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一陣沉默。


    沿著彎曲的園中小徑走出,迴頭時見那些豎立在路的兩側藍紫色的花朵,花姿到也秀美。然而,在刻板、直挺挺的花葉陪襯之下,一如呲牙咧嘴的魔鬼在瞪眼盯著走過去的人。


    瞪大眼睛朝著奶娘的住處張望著。


    她能想得到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奶娘這一段時間有可能都不會出來。然而,不出來就能平安無事了嗎?就無事找上門了嗎?或者根本不會。


    就在剛剛,奶娘不也是好好的呆在室內,而被方嫣紅派出去的宮人強行給拉出來,拉到她的麵前逼著奶娘迴答著她暗藏殺機的問題。


    迴避不等於害怕。


    更多時候是不願意搭理,特別是這個看起來頗有些古怪而又神秘的奶娘,她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一會兒,太子妃走進大殿之中的腳步又停頓了下來,隨後又掉頭的往外走去。


    她覺得有必要將所聽到的話告訴奶娘一聲,不能看著事件發生之後,而她被扯出來逼著低頭認罪之時還蒙在鼓裏。


    “娘娘,你這是要幹什麽去啊?天色都這麽晚了。”灰蘭上前阻攔道。


    “去見奶娘,把聽見的話直接告訴她,不可令其蒙在鼓裏。”太子妃說道。


    “不,不可以,娘娘不可以告訴奶娘這些話。”玳瑁抓住太子妃的手臂阻止道。


    “為何不可以告訴奶娘?”太子妃反問道。


    玳瑁見旁邊無人,小聲音的說道:


    “娘娘,聽我說兩句:其一、這件事跟我們沒有半毛銭的關係,沒有必要去管這檔子閑事,弄不好在惹毛了方一世那小人,謠言的事情還沒完呢;


    其二、我們隻是恰巧的聽到了這麽幾句話,誰知道她方嫣紅到底去做還是不做?


    話一旦說出去了就是潑出去的水,可收得迴來?好心未必能將事情辦得好,娘娘三思啊!”


    “娘娘,玳瑁的話不無道理,這才消停了幾天啊?方嫣紅所生之子已經末了,而她卻還蒙在鼓裏不知道,更大的狂風暴雨在後邊呢!


    況且說,這幫人鬥得越狠對我們就越有利,巴不得她們鬥得狠,鬥到最後的勝利者才是強者。


    有誰會去問、敢去問強者用了什麽手段、什麽陰謀詭計了嗎?隻要咱們不出去害人就行了,管不了其它!”灰蘭勸道。


    “嗯,你們考慮得不無道理,”


    太子妃說道:“但這個奶娘確實是不同一般人。


    你們看她平時的衣著舉止便知,從上到下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從不在人多的地方出現,說明她的心理是極其的脆弱。


    那天從地上將她扶起,摘掉她頭發上的草葉,咫尺之間,我看得見她並沒有用過一滴的藥去清除她臉上的黃褐斑的跡象。


    這有可能就說明我們的好意並沒有用在正地方。


    以她的性格或許正想以此黃褐斑將她的臉跟表情遮擋起來,這可能聽起來有點可笑也絕無可能,但在心裏上卻能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


    極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怕被人扯出來對質,即便是被人再次按在地麵上如牛馬一般的啃草也不怕!但她卻怕見太子,害怕見到他責怪的目光,這一點,那一天我已然是看得清楚。


    不管怎麽說,我們必須得將這件事情去告訴奶娘一聲。然後,警告方嫣紅,阻止害人事件的發生!”


    話不待說完,太子妃奔門外而去,腳步邁得是那麽的快,那麽的決然,絲毫也不猶豫!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娘娘,你這般的菩薩慈悲憐人的心腸,別人可有半分的眷顧著你?”灰蘭在一邊緊跟著一邊問道。


    “頭頂三尺之上的各路神靈祖宗大人啊,可都聚齊了,可都聽見了二小姐這慈悲憐人的活菩薩心腸了?她要是被小人陷害,天理不容啊!”玳瑁對著四麵八方嘀咕著。


    收拾得整潔的室內安靜無聲。


    燈光下,奶娘顯得蒼老憔悴,嘴角出現幾條細碎的皺紋,眼神中好像有些吃驚太子妃的到來又有些防備。


    直到太子妃把想說的話一一說完,站起身來腳步向門口處走去之時,奶娘依舊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遊移、閃爍不定著的眼神在太子妃身上來來迴迴地遊走打量著,似是感激又夾雜著膽怯還有另外一些說不上來的東西。虧她是個女人之身,這要是個男人身還真不知道他在想入非非些個什麽?


