭壇中央佇立著一棵有若人高,枝葉茂盛的豐登樹。


    與兩界戰場所見那棵不同的是,眼前這株豐登樹,樣子矮小,顏色呈紫。


    宛然紫色晶玉打造。


    假的吧?


    難怪這麽想。迴憶上次魔塔所見那株,頂天踵地,高聳入雲,近乎把魔塔空間撐爆。


    若非見到紫晶豐登樹下,有同樣迷您型的礦甲蟲鑽來鑽去,高洋斷然以為這棵豐登樹純屬森空對往日的一個念想,或是模擬的擺設。


    站在祭壇外,高洋沒有貿然而入。


    千星悄聲問他:“魔族的果腹食物來自於此種矮樹?”


    作為真魔道高層,她也算兩界戰場的常客,與魔族也交戰過,但從無入過魔營,更不曾見過魔塔內那株驚世駭俗的豐登樹。


    是以,才有此問。


    高洋點點頭道:“此樹結出來的多半是貢品,或者專屬皇家品嚐,尋常魔族吃的,肯定出自別的豐登樹。”


    他的推論合情合理,盡管沒證據,決計沒毛病。


    果然沒等他籌思出下步計劃,耳畔響起懶懨懨聲音:“小子,有眼光,來,咱們談談。”


    高洋錯愕。


    這裏有人?


    就在這時,紫晶豐登樹下,一頭六肢碩壯的微型礦甲蟲快疾異常地爬到祭壇邊緣,朝高洋兩人揮揮節肢。


    明顯一副招唿朋友,歡迎光臨的樣子。


    高洋恍然。


    說話人多半是這裏的蟲後,無怪聲音慵懶,帶著清冽。


    既被發現,高洋不慫。況且,他不信魔宗內部除了森空這個王者,會出現王階蟲後。


    但須不是王階,高洋目下戰力加上往生槍的逆天威力,足可無懼。


    牽上千星的柔滑素手,緩緩踱步過去。


    那微型礦甲蟲見他過來,當即掉頭,在前引路。


    順著豐登樹根莖,一蟲二人很快到了一座設在祭壇邊緣的偏殿。


    殿內中央高坐一頭體型猙獰,肢節霸氣的母蟲。


    同樣微型。


    也不知這些礦甲蟲本身長不大,屬於特殊的稀罕品種,還是因樹而異。


    高洋頗為費解。


    帶路的礦甲蟲並未入殿,等高洋、千星進入,便把殿門緊閉。如此,殿內隻有中央的母蟲和高洋兩人。


    “請問……”


    高洋抱拳,打算寒暄兩句。


    “問個屁,爽快些,我先自我介紹,我是礦甲蟲後,我叫敦淑……你呢?”


    高洋咂咂嘴,這家夥不知是真直爽,還是演出來的。


    斟酌著道,“在下高洋……這位是賤內,名喚千星。”


    說完,揉揉鼻。


    千星也向蟲後斂衽一禮。


    “高洋?千星?”


    蟲後自言自語完,深紫色軀殼忽然光澤泛現,很快變成一個中年模樣的女性魔族。


    額頭光潔,生著一個橢圓狀的太極圖,也不知天生抑是後天刻畫,總之滲入肌膚又煥然生彩。


    身子左白右黑,可你眼睛一眨,忽而發現,變做了右白左黑。


    這什麽情況?


    魔界還有這樣詭異的種族?


    高洋了解,礦甲蟲但會變形,俱會選擇心儀種族化身。


    譬如魔塔內那頭蟲後,因為喜愛人族,於是變身後,赫然是位千嬌百媚的人族美女。


    瞧見高洋眼裏的疑惑。


    蟲後敦淑道:“我這是元羅族,怎麽樣?和森羅族比,是不是很特別?”


    麵對這種成了精的家夥,高洋也不虛言,坦然道,“是很特別……元羅族,沒聽過,但我知道第二天魔的尊稱叫做元羅。”


    敦淑頗有興趣地望著他,還是一個精通魔界曆史的人族。


    真是稀罕。


    “人族,你對魔界很了解嘛……不錯,我的樣子就是模仿元羅天魔的形態。


    隻可惜,這麽漂亮的種族,因為時間太久遠,在魔界居然已經銷聲匿跡。”


    敦淑頗有遺憾地道。


    高洋頷首。


    要說漂亮,倒也未必。


    隻是或許大道至簡,她那黑白互換,形似太極循環擬態,和諧而渾然,貌似再有任何變化均顯多餘。


    心說,好在滅絕。倘然迄今仍有,多半屬於極其強力與霸道的種族。


    禁不住瞧向敦淑。


    如非親眼見過,又怎能變化已經絕跡的元羅族?這個敦淑興許活了數十萬年也不止。


    念及此,少不免困惑。


    魔塔裏的蟲後萬餘年內,權已誕生了數百萬族群。


    這個敦淑活得恁久,為何祭壇內的礦甲蟲寥寥無幾?


