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螢痛快付錢,多餘的銀錢讓小二自己拿去做賞錢。


    她站起來就走,旁桌的蘇小雲叫住她,“妹妹,你還沒說你叫什麽?蓬萊劍閣和巫漠大獄並沒有仇怨,並不影響我們兩個認識。”


    伽螢看著她努力表達友好的眉目,停頓了下然後慢慢揚起笑容,“伽螢,螢火的螢。”


    蘇小雲笑得更友好,“好的,小螢。”


    這個稱唿落下,伽藍向她投去一眼。


    巫燭催促,“別浪費時間。”


    伽螢對蘇小雲擺手,後者也學著揮了揮。


    三人走過這一桌,君鈺皛馬上站起來跟上,“等我一道。”


    目送四人除了酒樓,男弟子無奈的對蘇小雲道:“小雲,你為什麽要對巫魔妖女那麽客氣,就算我們蓬萊劍閣和巫漠大獄的確沒有仇怨,可巫漠大獄乃邪教,蓬萊劍閣卻是……”


    蘇小雲耐心聽著男弟子滔滔不絕的勸告,等到他把話說完才應道:“她長得好看。”


    男弟子:“……”差點抓狂。


    師妹這顏控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


    蘇昆雲:“注意點。”


    麵對師兄的話,蘇小雲態度端正很多,“是!”頓了頓,她接著說:“其實不止是那位妹妹長在我審美上,還有我直覺她很厲害,師兄你和師傅總是誇我,說如我這個年紀的女弟子中少有能和我相提並論的,可這趟出門不就遇上了。”


    她說得俏皮,男弟子反駁道:“這不是才遇到一位,而且你和她又沒比過,哪就能確定她比你厲害。”


    蘇小雲笑道:“直覺直覺啦。其實不止一位,上次出門在天池盛會上看見的巫漠少主也是。人家居然是女孩子耶,太厲害了。這位妹妹也是巫漠大獄出來的。誒,明明我們蓬萊島的山水更好,巫漠就是一片幹燥的沙漠,怎麽養出來的人那麽漂亮又厲害,皮膚看著就能掐出水來。”


    說著,蘇小雲沮喪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隨即又歎了一口氣。


    男弟子看著心急,他見不得蘇小雲自卑,也聽不得別人比蘇小雲的話,哪怕說這話的人就是蘇小雲自己。這就又反駁蘇小雲又沒摸過,怎麽就知道伽螢的皮膚比她好。


    蘇小雲又歎氣了。


    蘇昆雲冷著臉一言不發,那模樣說是冷峻冷靜,不如說是習以為常的麻木。


    周圍烏合之眾的客人:“……”


    原來名門弟子的畫風是這樣的麽!?


    往日的他們到底誤會了什麽。


    聽這蘇小雲和男弟子越來越美營養的爭執,再看沒有表情獨自用餐的蘇昆雲。


    莫名……有點同情他怎麽迴事?


    帶這樣的師弟師妹出門肯定很費人吧!


    ……


    出了酒樓,君鈺皛就戴上了一副麵具。


    麵具也是木質的,畫著一張皺眉卻揚唇似笑似哭的臉。


    見伽螢盯著自己的麵具看,君鈺皛的笑聲從麵具後麵傳出來,“是不是和你們麵具出自同一家攤子?我就是瞧著這麵具和你們的材質畫風相似才買下的。”


    伽螢道:“你有什麽事?”


    君鈺皛道:“沒什麽事,就聽你的建議,趁煙火節前多逛逛。”


    伽螢給他指了個方向,意思他可以自己去逛了。


    君鈺皛完全沒有獨自離開的意思,裝可憐道:“我現在可是個大名人,剛剛那麽多人瞧見我,獨行實在太危險了。”


    伽螢:“剛剛露麵的時候可沒見你怕。”


    “那還不是因為摯友你們在場。”君鈺皛說得相當自在,拿伽螢做庇護這件事他做得再熟練不過,“當然了,我也不能給摯友添太多麻煩,這不出來就戴上麵具了麽。”


    “真不走?”伽螢問。


    君鈺皛點頭,“不走。”


    他還拉一旁的巫燭下水,“既然你肯讓他跟著,多我一個不多。”


    伽螢不置可否,隨便君鈺皛做什麽,不再繼續和他貧嘴。


    跟了一刻鍾,發現伽螢的注意力都在伽藍和逛街上,也沒再發生什麽有趣的事,君鈺皛逐漸就有些無聊起來。


    讓他去插入伽螢和伽藍之間的氣氛中這事,他卻是做不出來的。一來缺德,二來有危險。


    君鈺皛麵具後的目光四處轉動,慢慢定在狐仙麵具上。


    “這位公子,還不知道尊姓大名?”君鈺皛笑問。


    巫燭沒理他,連麵具的方向都沒動分毫。


    這點冷遇難不倒君鈺皛,“在下玉蟬書院君鈺皛。”


    巫燭沒理。


    “你是摯友的好友,還是今日才偶遇相識的?”


