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唯念與薛少河行走在夜間的路上。


    顧唯念問道:“薛大哥,葉尋剛才說的話,你信幾分?”


    薛少河道:“一個字都不信。”


    顧唯念道:“我還是信幾個字的。不過不全信罷了。”


    薛少河道:“等明日咱們去婚禮上瞧瞧再說。”


    ……


    婚禮如期舉行。方家大宅縱然很大,前麵幾重院子卻也擠了個水泄不通。


    提前趕到的賓客,正好在婚禮當日趕到的賓客,陸陸續續來到方家。


    酒席流水一樣擺了出去,比方孝賢預計花費的銀兩更多。偏偏有洗劍閣的人盯著,他不敢偷工減料。想想洗劍閣的勢力,他也不敢反悔。何況,他也已經不想反悔了。所以,他頂著一隻傷眼還在盯著家裏的下人招待客人。


    顧唯念和薛少河行走在一眾客人中,盡量不事張揚,兩人很快在角落裏尋了一張桌子坐了,一邊低頭吃吃喝喝,一邊低聲議論方孝賢。


    顧唯念道:“薛大哥,你說這個方孝賢到底怎麽迴事?瞎了一隻眼還能這麽聽話。”


    薛少河道:“他肯定有別的主意,悄悄盯緊他,別讓他壞了葉尋的婚事。”


    顧唯念聽了這話,不由笑道:“薛大哥還真是好心,幫葉尋想的真周全。葉尋這個人最鬼了,他自己肯定會留心方孝賢的。”


    薛少河卻低聲道:“所謂百密一疏,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看葉尋這次,好像是真的漏了方孝賢了。方孝賢身邊沒有一個洗劍閣的人盯著。那些洗劍閣的弟子,一眼都沒往他身上瞟過。”


    顧唯念自是信得過薛少河的眼力,先是訝異,繼而猜測道:“莫非是因為已經安排妥當了紫璃姑娘,所以葉尋就放心了?”


    “這是原因之一。”


    顧唯念問道:“那第二個原因呢?”


    薛少河道:“他們都在防備別人。你仔細看,那些人的眼神,全都在小心仔細戒備著什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顧唯念聽薛少河這麽說,不由抬頭望向洗劍閣的一眾弟子。她看到這些年輕人,各個英氣挺拔,雖然麵對如雲賓客,分外忙,卻並不亂,各個都麵帶溫和的笑意,令諸位不管身份高低的賓客,皆能感受到洗劍閣的待客之道。一眾賓客們不管門派大小,身份高低,在洗劍閣麵前倒也都老老實實,不敢托大。是以,一眼望去,頗有些賓主盡歡的模樣。


    顧唯念看過了四下來來往往擁擠熱鬧的人群,這才又轉臉小聲對薛少河嘀咕道:“我隻看出來他們在用心招待客人,沒瞧出來別的。”


    薛少河道:“這都看不出來!笨!”


    顧唯念不滿的拿眼斜他一眼:“你這保鏢越來越放肆了!”


    ……


    眾人正熱鬧之際,天際忽然劃過一個巨大的火球,正往院中落下來。在院中入席的賓客看到這奇異景象,竟嚇得紛紛抱頭逃竄,怎奈人多不好逃,頃刻間四下裏亂作一團。


    眼看眾人很快都要做了燒死鬼,一道火紅的身影如一道電光飄了出來。就見一身新郎官打扮的葉尋,輕飄飄一掌揮出,將那將將就要落入院中的火球重新打到半空。火球在空中炸裂,絢爛如煙花,化作無數細小的火苗,散落在方家各重院落裏。


    慌亂的人群這才稍稍定下神來。而身形如鬼魅一般的葉尋,已經退迴到湯中。馮青青似乎是聽聞了前麵的亂狀,此時自己掀開了蓋頭,著一襲大紅嫁衣,匆匆奔至前廳:“尋哥哥,怎麽了?”


    葉尋望著半空裏,一聲冷哼,神色驕傲至極:“看來是有鼠輩來攪局。娘子放心,有為夫在,咱們的婚禮定能順利舉行。”


    馮青青眸中露出仰慕神采,驚惶的麵色也不見了,仿佛整個人都安定下來:“尋哥哥是天底下最厲害英武的男兒,定然不會叫人欺負了去。有尋哥哥在,我什麽都不怕。”


    馮青青雖然是個大小姐,但並不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小姐。在座人裏,有些能和萬鬆山莊攀上交情的,一眼便認出她來。大家這才知道,今日的新娘竟是萬鬆山莊的馮大小姐。


    方才的火球立時被人拋在腦後,人群裏嗡的爆發出議論。萬鬆山莊居然和洗劍閣聯姻了麽?


