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韶華愕然良久。暗道糟糕。原以為煉丹藥堂就在左近,仙霞穀既有所出,前來購買便可。誰知還有這麽一層限製在裏麵?


    這會,堂內走出一位俊秀青年,喊來堂上的一位賬房先生交談須臾。


    眼神劃過,適好瞅見孟韶華。頓即臉露促狹之色,揮揮手,退去賬房。


    踱著方步,緩緩走到孟韶華身邊,麵帶笑容,朗聲道:“咦,這不是魔相門聖女醜無鹽女俠嗎?怎地?今日裏親自來買丹藥?莫非貴宗耗費太過,把今年本宗劃的配給俱給用完了不成?”


    孟韶華認了出來,仙霞穀穀主薛萬方嫡傳首徒丹陽子。


    丹陽子過來說話,適才插嘴的江湖人急急忙忙走了開去。


    他原以為孟韶華不懂丹藥行情,必是散修,誰知竟是魔門聖女。


    自己語出譏嘲,諷諳她少有江湖經驗。如果那會她隨手一掌?


    不禁思之後怕。


    這也是孟韶華年歲太輕,少在江湖走動。名聲隻在大宗大派間流傳,江湖散修多不知她脾性。


    見到丹陽子,孟韶華有些開心。她曉得要買仙霞穀限購的三品丹藥,唯有找上類似丹陽子這樣的宗內核心。


    有他一句話,隻須銀兩足夠,漫說凝元丹,再貴重的丹藥,也能到手。


    她此刻代表魔相門,丹陽子是仙霞穀,一為魔道聖女,一為正道翹楚,兩宗同為頂級勢力。若用世間流傳的女叩男之禮,不免低人一籌。


    孟韶華很是明白這一點,至於當日乍見高洋,那是師叔在場,又是認哥哥,自非同日而語。


    拱手一禮,淡然道:“丹陽道友,請恕冒昧,女弟來此求購一枚凝元丹,若道友予以相助,女弟不勝感激。”


    丹陽子嘿嘿一笑。


    “相傳魔相門聖女卑陋不堪,本座素來不信。可惜緣慳一麵,縱使我有心說明,未必有人會信。今日倒是喜鵲枝頭,貴客上門……”


    說道這裏,孟韶華一直維持肅然佇立之姿,也不說話,明亮有神的美眸盯著他。


    丹陽子被此秋水般的眼神所攝,情不禁咽了下口水。心想,這般明眸女子焉能是醜無鹽?


    思索之間,口裏仍在說:“孟道友,不妨這樣,稍頃讓本座一睹容顏,本座完了心願,便讓他們取一枚凝元丹給你。你覺得怎麽樣?”


    此言一出,旁人沒什麽?


    不遠人群中的高洋卻是憤怒不已。他在外麵遽見孟韶華進入煉丹藥堂,情不禁隨了進來,之後混在顧客間裝作要購買丹藥。


    心道,這慫包,竟想睹韶華妹妹的絕世姿容。


    “女弟麵紗遮掩,實有不得言苦衷,道友此議不妥至極。”


    孟韶華淡淡地敘述,對丹陽子滿臉的戲謔渴求,視若無睹。


    “嗬嗬……孟道友越是吝於揭開麵紗,本座倒是愈添好奇……”丹陽子笑眯眯說著。


    猝然手臂伸出,食中兩指徑直往麵紗探去。


    孟韶華一驚,螓首微仰。素手揚起,向他手腕拍去。


    自她麵紗遮掩至今,不知有多少大宗俊彥想要一窺真顏。


    事起倉猝,依然不慌不忙地出手反擊。


    丹陽子早有料算。手指探去過半,撚指捏印,作蘭花狀。


    “封仙術?”孟韶華驚唿。


    仙霞穀煉丹最高境便是煉製仙丹。然仙丹有竅,靈性自具,一旦煉成,無特殊手法,絕然留它不住。


    故而封仙術便為仙丹天成之後,封壓丹靈的高深手訣。


    要說煉丹法門何以猝變短打格鬥術?說來有些話長。


    世人俱知當世論丹道之精,仙霞為首;但說起武學,正道八宗之內,除了精擅木偶機關術的天機府外,仙霞穀無疑要居末尾。


    可仙霞穀未嚐沒有高深武學,隻是宗門素以煉丹術見長,入穀的弟子抑或是長老均對丹道積久成習,癖好不已。縱使晚上做夢,多也夢到丹術丹訣,或是丹爐丹火,神功絕藝那是漠不關心。


    有鑒於此,仙霞穀三代穀主張落雨創了一門煉丹手法與擒拿掌指融匯一爐的絕世法門,名喚【封仙術】。


    這門絕藝在仙霞穀非嫡傳決計獲授不了,縱然學得,若無十年之功侵淫,未必能施展如意。


    丹陽子為揭孟韶華麵紗,使出深藏已久的手段,可見對孟韶華麵紗後的真容著實渴慕。


    說來,也是他這段時日著實空閑。


    高婉梓對其不理不睬,他又不敢隨意招惹,當日高洋一抓一扔之威,不時在其心頭浮現,至今思之膽寒。


    於是乍見孟韶華,加以調戲,以作狎弄,實與高洋不無幹連。


    孟韶華見他絕招驟出,素手一旋,咫尺手掌之處,遽然現出一個寸餘的空氣漩渦。


    玉掌再動,漩渦不斷閃現。不片刻,漩渦累加,仿如空間折疊,大有咫尺天涯之距。


    這是魔相門的【魔相大自在印】。此處的大自在,迥非佛門所述的大解脫,大舍身,無量光淨;而是取道家逍遙兩字,去留無意,悉諸遍地,頗具寧靜致遠,廣大無礙的大逍遙,大自在之樂趣。


    她性子淡然,契合道家心惟不二,物我兩別的真諦。


    這門魔相大自在印,實為她僅次於魔相秘仙的武技功法。


    兩人猝然出手,引來周遭之人驚異。有的駭然生懼,當即悄悄離去;也有興致盎然,佇足不去。


    頂級大宗,核心弟子交手,殊為少見。須知人榜之戰,也是擇人旁觀。


    乍然得見,迴去後不免有聊天佐料。


    一個是正道無上法門【封仙術】,一個是魔門巔峰絕藝【魔相大自在印】。


    掌指交觸間,一人忽曲忽直,力求變化,一人圓意流轉,不乏從容凝穩。


    繁起鶻落,電閃雷過,卻有大直若屈,大巧若拙之意。


    旁觀之人個個瞪大雙眼,直覺他們的掌印、指印、拳印,盡皆微妙細膩,巧拙精準,


    十幾招過,真正碰觸不過兩三次。當真一觸即走,無聲無息,腳足未動過半點,宛若咫尺天涯。


    高洋看得歡喜。


    在場眾人也就他能看個通透,多數人不過瞧個熱鬧。他嗜武如命,乍見如此精妙絕倫的手掌功夫,最初想上前幫忙的念頭忘得幹幹淨淨。


    如癡如醉,眼中所見與自身武學加以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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