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言馨發覺媽媽一個勁盯著謝暮澄瞧,不由虛軟地扯扯媽媽的衣角,“我們還要趕路呢。”


    謝暮澄笑得燦爛的臉倏然僵下來,慢慢浮現出焦急的神色,似乎想要說什麽,謝承勳一把拉住弟弟的手臂,“暮澄。”


    眼看著言馨要上車,謝暮澄轉頭看著謝承勳,目光堅定而執著,“哥,我喜歡她,我可以不要廣貿,我可以不要爸爸媽媽留給我的廣貿集團,我隻要她,這輩子我非、她、不、可。攖”


    謝承勳眸色一沉,“如果我說不許你接近這個女孩,她不是個好女孩,她不象你想象中純潔……償”


    “哈!”謝暮澄突然一笑,臉色從未有過的正色,“要論純潔,我遠不如人家的千萬分之一,所以我不在乎,哥,我隻要她,並且非她不可!”


    這樣無比堅定,這樣充滿了深情與絕然的癡情,這還是他所認識的謝暮澄嗎?這還是那個每天遊戲於花叢中樂此不疲的弟弟嗎?謝承勳緊抿起唇,長久地沉默,卻聽到暮澄和言語露的聲音同時響起,“馨兒……”


    隻見準備上車的嬌小身影突然象風中的落葉搖晃了兩下,隨後軟軟地倒了下去。


    謝暮澄一個箭步衝上去,把言馨抱住直接奔向自己的跑車,言語露急得直跳腳,眼看長途客車要開,馨兒又暈倒,這可怎麽辦才好。


    “阿姨,別慌,你先上我的車,行李我會派人幫你取。”謝承勳表現得彬彬有禮。


    言語露感激地直點頭,趕緊坐上那輛邁/巴/赫,捷豹與邁/巴/赫一前一後離開現場,火速衝向醫院。人還沒進軍區醫院,謝暮澄抱著言馨還沒下車就心慌得不行,直嚷著叫醫生出來。最後還是謝承勳撥電話叫來了急救醫生,醫生說是氣急攻心,加上受了點刺激才暈倒,別的沒大礙。


    看著暮澄鬆了口氣,謝承勳眸中更加深沉,轉身坐在病床邊的言語露,“阿姨,我有些句話想跟你談談。”


    女兒沒事,言語露早在暗暗打量這對兄弟,看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從開始就緊張馨兒緊張得不行,她心裏也漸漸有了譜。


    這個小夥子要身份有身份,要長相有長相,難得的是對馨兒的關心超過了她這個當媽的,馨兒這孩子怎麽不早說,早知道馨兒有這麽個愛慕的對象,她才不搬家呢。


    這麽多年了,她是窮怕了,馨兒這孩子又聽話,從不讓她操心,可就是這樣她才更加心疼這孩子,每次在外麵受了委屈從不跟她說,她打從心眼裏能盼望出現一個有能力給馨兒過上好日子的男人。


    言語露和謝承勳出去了,謝暮澄不關心這些,一直傻傻地看著病床/上的人兒,眼裏不禁浮出一絲苦笑。


    這段時間他的頹廢完全是因為言馨不在乎他,她的眼裏有別人,不是他,他想向她表白,想告訴她他喜歡她,但是從小到大被家人養在蜜罐裏的他開不了口。


    他怕拒絕,他怕被她笑,他更怕自己受傷。


    這樣的謝暮澄連他自己都瞧不起,他要女人從來都是勾勾手指,那些環肥燕瘦,高挑性感的女人象下餃子一樣往他床/上跳,她們明知道他花心,明知道他根本沒正經地看過她們的臉,仍然會趨之若騖,所以他從來不愁女人,從來不用動腦筋去追一個女人。


    以往他也曾遇到過象她這樣的女孩,起先對他不屑一顧,在鮮花與跑車接送,再有燭光晚餐和名貴首飾的攻擊下,很快欲拒還迎,成了他的女人。每當這時,他看著躺在身邊的女人會覺得全然陌生,仿佛之前從未見過。第二天,他便把這個女人拋於腦後,從此不再聯係。


    有女人哭罵他無情,是,他是無情,他是花心,但她們捫心自問,難道她們愛的真是他這個人嗎?嗬,可笑,虛偽,垃圾!