    可怎地又不見萬鬆山莊有人來呢?隻有馮大小姐孤零零的在此。甚至在婚禮前,眾人根本不知道萬鬆山莊的馮大小姐要嫁人了,而且是要嫁給洗劍閣閣主葉尋。


    葉尋冷聲道:“諸位可是在恭喜在下能娶得青青這般絕美溫柔的妻子?還請大家大聲些說話。在下已聽不清諸位的恭喜聲了。”


    諸賓客這才迴過神來,麵上雖還詫異著,卻已經紛紛在道喜了。


    顧唯念嘖嘖低聲輕歎:“好氣派。”


    薛少河卻是低低嗤笑一聲:“還是挺能裝。”


    寬闊的堂屋中,馮青青已是柔若無骨般,當眾依偎在了葉尋身上。


    一眾賓客頓時又各個豔羨起葉尋來。本就有至高的武功,無上的尊崇,絕世的姿容,而今又有如花美眷在前,天底下的好事怎麽就讓他一個人占全了呢。


    老天爺不公平啊。憑什麽這小子就活得那麽順遂呢?


    眾賓客心裏還沒酸完,葉尋的“不順遂”就來了。


    方才火球過處,有一行勁裝佩劍男子,倏忽飄至,輕飄飄落地。


    方宅外,一個聲音緩緩響起,清晰,中氣十足,甚是威嚴:“好師侄,功夫又精進了不少。這火球是用一百二十斤桐油裝在牛皮裏製成的,居然被你一掌打成了細沙。”


    雖然說話的人不曾出現,但在場的人均不敢輕視。


    葉尋自己也不敢,那乍聽很恭敬的語氣中又透露著隱隱的一絲不屑:“既然師叔也來了,還望上座,喝侄兒一杯喜酒。”


    薛少河對顧唯念道:“左童成來了。”


    顧唯念道:“不出意料呀。”


    左童成,出身洗劍閣,乃是上一任洗劍閣閣主雲昊的師弟。雲昊臨終前,將閣主之位傳給唯一的入室弟子葉尋,而將這個師弟晾在了一邊,引起左童成不滿。


    左童成在洗劍閣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雲昊死後,葉尋無法令左童成一派人馬信服。洗劍閣自此分為兩派。饒是如此,也足以震懾武林了。


    對於此人,顧唯念頗為看不上。為了一點虛名罷了,便處處為難自己看著長大的晚輩。真是人越老,臉皮越厚,越看不開。


    先到來的幾名佩劍弟子,忽然齊齊轉身,向後一拜,高聲齊道:“恭迎左長老。”


    這就是左童成唯一的好處了。還沒有直接自封為洗劍閣閣主。


    很快,一個眉目冷酷淩厲,身披黑色寬袖長袍,年逾四十的男人施展身形,慢慢落入院中。


    他身形不像別人那麽快,反而很慢,但是因為太慢了,反而顯得更可怕。因為,沒有人能在這麽慢的情況下,還能讓身形在半空裏穩住。但是他能。


    薛少河兀自嘀咕:“有門不走,偏要翻牆。也是無聊。”


    麵對左童成,葉尋的難辦之處便在於,他不好動左童成,畢竟這是師叔。他隻能恭敬下拜:“師侄葉尋,恭迎師叔大駕。”


    馮青青少不得跟著一起下拜。


    左童成冷笑一聲:“你這樣的師侄,我還真不敢隨便認。我來此是聽聞,又有人冒充洗劍閣的閣主之名,在江湖上攪弄風雲。”


    葉尋沒有寒霜劍,一直被左童成譏笑是個假冒的閣主。


    立刻有洗劍閣弟子捧了劍上前,來到葉尋身側。葉尋不等左童成開口,已經攜了馮青青起身,悠然拿過那年輕弟子奉上的長劍,淺淺一笑,帶著三分得意:“寒霜劍在此,這裏隻有貨真價實的洗劍閣閣主。”


    左童成神色微動,繼而懷疑道:“你說這是寒霜劍?”


    葉尋抽劍,寒光映著日光,灼灼閃耀。


    左童成一陣驚異,一張臉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一般,神色也癟下去不少。


    顧唯念唇角輕勾。活該!她就是喜歡看葉尋的死對頭吃癟。


    葉尋正待說什麽,又一個弟子不顧情形,匆匆上前對他耳語道:“閣主,紫璃姑娘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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