    “……”


    “我觀公子發質如墨綢,身姿絕佳,定是個美人。”


    美人既可以形容女子也可以形容男子,隻是有些男子並不喜歡被這樣誇讚。


    對方依舊冷淡的態度倒讓君鈺皛半點猜不準心思,要是麵具能看見臉就好了。


    “你不知道,摯友出門逛街時還不準我跟著,這次算是拖了公子的福才勉強留下。”他幽怨。


    “……”


    “剛在酒樓時我看公子麵前的飯碗痕跡不小,說明是摘下麵具吃了餐食的。為什麽臨時將麵具又戴上了,難道是和我一樣要躲什麽人?”


    “……”


    君鈺皛的話風一變再變,從社交辭令到沒營養的扯皮又到敏銳的分析,不變的是他灑脫含笑的語調。


    “啊,當時新入樓的人隻有蓬萊劍閣那三位還有在下,在下一向與人為善,肯定不會是我,那就是蘇昆雲他們了,你與蓬萊劍閣有仇?若是有大仇應該是當場發作或者直接離開,還坐在那兒是認定他認不出你,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說了那麽多,對方還是什麽反應都沒有,君鈺皛都有些無奈了。


    “就算我說的不對,難道你不覺得我煩嗎。”


    這句話總算引起了對方的迴應,“還好。”


    君鈺皛愣了下,然後笑出聲,“我發現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哦。”巫燭側首。


    這迴君鈺皛到時看清麵具後的一雙眼,極黑極妖也極純的眼。


    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雙眼睛,這是個陌生人,他想:若是曾經見過這雙眼睛,他絕對記憶深刻。


    “你叫什麽?”再次詢問名字,君鈺皛的語氣比之前更隨意,卻莫名給人感覺更真摯。


    有兩三秒的靜默,然後話語從狐仙麵具後發出,“巫燭。”


    “哈,這音調好熟悉,你果然與我有緣,分別是哪兩個字?”君鈺皛笑道。


    “巫漠大獄的巫,阿燭的燭。”狐仙麵具後麵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君鈺皛眨了眨眼,“朋友,幽默不是這樣表現的。”


    “現在這個名字屬於我。”巫燭道。


    君鈺皛笑容略僵,他定定盯著狐仙麵具,直到笑容徹底消失。


    此時此刻顧不上涉足前麵兩人氣氛是否缺德危險的問題,君鈺皛倏的閃上前,都用上了輕功。


    “他說他叫巫燭,這個名字屬於他!”君鈺皛對伽螢壓低聲音說。


    伽螢:“我聽到了。”


    她嘴角壞壞的上揚,早在君鈺皛主動跟巫燭交流時,她就等著看好戲了。


    “他說的沒錯。”


    君鈺皛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


    “蘇昆雲說的話也沒錯。”


    “……”


    “當時你表現得很好。”


    君鈺皛沉默了半晌,被氣笑了,“你故意的。酒樓那會是,現在也是。”


    伽螢搖頭,糾正道:“酒樓那會不是,現在的確是。”


    君鈺皛沒心情繼續和她爭辯這點,“這到底……”看著伽螢那毫無緊張感的神色,一些話吞迴喉嚨。


    旁邊有些動靜傳來,君鈺皛轉頭看到巫燭。此時的心情和前一刻截然不同,他複雜看著對方。


    難怪他會覺得對方的身形有些熟悉感,隻是一個人的行走站姿坐姿等等都有了變化便難以辨認了。


    “我以為你們應該是水火不容的關係。”


    伽螢和巫燭都沒解釋這個問題。


    這裏麵的複雜關係解釋起來太麻煩也沒必要。


    君鈺皛消沉的時間並不久,甚至很快打起來精神,神色比之前更興奮。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冊子和炭筆,飛速在上麵書寫著什麽,一路上跟著也再嫌無聊。


    夕陽落下,無煙城不迎客,大多平民都收攤返家。


    路上行走的江湖人士就更突出了。


    又是一輪豐收的伽螢也決定迴客棧。


    手裏同樣提著幾個包裹的巫燭走的是另一個方向。


    “嗯?”君鈺皛喊它,巫燭的背影沒停。


    君鈺皛便提醒伽螢,“好友不跟我們一起走?”


