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侍者在前邊引路。


    她們的身形很是窈窕,都穿著水清色的長裙,纖細的腰肢處緊束著金色的絲絛,步伐很是輕盈,翩翩浮動,就像花朵之上輕輕落著的蜻蜓。


    沿著長廊轉彎,不一時,走到一個大花園中。園中各色的花朵爭奇鬥豔,蜜蜂蝴蝶嗡嗡翻翻,好不熱鬧。


    “看看吧,”


    安綺公主笑著道:“這都是我特意命園工栽種的花草。說真的,我以前不曾喜歡任何一種花草,看著生厭。但自從得知姐姐喜歡花草以來,我也就學著種了這些。”


    “不管怎麽說,這些美麗的花草看著就讓人很高興,特別是在園子當中,種得越多越好。”賢妃笑道。


    “正是。”太子妃道,“花草愉悅情懷,它物不可代。”


    一邊說著話,一邊欣賞著花園的美景,宮人將各種的水果與酥點擺放在亭子當中。逢著申時漸末,金烏西墜,天氣也涼爽下來,很是愜意。


    不一時,見侍者至安綺公主跟前說了兩句,安綺公主點頭,前去迎接客人。


    園子很大,一處怪石堆疊起假山,約有二、三丈之高,流水嘩嘩而下,一旁邊又栽種著翠竹,竹林中有鳥兒翠啼,景致頗幽。


    忽聞得一陣說笑聲由遠而近,見侍者在前引領著一群人向這邊走過來。


    太子妃見這些人都眼熟,自是冊立太子妃之時,還都到過延慶宮中去飲宴,一眼便認出三年前的那個哭鼻子的小郡主,長高了一頭。另有宮中年底宴席上見過麵者,皆為直係親屬。


    “人多,你不識得的,稍刻,我給你介紹。”賢妃說道。


    “賢妃費心了。”太子妃看著禮道。


    花園中一下子熱鬧起來,眾人等也奔著賢妃與太子妃處而來,上前一一施禮,簡短的介紹罷,太子妃微笑著與眾人一道遊園賞花。


    一叢叢花樹被園工修剪成三尺多高、蜿蜒曲折的伏在地麵上,其上又開著不計其數的紫紅色花朵,遠遠看去,仿若一條紫紅色的長蛇,慢慢向前遊動。


    特別是夕陽的紅光打在其上,將紫紅色的花朵烘托得更是豔麗,又有陣陣花香沁人心脾,不知不覺令人的心情大好。


    正與人說著話,太子妃忽覺得不遠處站著一個人默默地注視著她,她的心‘咯噔’一聲。


    她知道他會來,她有著心裏準備,卻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她不用特意轉身的去看,單單是這一種感覺,她知道他就是六一。


    “你看,老十一瘦了許多,就站在那裏正往這邊看著,他身邊那位極瘦弱之人就是喋虛先生。


    聞得他兩軍陣前足智多謀,英勇善戰,聖上也極為器重,刮目相看。


    實難看出來,竟是這樣一位若不經風的瘦弱模樣,就好像一陣大風就能將他刮得不知去向?”賢妃與太子妃介紹著。


    “是啊!”太子妃道,“沒有見過他的人,是想象不出來他這般的模樣!”


    忽見睿王在前,喋虛先生在後向這邊走過來,行至近前,躬身施禮,太子妃微笑,賢妃道:


    “自家人又是安綺的府中,不必拘禮節。老十一,可是瘦了。我正有話跟你說,前個兒,我跟你與娘與皇後還說你你瘦了不少之事,你娘可是心疼得很......”


    賢妃與睿王邊說邊往前走,喋虛先生也隨著太子妃慢慢的向前走,沉默了一會兒,她側轉過頭來注視著他。


    雖然,他易了容,看上去跟以前的他不太一樣,就像是長出一張嶄新的麵孔,但輪廓與深邃的目光卻是變不了的。


    看得出他在強烈的控製著自己,聲音有些顫抖,禁不住以手捂在嘴上的輕咳了一聲道:“咳咳......,太子妃娘娘的臉怎麽了?”


    一束夕陽的紅光鑽出雲縫,如一柄利劍將花園一分為二,一半沐在紅光裏,一半在隱在暗影之中。


    她若一株海棠醉在紅光中,臉色更是顯得紅彤彤,她轉過頭用隻有他們倆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盼娘她還活著,二郎會告訴你。”


    夕陽的紅光將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她看見他長長的影子不停地顫抖,她說道:“人本塵灰,死後亦化成一撮灰,不過是如此。是你的,必要他還給你!”


