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慌怒問:“你你你想做什麽?”


    顧珩慢條斯理地答:“我想做的很多,隻是,有一些可以稍等一等,待到月黑風高洞房花燭之時,會與夫人一一實踐。現在,我想……”他低下頭,在她額上啄了下,唇往下移,嗓音沙啞地說,“想吻你……”話間已覆上她的唇。


    他動作輕柔,吮著她的唇瓣,舌尖掃過,撩得桑柔心尖直顫,她少在這種事上違他的意,此刻心意既已確定,更不會拒絕。她閉上眼,雙手緊抓著他腰側的衣布,閉著眼,任他索予。顧珩眼梢收羅窗外一個人急來又疾去的人影,唇角勾起,全身心地投入這場纏綿中。


    **


    相對其他人而言,桑柔這個準新娘簡直閑得發慌。從定了婚期開始,各人皆忙碌起來,籌備各項事宜。顧珩仍想在能力之內做到最好,心中覺得如此倉促怠慢,已十分愧責。陸虛顧琦先後趕到,顧瑜由於懷有身孕,和煦留在章臨照顧她,都不能來,但托了陸虛送上賀禮。名澄也到了,這讓桑柔頗驚喜。從知道顧珩就是穆止之後,桑柔也差不多能猜到名澄與他的關係。顧珩的假死,與將她騙得團團轉,他從中出了不少力,這下見到桑柔好是心虛斛。


    桑柔這樣在大事上通情達理,小事上錙銖必較的人來說,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好好報複一番。


    於是名澄被派了一項任務,於婚禮上唱賀詞,從迎親到酒宴,每個環節都不能少。名澄欲哭無淚,他五音不全,這簡直廷尉府牢房中的十大酷刑還折磨他餐。


    他向顧珩求救,但如今喜上眉梢的顧珩哪還顧及舊時患難與共的兄弟情誼,一邊擔憂著時間緊迫籌備不全,一邊又心焦難耐,盼著婚禮快些到來,眼中隻入得了桑柔一人的喜怒歡嗔,他人皆為浮雲。名澄隻得哭著蹲牆角背賀詞。


    待這日終於來臨,顧珩天還未明便起來洗漱。


    昨夜還淅淅零零下了場小雨,所幸今日天朗氣清放了大晴。


    顧珩上玄下纁,頭冠無毓之冕,胯騎白馬,領著眾人,往桑梓住處去。


    桑柔早於前幾日住到了桑梓的竹樓,此處當做娘家。


    傅笙牽著桑柔從屋內緩緩走出,婚服繁複,她步伐細碎,額前珠簾遮掩,流蘇搖曳,眉目隱隱可見,清麗動人。


    踏出門檻之時,名澄從一旁走上來,朗聲道: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之子於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


    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唯禱以祝,和樂無憂。”1


    名澄倒是聰明,換唱為頌,字正腔圓,倒是有板有眼。


    唱詞畢,傅笙將桑柔的手交給顧珩。


    “阿柔,望往後你和樂無憂!”傅笙道,聲有惻然,這樣低低一句,驀地勾起桑柔無限心緒,她掙開顧珩的手,反身抱住傅笙,說:“哥哥,你也要無憂無恙!”


    “嗯。”傅笙拍拍桑柔的肩,心中喜憂參半,任她抱了會兒,將她重又交到顧珩手裏。


    顧珩與他一對視,沉默間,一眼勝過千萬言語。


    顧珩鄭重地點頭,重諾無聲。


    山風嬈嬈,綠枝梭梭,明陽耀耀,沒有鑼鼓喧明,沒有民眾夾道相迎,這樣的閑靜更讓覺得歲月靜好,難能珍貴。


    桑柔坐在馬車內,透過車幔薄紗,看到前方一個肩背挺立,為她禦馬而行。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視,顧珩轉過身來,兩人視線穿過紗幔對接,頓覺心頭滿漲柔情蜜意。


    名澄的聲音恰如其時傳來。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薑,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薑,德音不忘……”2


    到了竹塢,桑柔被顧珩直接報下馬車。


    “你的傷……”桑柔心裏不放心,想要下去自己走,卻被顧珩抱得更緊。


    “無妨。”他在她耳邊低聲語道。


    大堂裏,親友齊聚,高堂之上,坐著鶴枳與陸虛,分別代表兩家長輩。婚禮由桑梓主持。


    “一拜天地……”


    兩人叩拜天地贈此姻緣。


    “二拜高堂……”


    敬叩高堂養育之恩。


    “夫妻對拜……”


    承蒙青睞不離不棄。


    “顧氏子牧,傅氏女柔,兩姓姻緣,佳偶得成。相敬如賓,永結同好。”