    總之,讓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的感覺。明明做出了另她感激涕零之事,卻偏偏跟前來胡說八道的賊一般讓人手腳無處放,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


    “我天,她看起來有些個不對勁兒,不會是真的不會說話吧?是個啞巴!”玳瑁邊走邊小聲的嘀咕道,“但凡會說個隻言片語,也不會如此啊!”


    “到方嫣紅那裏去。”太子妃道。


    “停停停,快停!”


    玳瑁阻攔道:“娘娘,這本應當感激涕零之人都一副麻木狀態,看著你說了老半天,連一個字兒都沒有往外吐出來,娘娘還到方嫣紅那兒去做什麽呀?”


    “奶娘不開口說話自是有著她自己的原因,但隻要她明白了我的心思就好,不求她有什麽感激之情。”太子妃道,“方嫣紅處,我隻點她幾句,不要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娘娘,她把自己的腳砸掉了那是她自己個兒的事兒,自己個疼著,自己個承當著,犯不著咱去點她。”玳瑁急道,“況且說,有些人天生就是個害人精,是屢教不改的。”


    “終不能知道了這害命之事而不管。”太子妃肯定道。


    又是話不待說完,太子妃便快步向前走去,灰蘭跟玳瑁幹著急又沒有辦法的跟著向前,自小到大知道她這倔強的脾氣。


    室內的確有些個悶熱。


    方嫣紅半躺在一張軟椅上,雙腿搭著蹲凳,嘴裏說著宮人去把窗子都敞開著,宮人一個勁兒地解釋著不可大敞四開,不可被風吹了之事。


    看見太子妃走了進來,她一動也沒有動,兩眼皮往下一耷拉,直接裝睡。


    可能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耳濡目染的整天熏也熏出來了,也都該幹嘛就幹嘛裝做什麽也沒有看見。


    十之八九有可能以這種方法來表忠心、拍馬屁,以討好她們的主子,無聲的語言好像在說:瞧,主子,我們也隨著你不待見她,太子妃又怎麽了!”


    然而,她們的馬屁可是拍得夠了愚蠢的,想都沒有想一下自己奴才的身份!


    本就很不願意太子妃來此處的灰蘭,可是有權利約束延慶宮中各宮人侍者之禮術,緊隨太子妃身後上前先是給方嫣紅施罷了禮,轉迴頭衝著幾個宮人斥道:


    “你們幾個,因何見太子妃娘娘來此而不上前施禮,立刻說清楚了!”


    “呃......,”幾個宮人自是無有話說,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她們的主子求助。


    忽見方嫣紅抬了抬眼皮道:


    “呦,我這會兒睡著了,沒看見你什麽時候來的......,你們幾個可也真是,怎麽連規矩都給忘記了?得了,你這喊聲也嚇到我了,誰也別說誰了。”


    幾個宮人不敢抬眼看太子妃,急急的退至一旁邊垂手而立,形同廟裏邊站立著的泥胎一般的一言不發。


    “怎麽樣,身子好些了沒有?”太子妃問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孩子總算是生了,可要了我的老命了。”方嫣紅搖扇子慢悠悠地說道,“要是這麽個悶熱的天,還挺著個大肚子,真不知道會熱成什麽樣?”


    “溫良娣命宮女抓住奶娘,誣陷奶娘偷窺她與太子說話之事,隨後太子杖斃了宮女,將溫良娣關在一處。”太子妃開門見山道,“我雖沒有去關著溫良娣的地方去看過,卻聞得那處悶熱難耐,能把人悶熱得暈過去。”


    “咯,”


    方嫣紅撇嘴冷笑了一聲道:“沒什麽好掖著藏著的,我也聽說了。


    而我聽說溫良娣不是說是你暗中派出奶娘偷窺太子的嗎?你還真有本事,連這麽個古怪、奇葩、又臭又硬的奶娘都收服了!”