    “不,絕不,絕不行!太子妃娘娘,珍重自己才是......,咳咳......”


    他以手捂著嘴,語氣很沉重,雖然不知詳情,卻聽懂了她話中之意,控製著自己因強烈波動的情緒而引起的劇烈之咳......


    “十一哥,娘,晚宴準備好了,請大家入席。”安綺公主笑著走過來道,“十一哥,你可要多喝兩杯啊!還有大名鼎鼎的喋虛先生,咯咯咯......”


    紅光越來越暗,天邊翻滾著的黑雲直接將其遮擋,隻一刹,紅光便將黑雲映射出一圈紅邊之後慢慢的消失,整個西麵的天空變得陰沉沉的,而東麵的天空越來越亮堂。


    一群人正往前院的大廳走去,太子妃也正與賢妃說著稍用上一口便得迴去之事,賢妃點頭。忽然見兩個小太監模樣之人快步飛跑過來。


    這兩人正是隨著肖二郎一起到安綺身邊來的、嘴不得閑,形同鷯哥一般撩閑的小太監田力跟江流。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來了,室內各處查看,正往這邊過來了!”田力一邊上前與安綺說道,還一邊看了一眼太子妃。


    或是著急,急得都有些口吃;或是沒見過這架勢,聲音說得大了點兒,眾人也都聽得見。


    “胡說些什麽呀?你這沒見過世麵、一天到晚大驚小怪的!”安綺大聲道,“七哥一貫的作風,新宅子,他當然要到室內看上一看,還用特意跟我說嗎?真是的!”


    說著話之工,見太子邁著大步向此處走過來,身後隨著侍衛,莫名其妙的一股殺氣,好像來此處捉拿不可饒恕的刺客一般。


    “七哥,我們剛在花園中賞花,準備了宴席,你來得正是時候,到我家裏了,多喝兩杯!”安綺上前道。


    眾人等見太子,急忙躬身施禮,賢妃也上前道:“聞得太子殿下過來了,看把安綺高興的,宴席已經備下,入得室內略飲上兩杯。”


    看著太子妃與賢妃走在前,身後隨著好幾十人,皆是直係的親眷,睿王也在其中,身邊隻隨了個弱不經風的人。


    太子自是不能說什麽,但還是有些責怪太子妃道:“說好了我陪著你來,一個轉身,宮人與我說你已經先行到了安綺公主府上去了,我就又急忙的趕過來了。”


    “怪我,怪我!”


    賢妃道:“是我到延慶宮裏去找的太子妃,沒等她把話說完,我就把她拉上馬車過來了,看把太子給急的,咯咯!”