    當即提了這個疑問。


    許是長久沒人陪她說話,敦淑談興甚濃。


    毫不忌諱道,“我能變化元羅族,不是因為親眼見過,而是我的祖上皆是這個形態……”


    高洋明白了。


    她如當真從第二天魔時代存活到現在,非被諸多天魔解剖了不可。


    念頭閃過。


    敦淑又似笑非笑道:“我嘛,雖沒見過第二天魔,但也是這個族群的第三任蟲後。嚴格說……”


    她伸出手指掰掰,“大概活了十八萬年。


    聽到這個年數,高洋不知該用什麽神情表達自己的驚駭。


    十八萬年?


    什麽概念?


    人域,也就是紫薇星陸不知有無誕生?


    眼見高洋目瞪口呆,敦淑愈發得意。“人族,我也不問你為何闖入這片魔宮……


    就是好奇。


    你們兩人明明修為不高,卻不費吹灰之力地闖入輪迴魔宗,更輕易來到這個禁地。難不成現在的森羅族很沒用?”


    洋眸光微凝。


    聽她話裏意思,顯是與森羅族聯係不多,那麽她和輪迴魔宗也未必想象的那麽密切。


    暗自盤算。


    信息太少,還須旁敲側擊,推斷她和森羅族的真正關係。


    起碼了解她在這裏出於自願,還是被逼無奈?


    期頤著說不定又能遇到魔塔蟲後那樣,視魔族為種群大仇的戰友。


    精神陡奮。


    神念運足。


    “說來慚愧……”


    當即把森空悄摸去了人域,以致魔宗內虛,同時宗老傾軋,互爭大權。現在更有外域強者虎視眈眈,攻入輪迴峰一事,娓娓道來。


    至於自己的身份,依舊是某位宗老甥孫的仆人。因為躲避強敵追殺,不慎闖入秘道,來至此處。


    敦淑聽完,笑了幾聲。


    不無鄙棄道:“就森空那廝也想複辟森羅域?真特麽癡心妄想。


    想當年森千夜何等英雄,差點害得老娘後悔抉擇了元羅族形態,可最後呢?還不是受天意耍弄,不得不墮入輪迴……”


    “墮入輪迴?”高洋奇道。“世人不是說,森羅皇被當今魔皇溫布刹挫骨揚灰,灰飛煙滅了嗎?”


    “哼,傳聞豈能盡信?”敦淑鼻孔撩天,“溫布刹那廝也極靠不住。當年不過是千夜麾下的暗司統領,之後不知尋摸了什麽門道,竟與天意勾搭一起……


    虧他命大。


    或者說,千夜皇命該如此,大好森羅皇域數日間灰飛湮滅。


    可要說溫布刹能把千夜打得魂飛魄散,不是他自己在吹牛,就是外人以訛傳訛。


    當年的千夜屬於第六天魔後最傑出的魔族,極有可能成為第七天魔。遑論溫布刹的末日法則,就是天意真身降臨,也未必能行。”


    聽到這裏,高洋恍然,敦淑所說,俱是魔界數萬年來的最大秘辛。


    不意這頭蟲後,看似僅有將階實力,對許多魔族而言堪稱神秘未知的掌故秘史竟了如指掌。


    想是她活得長,也是因為常年待在魔宮內苑,更身處祭壇,外人一時想她不起。倒讓她把魔界恁許年的紛爭,悉數看在了眼內。


    當即道:“高某始終奇怪,常聞強者突破,可助界域提升,而界域提升,天意也能隨之增長。殊不知本界天意,為何處處設製,限定強者瓶頸?”


    敦淑迴複:“這有何奇怪,還不是為了阻止強者找到蒼生之徑,踏入蒼生之門。”


    “蒼生之徑?蒼生之門?”


    兩個名詞,高洋一個都沒聽過。


    敦淑顯得意猶未盡。


    坐直身子,輕笑道:“幾萬年沒人來過了,老娘無聊得很,今日正好和你細細說道,說道……”


    高洋情知今日一番交談,許比在魔界待上三五年,還要劃算。


    許多魔界秘辛,畢竟隻有當事人知曉,譬如世人都說森羅皇魂飛湮滅,可唯獨敦淑知其墮入了輪迴。


    當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之勢。


    敦淑對他這份態度分外滿意。


    輕咳兩聲,即開始了大談闊論。


    “宇宙無限,衍生萬界。但宇宙最初,許是一顆種子,也許是一個小點,某日忽然開始無限擴展,並最終生成為一棵參天大樹。那麽依附於宇宙的諸天萬界會是什麽?”


