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聽話的閉上了眼睛,那樣子,很安詳。如果可以這樣一直睡下去,也是一種幸福吧。


    可惜,沒過多久,病房裏便傳來她的嘶吼聲,她疼痛發作,疼的要昏死過去,然而她連叫的力氣都沒有,可是又忍不住想叫,那種困獸之鬥聽得那邊的人心驚膽寒,仿佛感同身受一般,難過的幾乎窒息。


    當時穆雨寧就站在病房外邊,親眼目睹了床上的夏星雨疼的咬牙切齒,全身冒著冷汗不停在床上打滾的情形。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她一直求著蘇子墨讓醫生給她安樂死吧,她真的受不了了。


    可是蘇子墨卻還是一臉篤定的望著她,鼓勵著她,他的手背被夏星雨的手指抓住青色的指痕,她痛得太厲害,可是大家卻都幫不上忙。因為夏星雨的癌症已經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她早已拒絕一切攻擊性的治療,除了讓醫生給她安樂死之外,她拒絕使用任何藥物。所以每次發病的時候,她都疼的死去活來。


    最後,還是夏和平請求醫生給她使用了鎮痛劑。夏星雨沒有任何的力氣,像一個破布娃娃似地躺在那裏,好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


    蘇子墨的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不計其數,傷的最深的,是被夏星雨咬的齒印。


    穆雨寧站在外邊唯有捂住嘴巴才能防止自己不出聲,她看著夏星雨已經瘦得不成人形的蒼白的臉色,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


    她把所有人都趕出了病房。包括蘇子墨。


    蘇子墨看到穆雨寧,隻是苦笑了一聲。又看到蘇震,便冷漠的別開了眼,穆雨寧心酸,走上前說:「我帶你去上藥吧。」


    裏麵的夏星雨打了鎮痛劑,已經合上眼瞼,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沒有了生命一般。


    夏星露擦幹眼淚說:「我在這裏陪她,你們先走吧。」


    穆雨寧也迴望了一眼夏星雨。死神正在搶奪她的生命,也許她沒有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所有的怨恨此刻都化為了同情與悲憫。


    人的生命,太過脆弱。


    幫蘇子墨上完藥,蘇震還等在一邊。


    可是蘇子墨始終沒有好臉色,穆雨寧也不知道怎麽勸他才好,隻說:「子墨,什麽東西都能選擇,惟獨自己的出生自己的父母沒辦法選擇,難道你想帶著這樣的遺憾死去嗎?」


    醫院裏不允許抽菸,蘇子墨莫名的煩躁,眉宇間很快堆積了鬱色。他與蘇震站在過道的盡頭,很少有人過來,可是頭頂大大的禁菸標誌硬是打擾了蘇子墨抽菸的雅興。他有點不耐煩起來,兩人都無話可說,他會站在這裏,也許隻是穆雨寧的幾句話讓他稍微有點感觸,也許隻是不想她夾在中間難做人而已。可無論怎樣,醫院薄弱的燈光流瀉,照在沉默站立的蘇震蒼老的樣貌上,他們依舊相對兩無言。


    蘇子墨嗤笑了一聲,抬腿欲走。


    「子墨!」蘇震快聲叫道,表情有幾分不自然,上一迴合的不歡而散加深隔閡數年的父子之間的鴻溝,他這個為人境界的老者麵對自己的兒子卻失去了往昔的從容。


    蘇子墨的腳步是停了,不過並未轉頭。


    蘇震繼續道:「子墨,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還是不肯原諒爸爸嗎?」爸爸兩個字,蘇震說得很艱澀。又竭力展露自然妥帖的微笑,「爸爸知道」


    他的笑聲又傳來,聽在耳裏卻極其諷刺,他沒有轉頭,僵直的背影立在燈光底下,宛若一道高大的牆壁,堅不可摧,別想從中得到任何的信息。


    「如果你要的隻是一句原諒,好,我原諒你。」蘇子墨的心狠狠的痛起來,窗外很黑,樹影婆娑,那幾盞破敗的路燈隻能照到底下一點的地方,前方依舊是無盡的黑暗,走在路上的人,踽踽獨行,就像一個黑色的小點,機械而緩慢的移動著。


    透過他們,蘇子墨仿佛看到了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獨自背著包,走在前方無盡黑暗的道路上。他很怕,可是走出太遠了,家的燈光已經找不見。他也不再稀罕,開始獨自承擔起自己的人生。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他身上沒有錢,僅有一點點的麵包和水,到後來,他沒有東西吃,可是他沒有向人乞討,更加沒有將自己弄得髒兮兮。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天吧。幸好天熱,他穿著單薄的衣衫隨便在河邊一洗,第二天早上就幹了,又是整潔幹淨的一個人。沒有東西吃,他就在河裏抓魚,那是他第一次求人,像一個鄰家的小女孩討了一盒火柴,然後像露營似地燒烤。魚隻是純粹的用火烤熟了,沒有鹽沒有味精,說實話真的很難吃,而且因為技術有限,嚐嚐吃的滿嘴都是灰。路過的人不明所以還以為哪家的孩子這麽有閑情逸緻,偶有孩子還會湊上來看熱鬧。而他從來不會顯露自己的狼狽,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出來。