    由於‘巫燭’這個名字如今在無煙城太敏感,君鈺皛便自作主張的喊巫燭為好友,就和喊伽螢為摯友一樣。


    伽螢道:“不了,它有自己的住處。”


    君鈺皛好奇道:“住哪?”


    伽螢:“沈無煙在接濟它。”


    君鈺皛雙眼一亮,“你和沈無煙……”


    伽藍朝他看來。


    猶記得由玉蟬書院出版的《巫漠少主和各路江湖才俊三兩事》等等八卦情感小冊。


    感受到來自伽藍的威脅,君鈺皛默默收迴八卦之心,表麵正經道:“比起放在沈無煙那裏,和我們住在一起不是更安全麽。”


    “不安全。”伽螢道。


    君鈺皛一時並沒有想明白。


    沒多久,等迴去後見到巫鳶,君鈺皛用找到巫燭的消息賣了她一個大價錢,然後看見這位巫漠大獄的風雨閣主滿臉興奮殺機,追問巫燭目前具體的位置。


    君鈺皛看她殺機不作假,卻依舊有些別可思議,“你要殺它?”


    巫鳶點頭。


    君鈺皛:“為什麽?你不是最喜歡巫燭麽。”


    巫鳶糾正道:“鳶鳶最喜歡的是少主哥哥,它不是。”


    君鈺皛:“可那是巫燭的身體。”


    巫鳶:“所以更要殺了它,不能讓它玷汙少主哥哥的身體啊。”


    看著巫鳶天真也認真的模樣,君鈺皛恍然大悟,然後聳肩歎氣,“可惜,我不知道它具體位置。”


    “廢物!”巫鳶氣憤罵道,又踹了他一腳,轉身就走。


    君鈺皛看著她走遠,蹲身揉著腳感慨,“巫漠大獄都是奇人啊,不愧是摯友當老大的地方。”


    夜晚,客棧後院的上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來者如陰影般無聲無息潛入一間房內,一盞燈火都沒有的室內黑暗如潮,來者卻絲毫不受影響,目標明確的走向床榻,閃電般撩開床簾。


    裏麵空無一物。


    來者立即警覺,隻是明明有了準備,依舊沒擋住突如其來的一掌,身體即將撞牆時半途轉向,隱入黑暗中沒有聲息。


    他認準不會被發現,這個念頭剛升起,心髒猛地急跳了下。


    令人頭皮發麻的危機感針紮般刺入每個毛孔。


    本能告訴他應該馬上離開原地,可是身體再次慢了一步。


    準確的說不是他太慢了,是對手太快了。


    被人抓住衣領的瞬間,來者有很多手段可以拜托這一招,卻沒有這麽做。


    因為來者明白,對方充滿破綻的一招並不是失誤,而是有信心應該自己所以的反抗。


    “你現在到底處在幾層了,輪迴在你手裏都跟個孩子似的。”


    伴隨著一道女子悅耳的嗓音響起,一盞燭火在黑暗中燃起。


    被叫破身份的來者望去,看見燭火著涼的少女麵容。


    伽螢和他對視,彎彎一笑,“連多一天都按捺不住?”


    蒙著臉的輪迴閣主聞言道:“我不信巫鳶。”


    “你不是不信巫鳶,是不想要個無能的新少主。”伽螢笑道。


    她拿著燭台將房間內其他燈盞點亮,室內一下亮堂起來。


    後領被人鬆開,輪迴閣主迴頭看去,見到伽藍後瞳孔縮了縮。


    “嗯?認識?”伽螢問。


    輪迴閣主道:“不認識。”


    伽螢道:“那就沒想到打你跟打孩子一樣的人這麽年輕。”


    輪迴閣主:“……”


    輪迴閣主站起來,整理了下衣領,陰惻惻的語氣,“不知道少主近來都經曆了些什麽,比往日活潑了許多。”


    伽螢勾唇,“你也是,都學會夜襲我的住所了。”


    “……”輪迴閣主默然了半秒,然後低頭認錯,“我會自行領罰。”


    既然已經確定這位就是巫漠大獄少主,那麽他夜闖少主住所就是越規了。


    伽螢擺手讓他去了。


    輪迴閣主深深看了伽藍一眼,隱入陰影中飛速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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