    高洋沒想到她不是說故事,而是如同師道解惑,開始提問。


    沉吟須臾:“如果宇宙是樹,諸天萬界多半是樹葉,而大一些的界域多半是樹枝之類。”


    “不錯……”


    敦淑臉上露出孺子可教之色。


    也是她百無聊賴數萬年。突然遇到一個非魔界土著的人族,竟也願意傳授這種即便在魔界,也屬於各類神通秘術的至高總綱。


    接著敘述:“你知道的,仙三族,包括你們人族,相近的很。


    所以,這幾界看著是不同,其實皆掛在一根藤上,或者屬於一根樹枝上的分叉。譬如神界屬於一道分叉,或是一片樹葉,那麽魔界與其遭遇大致相似。


    以此類推,仙族與你們人族也應該這樣……聽懂了嗎?”


    及此,似怕高洋不解,特意問了一聲。


    高洋點點頭。


    每個界域就是一片樹葉,或是一條枝丫,而宇宙就是一株無與倫比的浩瀚大樹。


    有何不明?


    前世諸多信息,讓他很會異想天開。好比高士坐而論道,固然足不出戶,天下事也能知其八九。


    詫異的是,不管什麽界域,皆有黃道十二周天,均自星辰列宿。


    這又何解?


    莫非站在不同樹葉,看出去的天空俱是一模一樣?


    反正敦淑好為人師,高洋索性一並問了。


    敦淑笑笑,這種一問一答的方式,讓她很是得勁。


    “你可曾見過一模一樣的樹葉?”


    高洋搖搖頭。


    此一節無須驗證,前世小學生都知道。


    敦淑又道:“這便對了。樹葉俱有葉脈,裏麵有紋絡,是輸送能量的渠道。


    而你見到的周天黃道,寰宇星辰,其實就是界域的脈絡。


    當然人域之脈絡,與本界脈絡肯定存在些許差異。畢竟世間無相同之樹葉。”


    周天黃道是葉脈?


    高洋沉思。


    似乎真有可能。


    無怪萬星神體在人域時均是顯性穴脈輸送星力,到了魔界,顯性穴脈明顯衰微,替而代之是以往認為的隱性穴脈。


    忽然想到當日犀準傳授自己的魔界煉藥術。裏麵的日月金木水火土,以及黃道十二宮,與自己原本了解的周天黃道頗有差異。


    由於差錯極微,由於均是葉脈,不細看,殊無察覺。


    那時沒有醒神,原以為各界各具領悟,有些差謬,在所難免。


    可現在與敦淑的葉脈之說結合起來。無疑煉藥術的周天黃道就是魔界的周天黃道。


    與萬星神體相唿應的周天黃道截然不同。


    因為各自俱是各界的葉脈。


    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葉子,也就沒有一模一樣的界域脈絡。


    這麽說,隱性穴脈便是魔界的周天黃道。


    他此刻極是興奮,有種恍然悟道的感覺。


    見他似有所悟,敦淑更加自得。就像教的學生很聰明,換做任何老師,皆會欣慰。


    繼續道:“說過葉脈和周天黃道,那麽蒼生之徑就很顯然了。那是葉子世界通往枝莖的唯一去路。


    作為葉子世界裏的人,倘若穿過這條路,去往枝莖,等於跳出世界,超脫世俗,成為更高層次的神聖。”


    “那麽蒼生之門呢?”


    “蒼生之門就是蒼生之徑盡頭的屏障,走完蒼生之徑,倘若沒有突破那層屏障,其實仍舊在葉子世界裏。


    隻不過是從葉子尖端或中央,到了葉子根部。唯有通過那扇門,才是真正的枝莖世界,甚至是宇宙大樹的主幹。”


    “那麽與魔界相鄰的深淵又是何物?難道也是一片葉子?”


    難得碰到一個見多識廣,奇思妙想極有道理的前輩,高洋自是往死裏索問。


    這樣的機會倘然輕易放棄,日後勢必懊悔不迭。


    “深淵?”敦淑搖搖頭,“那隻是魔界的根部,之前說起的蒼生之徑就在深淵最深處。”


    “這麽說,深淵魔界本為一體?”


    “不錯……以前這兩個地方合稱為地荒界。之後因為天荒界,也就是神界,與地荒界相撞。


    於是兩界各自碎了不少。地荒界碎裂的部位叫做深淵,天荒界碎裂的部位則叫地獄。”


    通過敦淑一番敘述,高洋終於對兩界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識。


    隻是她說來說去,都沒說出魔界意誌為何始終限製強者突破?


    當下追問了這個疑點。


    敦淑道:“葉子世界裏的強者,為何為強大?因為都是吸收了葉子世界的能量。


    一旦突破,去了別的世界,那能量便也被其攜走。


    久而久之,葉子世界會因能量枯竭而寂滅。就像葉子枯萎,最終從樹上凋零一樣。”


    高洋點點頭。


    原來這麽簡單。


    忽然想起,巫三族去人域,皆會被天道壓製,唯獨仙族不會。這又什麽道理?


    莫非仙族、人族同處一片葉子世界。隻是既然同處一界,又為何仙族在仙界,人族則生存人域?


    心說,反正這個蟲後知無不言,不問白不問,不如順便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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