    所以很久很久,都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很多人都以為是哪裏來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在體驗生活。他將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咽下了自己的肚子,在他最狼狽的那段時間裏,他沒有屈服,默默一個人前行。


    有時候沒有東西吃隻能喝水充飢。夏夜的蚊子很多,他真的受不了就會找個商場或者超市在裏麵睡一覺,因為那裏有空調,可以提供他良好的睡眠。


    似乎嘴邊開始瀰漫起那股燒焦的味道。滿嘴的苦澀。蘇子墨緩緩的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何那些以為忘記的片段會如此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沒有人知道他的這段過去,就連後來找到他的蘇威都不曾知道。他是在一個超市裏睡熟了,怎麽叫都叫不醒,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派出所。幸好他身上幹幹淨淨清清白白,警察以為他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便讓他打電話找家人來接。


    那時候所謂的父親在幹什麽呢?哦,忙著打官司,上庭。


    最後沒辦法,他找了蘇威。是二叔將他從警察局接了出來。那時候,距離他離家出走已經大半個月,或者更久。總之,蘇威驚訝的看著曬得黑的不行也瘦的不成人樣的蘇子墨。


    倒是那個十二歲的少年,一甩肩上的書包,故作老成的說:「二叔,謝謝你了,你迴去吧,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蘇威當時氣瘋了,給蘇震打電話,可是電話卻處於占線的狀態,蘇子墨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無所謂的聳聳肩:「我走了,二叔再見。」


    「你能走去哪裏?」那時候的蘇威還很年輕,也很忙,麵對蘇子墨又心疼又生氣,非拽著他一起迴來不可。


    可是最後,蘇子墨說:「我想去北京。」


    就這樣,蘇威給了他一張卡。裏麵的錢蘇子墨記得很清楚,足夠他生活好幾年的。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就背著一個書包,拿著一張卡上了火車,開始了自己的漫漫求學路。


    時間靜謐流轉。


    隻有十分鍾的時間足夠他將自己的前半生迴憶。他的胸口悶得發慌,好半天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氣,前塵往事,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迴憶的那麽透徹。至於更前麵的那段日子,他已經不想迴憶。


    「子墨,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可是爸爸隻是想在死之前還能多看看你,你是我的兒子啊。」


    蘇子墨的肩膀隱隱動了一下,然而僅僅是一下,又傳來一聲嗤笑:「你有當過我是你兒子嗎?」


    「子墨,我知道在你媽媽這件事情上我虧欠了你,當年沒有告訴你真相實在是因為你還年紀太小,我怕你接受不了……」


    「夠了!」猛然間,蘇子墨轉過身來,一臉的痛楚,他像是第一次看到蘇震似地帶著疏離的冷漠與決然,「不要再跟我提她,我的媽媽已經死了,死了!再也不可能迴來了,你明白了嗎?」他的聲音極響,口氣極其兇狠。


    嚇了蘇震一跳,抽搐著嘴角哆嗦著雙手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蘇子墨後退兩步,似乎也在顫抖:「如果你真的想我原諒你,好啊,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我就原諒你。」


    他等於判了蘇震死刑。


    「你媽媽沒死,你媽媽她迴來了啊!」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蘇子墨像是吃了炸藥,整個人一下就爆炸了,死死的瞪著蘇震,一臉的震怒。


    他們的爭吵終於引起了路過醫生的注意,讓他們小聲一點。


    蘇子墨胡亂的踢騰了兩下,卻毫不留戀的朝前走。他沒有母親,他的母親早在他六歲的時候就死了。現在的他早就不需要什麽父愛母愛了,讓他們都見鬼去吧。


    他像一陣風,融入暮色。連等在醫院門口的穆雨寧都沒有叫上。


    他走的很快,任憑穆雨寧在背後怎麽叫他,就是不肯停下腳步。最後,穆雨寧隻好小跑著去追他:「蘇子墨,蘇子墨……你等等我,蘇子墨……」


    可是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似乎一點都沒有聽到她的叫聲似地,穆雨寧急了,看到蘇子墨橫衝直撞的,整個人都嚇傻了,急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蘇子墨」


    她穿著高跟涼鞋,跑起來很吃力,眼見著蘇子墨要不見了,她心一驚,腳下一崴,整個人便狼狽的摔在了地上。腳踝上傳來深深的痛楚,痛的她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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