    這個世界真是教他大開眼界,有錢什麽事辦不到,隻怕你不去招惹,也有大把大把的女人聞著錢的味道往你懷裏鑽!管你長得腦滿腸肥,禿頭歪眼!


    聽從哥哥的話謝暮澄走向跑車,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言馨的情景,他剛從北京老爺子手裏逃迴來,想著去發小席英彥那裏轉轉,在洗手間解手的時候突然被一道高聲貝嗓音吸引了。就這樣,他認識了這個女孩。


    當時他心裏在笑,從小到大想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多了去了,手段也是五花八門,她用的這一招早在他小學時就有女同學用過。


    可就是這麽一個蹩腳又笨拙的方法,卻教他多看了她兩眼。


    她長得真是漂亮,那兩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濃翹的睫毛眨呀眨呀,象是會說話的洋娃娃,巴掌大的小臉象沾上清徹的露水一般有種說不出來的嬌弱,讓人生出難以言喻的憐惜之情,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心陡然跳了一下。


    想邀她晚上吃飯,她倒是挺有個性,頭也沒迴就跑。


    他目送著她飛快跑開的身影,知道自己剛剛的腔調挺無聊,象小時候電視上那些個風/流公子哥,但他忍不住,就想逗逗她,看著她氣紅的臉蛋別提有多嬌媚可愛。


    打聽到她在這家公司的具體情況沒費他半點功夫,然後他把平生最會哄女孩子的手段全用上,甚至他每天派人從荷蘭空運最昂貴的花以博取她的歡心,萬萬沒想到她卻態度冷淡。


    他想沒關係,不就是想多矜持一會兒麽,小爺還怕遊戲玩不下去呢。多玩會兒,得到你才更有意思!


    生平第一次他踢到了鐵板,她竟然無動於衷,而且還口口聲聲說要劃清界限。看著病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他之前對她的種種玩鬧心態全部消失了。


    他清楚地分辨出來她不是在說笑,她是真想跟他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他覺得自己的麵部在扭曲,慢慢地把身側的拳頭越攥越緊,他必須趕緊離開,否則他真的會衝去,搖晃她,質問她,為什麽要拒絕?為什麽她不喜歡他?他有哪點不好?難道在她心裏,他比不上夏宗源那個窮小子嗎?她和夏宗源分手,跳上他的車,不就是為了釣上他嗎?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整個腸子象被人活生生揪出來甩到地上,痛徹難忍。


    她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麽?丟掉窮男友的跳板?一個供她消遣娛樂的凱子?她憑什麽不喜歡他?她有什麽資格不喜歡他?


    他謝暮澄與生俱來就被眾人捧在手心,他有老爺子的庇護,他有個縱橫大小官場,無所不能的哥哥,他手裏還有日進鬥金的廣貿集團,他要什麽沒有,金錢、官位、女人,哪一樣不在於他一句話。


    聽說頭天晚上因為喝酒,她病得不輕,他嚇得衣服還沒穿整齊就火速趕到醫院,他小心謹慎地陪著笑臉,想方設法以不傷害她自尊心折情況下提出幫她轉院,得到的卻是她的冷麵孔。


    他引以為傲的自尊就這樣被她輕鬆一句“謝暮澄,你家那麽有錢,應該有個好家世,長相好的女孩配你……”狠狠打迴來,他聽到自己的心如同砸碎的玻璃裂成碎片,紮得他胸口痛苦不已。


    他極於掩飾自己被刺傷的心,說了一大通語無倫次的話,然後象隻打了敗仗的小兵慌不擇路地從醫院跑出來。


    開著車瘋了似的狂飆,他大聲在笑,他在對自己說,“謝暮澄,就是一個女人而已,用得著要死要活嗎?哥說的對,要女人還不多得是。”


