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七十二域最西北的驅神域。有一座接天壤地,不知多高的雄偉山脈。


    其狀如龍,連綿不絕。


    山嶽層巒,計有一千二百多座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參差不齊的山峰。


    其中約莫百十座山峰,殿閣隱現,重樓玉宇。


    中央山峰更有一座磅礴無儔,偉岸無比的巨型宮殿。


    名喚輪迴大殿。


    屬於輪迴魔宗的議事殿。


    不過輪迴魔宗的兩界通道沒有設在人來人往的山峰,而在輪迴峰靠後,一座特別孤零零,又分外矮小的山峰上。


    此峰無名,也不知是起不出適當的名稱,還是宗主森空王故意為之。


    此際,魔宗強者雲集。


    宗主森空王麵色欣喜地懸浮於空。萬沒料到,森嘎巴行事如此稱心如意。


    不愧我族之宗老。


    心中暗讚。


    派森嘎巴前去,無非依恃其武力,動腦筋本該是那廂的多羅。畢竟潛往陌生的人域,聰明的宗老都在推三阻四,唯獨孔武有力的莽夫才會心甘情願。


    區區一個魔月,便徹底打開了兩界通道。如此一來,本宗強者大可源源不斷進入人域。


    自己也能搶在末日皇域前,率先吞噬人域天道,擺脫魔界意誌的壓製。


    此刻,魔界意誌察覺了這裏的異常波動,下意識的有意誌延伸,試圖跨越通道。


    森空使神通屢屢驅逐。


    他也怕魔界意誌太強大,萬一對麵人域天道抵禦不住。


    自己一過去,發現天地已被魔界意誌彌漫,豈不白忙活一場。


    也是因為這裏在阻攔,另一邊又有往生槍的大道壓製,魔界天意即使鑽過通道,遇到大敵人域天道,竟有不敵之勢。


    其間之痛恨,讓魔界天意風雲排蕩,氣急不已。恨不能直接降臨真身,轟滅這座輪迴魔山。


    當然,由於輪迴魔山空間層疊,內裏大有玄奧。天意不敢降臨,生怕踩中那幾個可惡家夥設立的圈套。


    森空王身子不高,眉清目秀,絕無尋常魔族的猙獰與惡心。


    一身華麗黑袍,襯得麵容白淨。


    若非背部顯現六臂,舉手投足,魔界意誌都煙消雲散。


    乍一看與現在遍布魔界的人族倒是大同小異。


    黑袍上,金邊鑲玉,嵌滿了魔界獨有的天星石。


    天星石是魔界特產。蘊藏無盡光明力量。這是天荒界神族最為歡喜的能量。


    奇怪是,天荒界找不到半顆天星石。而暗黑力量濃鬱的地荒界,居然會產出光明屬性的天星石。


    時事之異,連兩界各自的霸主都尋不出答案。


    用天星石鑲嵌衣袍,一般皆是魔界強者。因為唯獨天星石,方可屏蔽魔界意誌。


    對於無孔不入的魔界意誌。弱者許會喜歡。


    強者,誰沒有一些隱私?