    “延慶宮裏還有些事,怎可沒有她一時?這便迴去了,改日前來飲宴。”太子說著話,大手鉗住太子妃的手腕就往外走,她感覺到手腕一陣陣的酥麻,仿若被鉗得不過血。


    “我這也一道迴去,正說著陪眾人用上一口就迴去之事,偏巧延慶宮又有事。”賢妃在後緊跟著也迴去。


    一陣沉默,眾人恭送太子殿下。


    “七哥,娘,你們這麽急著迴去做什麽?還沒有喝上一杯呢!”安綺站在大門口處看著幾輛馬車遠去,消失在夜色當中。


    轉迴身來,發現侍者已引領著眾人等入得室內,安綺公主也緊忙入得室內與眾人飲宴。


    席間聞得喋虛先生一陣接著一陣的急咳,他以手捂著嘴,看得出強行的控製著急咳,卻適得其反,越發咳個不停,臉上青筋都咳起,痛苦的不成樣子。


    “先生咳疾犯了,我扶他先行迴去了。”睿王與安綺公主小聲道,安綺點頭,也早就知道喋虛先生有這咳疾。


    馬車停在側門之處,睿王接連著幾日到公主府上來,侍者們都識得,扶著喋虛先生順後院奔側門而來。


    剛行出不多遠,一個轉角處恰碰上肖二郎往前院來,喋虛先生正要找她呢,遂一把扯住肖二郎胳膊,直奔側門口。


    “鬆開我,你要幹什麽?幹什麽?”肖二郎掙脫著吼道。


    “咳咳,肖二郎,你不是找我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喋虛用力地扯著肖二郎道。


    “笑話,我找的人不是你,你不是裝作不認識我嗎?你誰呀你?放開我!”肖二郎掙脫道。


    側門口處,卷昊從馬車上跳下來,肖二郎自是聞得睿王迴朝之時,第一時間便竄到睿王府與卷昊人等見了麵,奈何喋虛先生根本不見她。


    睿王也是從謠言中才知道太子妃就是書院裏的沈汐,而馬場中與他一同製服驚馬之人是肖二郎,也是吃驚不已。


    “夜叉,怎麽迴事你?老遠我就聽見你的動靜了!”卷昊斥道。


    “真氣死我了!我不認識他,他扯著我不鬆手,不知道男女有別嗎?”肖二郎狠狠瞪了喋虛一眼道。


    “上車!”喋虛衝著肖二郎道。腔調當中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震懾感,令肖二郎沒在說什麽直接上了馬車。


    踏踏踏


    夜色安靜,馬車疾馳。


    “我這是被你們綁架了不成?我肖二郎厲害了!”肖二郎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睛瞪視著對麵而坐的喋虛先生與睿王。


    “將她捉來做什麽?是不是又得了一匹無人能馴服的好馬,令她大顯身手?不過,你的眼光不錯,挑對人了!”睿王打趣道。


    “哈哈,你不會是讓我去給你掃墓吧?至少你都死了三年多了!


    聞聽方一世那小人說,他特意跑到你墳地裏去看了,就差刨開了。


    墳頭上的草,枯了生,生了枯好幾茬了,還發現了好幾個耗子洞,估計你沒有腐爛之時,就被耗子啃沒了!方一世這小人,真他娘的心細呀!


    早知道,小人這一副嘴臉,信口雌黃、妖言惑眾,你當初真的不應當隻是阻攔他慫恿大娘去殺羊害命,而是直接滅了他,不就沒有今日之事了嗎?愚蠢,真是愚蠢!”肖二郎,瞪眼看著喋虛斥道。


    “肖二郎,我看見你的勇敢,卻還沒有看見你的機智。你說說,接下來應當怎麽收拾這小人?”睿王道。


    “問他吧!“肖二郎瞅了一眼喋虛先生道,“不敢班門弄斧。”


    “咳咳......”咳聲不止,喋虛以手捂著嘴咳著,咳聲都陣陣發空,形若接風匣一般。


    “怎麽這是,今兒好好的就突然發了這咳疾,迴去趕緊讓醫者給看看。”睿王以手撫著喋虛先生的背急道。


    “心病還需心藥醫。”肖二郎眼皮也不抬地說道。


    “心藥在哪兒呢?”睿王瞪眼看著肖二郎問道,似是看著喋虛先生這實病,而肖二郎的話卻有些不著調一般。


    “你以為他捉我來做什麽?吃飯啊!”肖二郎抹搭一眼睿王道。


    肖二郎自來熟的脾氣,又都是同門,在睿王麵前卻也是無拘無束。況且,共同製服驚馬之時,睿王也高看她一眼。


    稍刻,馬車順著後門直接入得睿王俯中,下得馬車幾人快步行至室內。


    沿著一處狹長的走廊往前走著,忽見走在最前麵的卷昊迴頭手中一抖,緊跟著低聲道:“夜叉,委屈你一會兒!”


    肖二郎隻覺得眼前一黑,腦袋被套上了一條麻袋,瞬間,變成了睜眼瞎,什麽也看不見。


    “呃.....,你想幹什麽?幹什麽?”肖二郎掙紮著,如無頭的蒼蠅一般亂撞,卷昊抓住她的胳膊往前走。


    “你們至於嗎?把我關起來會後悔的,會耽誤大事的!”肖二郎邊走邊掙紮著吼道。


    “放心,大事全指著你去辦呢,耽誤不了!”卷昊說著話,摘掉肖二郎頭上的麻袋,眼前豁然亮堂起來。


    剛剛自是沿著密道,從睿王府的後院直接走到了喋虛先生這院子。


    聞得喋虛先生陣陣的咳聲,何依急忙沏了茶之後,就去熬藥。一旁邊站立著的何夕也是易了容了,怒瞪著肖二郎,一時間肖二郎還沒有認出來他,遂也瞪著他。


    “咳咳,肖二郎,我就是你要找的六一大師兄,有話你說。”喋虛喝了一碗溫茶,潤了潤嗓子,咳聲稍止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沈梅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付藝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付藝琳並收藏沈梅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