    言馨,她是他所有情史中的特例。過去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麽希望看到一個人,滿腦子裏全是她,他克製過,和不同的女人約會,看著身下一張張千嬌百媚的臉卻總是恍惚,總象是在看她。


    他知道自己完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陷進去的了。


    怎麽會看上她呢?她不如那些女孩子一半會討他歡心,甚至他連碰都沒碰她,就覺得整顆心宛如泡在酒缸裏醉得不行。


    第一次看上的女孩,居然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可是他的力量卻如此渺小,他無法引起她的注意,哪怕自己舍棄天之驕子的自尊,放下身段,每天開著跑車傻傻等在她工作的樓下,然後傻傻地跟著她迴家,她都視而不見,完全拿他當空氣。


    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真是大開眼界,想著自己真是窩囊透頂。


    看著她為生活奔波,看著她那麽辛苦,天天在酒吧打工,熬得身形越來越單薄。


    他真是心疼,好想衝上去告訴她,“言馨,我不管你討厭我還是不想看到我,請讓我幫你,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好工作。”


    看,他這句話多麽卑微,可就是這麽卑微的一句他卻沒有勇氣去告訴她。他狠狠嘲笑自己,他知道自己怕再被她拒絕,怕再聽到她哪怕說一句她和他不配的話。嗬嗬,不配,究竟是誰配不上誰?


    是她配不上他,還是他配不上她?


    應該是他吧。如果在從前,他一定認為她配不上他,但如今他知道自己愛上她,突然間開始自卑,他除了錢什麽都沒有,唯一有的隻有一大堆風/流/帳,而她是那麽好。跟著她行蹤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第一次開始慢慢看懂她的世界。


    她真的與那些他交往過的女孩不同,她的生活過得非常簡單,往往是工作與家庭兩頭跑,哪怕在酒吧工作,他在角落裏偷偷觀察過,她從來不象那些剛開始來這裏打工的女孩不到兩天就被這裏的紙醉金迷給吸引,從此墮入風塵。


    她有她的原則和價值觀,每晚隻顧埋頭做事,極少與那些男客人眼神上的交流。不知道有多少次,有些男客人看到漂亮的她直吹口哨,在眾人放肆的眼神中她的頭垂得更低,臉紅著飛快地把酒放下就跑。


    每當這時候,他真想衝上去,給這些人一些苦頭嚐嚐,讓他們通通閉上狗眼,別輕薄他的女人。


    最後他克製住了,他知道這樣做會讓她反感或是不開心,盡管,從小到大他無論做任何事都有哥哥給他善後,打架更是不在話下。


    想想真是好笑,人家根本不在乎他的保護,這些隻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上帝對他仍然是殘忍的,除了一堆錢他什麽也沒有。


    想要和她在一起,哪怕隻有短暫的一天他也甘之如飴!


    緊盯著她昏迷的臉,纖細的身子躺在那張病床/上,在周圍白色的映襯下益發顯得整個人單薄,之前哭過的淚痕還未幹,以致於弄得她睫毛糾結在一起,還有那哭得通紅翹挺的鼻尖,被咬得有了些牙印的漂亮紅/唇。


    他這輩子看過的美女無數,怎麽就看她看不夠,這精巧的五官無論從上到下,還是從左到右,都是有種特別的美,真是百看不厭。


    他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來,把她擱在被被外的手輕輕拿起,五指與她的五指緊緊交扣在一起,這樣感覺他們好近,近到他能感到她的體溫,還有微微的鼻息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那張緊閉的櫻桃小嘴裏發出一聲微弱的吐氣聲,他知道她快醒了,卻仍然沒放開她,反而更加用力把她的小手握住。


    就在他緊握她手的時候,言馨已經醒了,隻是她還有點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拉她手的人是誰?


    不是媽媽的手,媽媽的手沒有這樣微涼的溫度,也不會是宗源的手,他的手總是那麽幹燥而寬大,那麽這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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