    哪一個都不希望始終被人監察。就算魔界意誌也不行。


    森空望著頭頂的漩渦縫隙。正呈越來越大趨勢。


    縫隙邊,胖胖肥肥的蒙達,猶如一頭巨猿不斷伸手試探。嘴裏兀自喊疼,又不時喊話對麵的森嘎巴,察看有否陷阱。


    這是森空的囑咐。


    也是他流浪魔界,躲避末日皇域數萬年追殺後,累積起的無上經驗。


    九萬年前。


    森羅域崩潰。森空攜弟弟森定,妹妹森婆,各帶一份鎮國法器殘軀,逃出皇城。


    足足三萬多年,森空從未停下逃亡腳步。


    五萬年前,森空臻至王者階。並以弟弟森定的頭顱,取得末日支配者溫布刹的首肯。


    終於在驅神域落足,並建立了輪迴魔宗。


    所以。


    輪迴魔宗創派五萬餘年,論年數,實質不及人域下宗真帝道。


    隻是錯非逃往深淵,留在魔界的森羅域幸存者,哪個不被末日叛軍追殺不止。


    倘然不是森空俯首稱臣,承認末日皇域合法性,又向魔界意誌立誓保證,這輩子不再思及恢複森羅域的念頭。


    溫布刹萬萬不會批準森羅皇室殘餘建立宗門。


    要說溫布刹為何同意森空占據魔界一隅。


    有傳說,他遇到了當年森羅皇同樣的問題。所以需要聯合森羅殘餘。


    也有說他,皇位已穩,森羅族實已構不成威脅。


    更有說,神界強壓太重,靠末日皇域未免勢單力薄,於是溫布刹有意與深淵沉淪一族,合力共抗神族。


    說法極多。


    然而幾萬年來,溫布刹對輪迴魔宗的建立,始終沒有任何異議。


    說他樂見其成,驅神域周圍駐紮了百萬末日大軍。


    說他不願。偏生同意魔宗創立,乃他親自點頭。


    總之,此事蹊蹺,魔界諸域皆難判斷揣臆。興許皇者之心本就深不可測。


    突然。


    森空發現蒙達手上流血了。心驚之餘,駭然覺察,那血液流失甚是詭譎,居然是六道循環。


    他想起一人,妹妹森婆。當年為了獲得平穩發展的時間,自己……


    對,一定是森婆作祟。她仍不肯原諒自己殺了森定。所以阻止自己前往人域。


    可是,你偏偏忘了。吞噬人域天道的方法,唯有我獲得父皇傳授。你們這些妃子出生的雜種,怎能阻我?


    還有,那魔器殘軀形成的往生槍定是落在你手上。


    不過。


    哼……也該還給我這個正統的森羅域繼承人了。


    怒吭之餘。一把抓住蒙達,旋即與蒙達換了方位。


    蒙達懵圈。


    望著鑽入空間縫隙的宗主。


    咋迴事?宗主不是說,讓我先試探試探嗎?怎麽自己卻衝動的過去了。


    念及此,大喊道:“諸位,保護宗主,咱們一塊兒過去吧!”


    說話間,十幾位將階魔族橫空飛起,朝空間縫隙撞去。但內裏不無先後。其中,森羅族將階最是積極,其餘族類,少數跟的上,有些甚至故意拖延。


    森空察覺此點,心裏冷笑。但想,等本王從人域迴歸,不管是鎮反衙還是耀武司派來的,全數斬盡殺絕。


    現在嘛,暫時讓你們得意一下。


    ……


    與此同時。


    高洋紮了蒙達數槍後,情知不可逗留,免得被森嘎巴纏住。


    登即進入六欲攝心陣,查找六欲布置的方位。


    六欲?


    佛門說六欲指人的眼、耳、鼻、舌、身、意的生理需求或願望。


    又說,色欲、形貌欲、威儀姿態欲、言語聲音欲、細滑欲、人想欲,其中色欲為最。


    佛教主張放棄六欲,做到覺悟、正念和無染。意思就是背魔則佛。


    同時,六欲也和七情並列。


    七情六欲為人之常情。稀罕的是,人域凝聚不出六欲七情。偏生魔界有六欲,深淵有七情。


    六欲攝心陣能在人域凝聚出人域不可能存在的無形六欲,那布陣之人的魔功必然驚天動地。


    要想通道徹底開啟前,找到六欲,並一一摧毀,難度之高,高洋想也不敢想。


    隻是盡人事,聽天命。


    屬於無能為力下的死命掙紮。


    眼、耳、鼻、舌、身、意……


    高洋自言自語,不斷默誦六個欲名。


    六欲……


    肉眼決計難辨。


    唯有依賴額間的太虛神目觀察。


    九彩眸光猶如洞穿一切的神芒,掃向哪,哪裏的黑霧魔氣便頓然一空。


    但等眸光轉移,無處不在魔氣黑霧立即又填滿了空白縫隙。


    這樣可不行……


    高洋咂嘴,覺得口裏澀澀的。興許心急口熱上了火。


    因為魔宗已有人探手探腳的躍躍欲試,時間之緊,不啻迫在眉睫。


    怎麽辦?


    六欲無形,魔族構造不同,或能睹見,自己這個人族之軀,貌似根本與六欲不在一個頻率。


    猛然。


    他想起遠古戰場時,靈乙因要吸取魔氣,自己閑極無聊下,曾細細勾析過魔族身軀,更有過一次魔族大腦遊。


    還差點被奪了舍。


    念及此。


    立足凝神。


    太乙神算開始運行。


    萬星神體賦予的百變功效,讓他身軀開始出現變化。


    與此同步的是,額間太虛神目的九彩之芒,所照之處逐漸出現了神奇變化。


    半空有一隻眼睛……


    怪模怪樣,形狀神似人目。


    閉著的。


    眼瞼處隱有淚痕,似悲似痛。即使沒張開,高洋目視須臾,驟覺莫名心傷不已。


    呆立頃刻。


    遽覺不對。


    特麽的,果然詭異。這隻眼睛明顯就是六欲中的目。


    果斷的刺出往生槍。


    這一刻,善惡兩麵分外興奮。那感覺就像小孩兒,本來說了去逛街,孰知一下發現,居然到了遊樂場。


    善麵遮去,惡麵張著嘴,露出長長的獠牙。


    一息後。


    眼睛仍在,卻忽而睜開。


    高洋看到了什麽?