    “既然你說奶娘古怪、奇葩、又臭又硬,那你所幸就把半截的話說完。


    因何說奶娘古怪、奇葩、又臭又硬,這些你到底是從哪一方麵看出來的?”太子妃追問道。自然是知道方嫣紅所指,園中奶娘一句話不說,氣得她想伸手打人之事。


    “哼,”方嫣紅一翻白眼,差一點兒說漏了嘴,嘴巴一歪道,“你說說你暗中派出這個奶娘窺視太子的動機是什麽?什麽動機呢?”


    “天意,”太子妃若無其事道,“似乎並不覺得有必要的找到一個動機。”


    太子妃心中自是有數,也知道了奶娘十之七、八的身份,無所謂的承認與不承認這件事。即便是被眾人說成奶娘背後所站之人是她,她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妥當的。


    “嗯?”


    方嫣紅無心這麽一問,卻沒有想到太子妃似乎跟她承認了暗中派出奶娘偷窺太子之事,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這得是多大的罪名啊!可夠死上幾個來迴的啊!


    眼睛瞪得多老大,想著自己剛剛為太子生下長子,這位份是不是也應當進級了呢?她,太子妃永遠都不能生了,不能生蛋的母雞還趴什麽最好的窩呢?還不趕緊的給我挪窩嗎?


    想著想著,她還故做深沉以一招激將法道:


    “嘖嘖嘖,你也就是敢在我麵前說說,知道我不會到皇後麵前去揭發你。但你絕對不敢在太子麵前說此話,若是敢如此一字不差的說,我頭朝下走路給你看!”


    “說話算數嗎?”太子妃很平靜的問道。


    “我指著燈說話,要不算數就不姓方!”方嫣紅‘唿’地一聲從椅上站起來,指著嗤嗤燃燒著的蠟燭,極其認真道。


    “也不必頭朝下的走路給我看,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是極其虛弱的。”太子妃很體量地說道,“你且四肢著地的爬就行,汪汪叫兩聲,從這延慶宮的側門口處爬到你這室內便可以了。”


    “爬就爬!”方嫣紅想都沒想說道,“叫就叫!”


    “好生的養身子吧!莫到悶熱處討閑。”太子妃言罷,起身向門口處走去。


    灰蘭狠狠瞪視著那幾個宮人,幾個宮人也沒敢抬頭碰觸她的目光。


    “娘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要還是不知進退的做下去,那可真無語了。”走出很遠,灰蘭道。


    “我看她有些個不對勁兒,又要抓著溫婉所造謠言不放,硬生生的把奶娘這麽個人塞給太子妃娘娘,說成是太子妃娘娘暗中指派之人嗎?


    娘娘,剛剛所說似乎並不覺得有必要找到一個動機之言,是否得當啊?”玳瑁也抓頭問道。


    邊說邊走,時辰自是不早了,這會兒,還沒有用晚膳。


    小宮女冰蕊站在門口處向外張望著,看見太子妃迴來了,立刻迎上前去,關心的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睛,然後,低聲道:“娘娘還沒有用晚膳,太子等得有些個煩了。”


    “嗯。”太子妃點頭,加快了腳步。


    室內明亮,碧色玉石的地麵彈起燭火淡淡的光芒,形同淡淡的晨光投射在水麵上一般,即不晃眼又很明亮。


    太子坐在桌前,盯著她看。


    眉頭緊緊蹙在一塊,似乎覺得她童心未泯,有些個滑稽卻沒有吭聲,臉上卻繃不住的想笑。


    她忽然覺得臉頰有些個發癢,抬手撫上去才覺出被蚊蟲叮咬了好幾個大紅包,轉頭看向一旁邊的灰蘭跟玳瑁,也是如此。


    “去哪兒了?連用膳的時間都過了。”太子責怪道。聲音不高不低。


    “花園中走走,被盛開著的花朵迷住了。”太子妃說道。


    “是迷住了,還是迷路了?”太子調侃道。看來他今天的心情還不錯。


    宮人侍者擺上晚膳,剛吃上幾口,忽見方嫣紅身邊宮女前來,躬身禮畢道:“太子殿下,方良娣娘娘身子不太舒服,請太子殿下過去一趟。”


    “產後身子不舒服,即刻請太醫就是。”太子一邊說著一邊給太子妃的碗中布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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