    兩人互戴瓊佩。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3


    酒宴開席,桑柔並未進房內等候,都是熟識,有些禮數都無需死板恪守。名澄吼了一天,嗓子都啞了,耿耿於懷,早等著這一刻了。顧珩先前放話說了,此處無君臣之分,他便上來便給他遞了一壺酒,說:“新郎官,這酒不喝,今日就妄想我們放你入洞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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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珩倒沒跟他計較,爽快接過酒壺,仰頭就要喝,動作卻忽然被人胡來的一格擋止住。


    他低頭,便看到桑柔微微慍怒的雙眸。


    桑柔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捧在手裏,瞪了他一眼後,又轉看向名澄。


    “穆止他有傷在身,不如你跟我喝,看誰先喝趴下,以後見到對方先高唿十聲祖宗,如何?”


    名澄哪有那個狗膽敢跟桑柔喝。倒不是她酒量多好他比不過,而是,今兒個,他敢讓桑柔喝趴下,來日,必定會被顧珩打趴下。


    名澄訕訕笑道:“嗬嗬,我這不是開玩笑嘛?這大喜的日子,講兩個笑話活躍活躍氣氛。”


    桑柔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說:“嗯,保持幽默,挺好。”


    名澄心中隻得委委屈屈地抱著酒自己喝,心裏暗暗唾罵這對陰險夫妻。


    顧珩桑柔兩人相攜,以水代酒,敬謝眾賓友。


    桑柔首先走向鶴枳。


    鶴枳比往日都要安靜許多,一杯複一杯,飲得酣暢,三葉本勸他節製一些,卻根本勸不住。


    “怕別人跟你搶嗎?今日破天荒將自己珍藏的梨花釀都拿出來了,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桑柔含笑的聲音驀然插進來,鶴枳飲酒的動作一頓,瞥了她一眼,哼了聲,不說話。


    桑柔走近一步,將杯中的水倒掉,斟上酒。


    “阿柔……”顧珩出聲,桑柔卻將手中的杯子交給他,將他的杯盞拿過來,同樣滿上酒。


    她說:“夫君,這是我的師傅,十年光陰,恩重如山,就此一杯,我們以酒相敬,好不好?”


    顧珩看著她,點頭。


    鶴枳卻怔愣住,全然沒反應過來。


    直至桑柔將酒杯舉起,恭恭敬敬地再叫了聲師傅,他才倏然覺得眼角酸澀,竟泛起了濕意,連連應了聲,迴了他們的敬酒。


    自跟了鶴枳學琴,十年來,她從未喚過他一聲師傅。兩人倒仿若冤家,整日爭吵不停。


    席上,鬱鬱不樂的除了鶴枳,還有一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桑柔敬了一圈酒,終到了他麵前。


    “仲清寒。”她喚,一如往昔那般帶著幾分調皮的語氣。


    仲清寒抬頭看她。


    她本就傾城容色,今日著盛裝,點了脂粉,眼中更有無數流光婉轉,美麗地讓他炫目。


    仲清寒眼裏有血絲密布,直直地盯著她看,桑柔心頭微緊。


    顧珩在她身後微微攬住她,一邊對仲清寒揚杯說道:“阿柔說你往日對她照顧頗多,我謝謝你!”


    仲清寒冷笑一聲,說:“那是我與她的歲月記憶,與你何幹,又何須你來致謝!”


    這般挑釁的言語,於這樣的場合,已是十分不當。仲清寒何時有這般失態的時刻,不過是傷到極致,智亦虧損。三葉在一旁看著甚至著急。


    顧珩倒是一點不惱火,如今桑柔已是他的人,旁人酸言刺語不過都是求而不得的苦澀心理,不值一覷。


    他道:“阿柔的一切,過往來日,與我幹係密不可分。過去你將她照顧的好,我才能相遇安然無恙的她,我自然是要與你道謝的。”


    仲清寒臉色頓時暗下來,猛地站起來,說:“安然無恙……什麽才是無恙?你知不知道她……”


    ***


    1取自詩經《燕燕》,此詩由多解,取兄長的送妹妹出嫁致辭一義。


    2取自詩經《有女同車》,迎親時,主將新郎欣喜之情


    3取自詩經《木瓜》,互贈玉石,有定情,表達心如磐石之意。但婚禮互贈玉佩純屬我臆想之舉,並無考證典故。


    忍不住想要安利一下,看我的文都知道,我會時不時引用詩經古詩詞等,所以推薦大家可以去翻一翻這些書。因為行文關係,有一些引用的詞句,不能做解釋,大家可以自行去查資料。有什麽問題的,可以在評論區提出來。


    另外謝謝lyjzym親的月票,謝謝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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