    那是一隻九彩瞳孔。


    迷幻的光,組成一個夢幻世界。


    瞬間……


    高洋陷了進去。


    道種沒來得及發威。


    無數聲音,無數畫麵……高洋有一瞬萬年的感覺。霎那之間,似乎嚐遍了甜酸苦辣,悲歡離合。


    他身子漸漸沉重。


    這個時候,什麽道種,什麽神體皆難發揮。唯獨那偶爾得之的牛合八九訣,卻讓肉身越來越堅固。


    同時,額間的太虛神目越來越亮,越來越璀璨映耀。


    一絲白色霧氣從豎瞳裏鬼鬼祟祟的伸伸縮縮。


    跟著,對麵古怪的巨目也隨之變化形態,漸漸與高洋額上的豎瞳開始同步。


    甚至變得一模一樣。


    就像原本是他豎瞳的投影。


    過了一會兒。


    白色霧氣如箭激射,侵入巨目之中。隨後巨目縮小,直至變得與豎瞳大小相似。


    高洋往前走,巨目朝他靠近。


    整個過程,他皆是下意識所為。完全沒有神誌。


    當豎瞳、巨目不分彼此之際。


    魂海裏驚濤駭浪,中央日升月落,下麵則是道種盛開,一葉延展。


    與此同時,當日晉升大宗師,隱現的神秘古門再度升起些許。


    高洋尚未迴神,靈乙尤為興奮,“小紫,小香,咱們的宿主又有大好處了……”


    朝天香不大懂,無語。


    紫薇戰車接話了,“老大說得不錯。不意這六欲攝心陣如此給力,進來破解,不但能幫人域,還能助高老爺強大肉身。可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靈乙道,“早說魔族肉身之力萬界第一,原來他們大道中的六欲可以如此契合肉身增益。”


    紫薇戰車又道:“老大你有所不知,六欲何止強大肉身,對靈魂攻擊也是龍王爺搬家,老厲害【離海】。


    當年進攻天庭,許多封神榜上大能便是被六欲感化,盡管未曾加入,卻也立即脫離了神榜控製。


    若非此節,天庭怎麽說,也是仙界大勢力,再怎麽被人算計,也不會敗那麽慘……”


    仙大戰,靈乙業已沉寂,卻是半點不知。


    當即又連續發話,詢問一些秘辛。


    倒是戰車內的犀準對這個禁錮的自己的人族,佩服萬分。


    就在這時。


    高洋終於醒了過來。


    於他來說,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失去了意識。


    適才發生一切,就像一場醉後情景。用現代俗語解釋,斷片了。


    此際。


    六欲攝心陣內依然彌漫魔氣黑霧。


    因為融合了六欲之目,高洋眼裏,所見所得,業已與旁人截然不同。


    眼前何嚐是什麽陣法,明明就是滾滾紅塵,紛繁皇都。


    雄偉壯觀的重簷宮殿,規劃整齊的街道巷陌,鱗次櫛比的商家鋪旗。


    城內人頭攢動。


    一眼望去,俱是式樣稀奇的魔族。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吆喝聲此起彼伏,打鬥聲喧嚷入雲。


    高洋情不禁側耳聆聽。


    驟然望見半空有一隻巨大的耳朵。形似蒲扇,耳廓層圈,一輪輪重巒疊嶂。


    六欲之耳?


    高洋不敢懈怠,急忙屏息凝神。甚至默念前世的【淨心神咒】。


    不想再無意識的渾渾噩噩。剛才的六欲之目都不知怎麽消失的。


    殊不知因為幽冥玄氣汲取了部分目欲之力,頓時今非昔比。就算他想暈厥,也萬無可能。


    所以這【淨心神咒】等於白念。


    額間豎瞳九彩泛現。


    光芒四射,湧向半空六欲之耳。


    跟著,高洋驚奇發現,太虛神目的瞳光之中,蘊含一絲白色的幽冥玄氣。


    自從幽帝台得之,似乎沒大用,僅僅領悟了一招【陰陽磨】。過後殊無得益。


    今日倒是顯現出異態。


    幽冥玄氣詭異地射入六欲之耳。很快,巨耳縮小,與巨目一樣融入了高洋耳朵。


    高洋晃晃腦袋,兀自特意搖搖耳朵。沒什麽大的異狀。然而許多以往聽不到的聲音,均傳入耳際。


    這是耳朵進化了?那我之前是不是也進化了眼睛?


    適才意識模糊,從頭到尾俱是下意識。此刻倒是全程清晰,明白得很。


    沒想到,破壞六欲攝心陣還有這樣的福利?


    這麽說,剛才的六欲之目已經被我消滅了?


    來不及歡喜。


    六欲解決了眼、耳,還剩口、鼻、身、心。隻有盡快封禁通道,才能徹底安心。


    身子飛快換移。


    時而獨佇皇城之巔,時而遊離街巷繁華……


    牛合八九訣的一枝獨秀,讓他固然身子沉重,卻沒半點妨礙,輕靈敏捷,彈跳如丸。


    高洋心說,犀準有一百單八訣,隻傳出了三十六訣,剩下的卻須從他嘴裏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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