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瓦藍若靜謐之湖。


    風兒化作一雙看不見的手,將白雲悄悄撕成天鵝狀,彎曲著長長的脖頸飄浮在天空之湖上,悠哉遊哉,無比的愜意。


    隻片刻。


    充足的陽光從東方遙遠的大海棉床上冉冉升起,草木上晶瑩的露珠開始消散,轉瞬,化作團團浮雲打著旋向天空中升去。


    賞花亦在境。


    太子妃半個時辰前就站在花園當中。


    一簇簇的垂絲海棠花色淺紅,花朵倒垂,柔蔓迎風,別有風趣。花香陣陣,沁人心脾。鳥聲脆啼,倍覺清幽。


    “天氣熱得很快,早起來便覺有些悶熱,等到晌午時還不得熱得透不過氣來。”玳瑁道,“待會兒,我命人準備些涼飲降暑類的東西。”


    “方良娣處自有安排自是不用管,其餘四位有孕者所食所用之物,皆要經過肖太醫點頭後方可。”太子妃叮囑道。


    向前走著,見她彎腰拾起掉落在地麵上的一簇花朵,在手心當中撚碎了花瓣,放在鼻下輕嗅,直透心脾的花香讓人倍覺舒爽。


    “梅霞小姐初孕緊張得要命,整日裏坐也不敢坐,站也不敢站的,生怕那一下的動作過大,肚裏的孩子不舒服了,折騰來折騰去的把自己弄得很累。


    媚乞雖有孕過,但緊張之程度去不亞於梅霞小姐。


    或是前番小產事件有陰影壓在心頭,給人的感覺總是疑神疑鬼、神神叨叨地......,另兩位奉儀趙雪與垂燕到還是穩當些,不言不語的。”玳瑁說道。


    沿著園中彎曲著的小徑向前走,一條黑乎乎灌木叢般的低矮植物俯伏在地麵上。黑色的枝條,黑色的葉子,細看之下,其上竟然還點綴著毫不起眼紫黑色的小花。


    雖然,園工們將枝葉修剪得整整齊齊又錯落有致,但是,遠遠看去,就向一條黑色的巨蟒遊動著粗壯的身子經過草地,與百花盛開之景格格不入。


    “命園工將這些黑色的低矮樹叢連根拔掉,栽種上色澤豔麗之花。”太子妃命令道。


    “是啊,這是什麽新物種?黑乎乎的栽種在這裏煞風景!拔掉,都拔掉。”玳瑁一邊說著,一邊掐下一朵紫黑色的小花聞了聞,一股子有些辛辣的味道,不太好聞。


    時間緊迫,查詢太子生母的事件卻絲毫沒有進展,仿若走入了一條死胡同。聞聽著五位孕者之事,太子妃的心中若十五個吊水桶,七上八下的。


    用罷早膳,來到坤德宮。


    忽覺得氣氛很是歡快愉悅,皇後與眾人等的臉上都帶著笑。


    不待說宮中事,皇後便將喜事先行的說出道:“安綺公主婚事已經定下來。青年才俊陳洛久,人品相貌頗得聖上之意,安綺公主也點頭同意,婚期暫訂在明春。這是一件大喜事。”


    太子妃心頭一喜,微笑看著賢妃點頭,賢妃也迴敬一笑點頭。


    緊接著眾人等便張羅著安排喜慶宴席之事,這事兒自然算不得小,宮裏自是要慶賀一番。


    坐在椅上品著茶的貴妃,看不出來她的表情,養尊處優,日漸的長肉,越發胖起來。


    有時候,胖人似也占便宜,最起碼在視覺上不顯老。


    特別是貴妃又白又胖的,臉上竟連一個褶子都沒有,油光錚亮的肌膚若雪,看著要比她的實際年齡年輕得多,就像在服用著什麽永葆青春的特定之藥一般。


    當然,安綺訂婚陳洛久這件事,是她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她很想讓安綺公主下嫁給方一世。


    但蠢笨的方一世卻招唿都沒有跟她打一聲,自行跑到宮中追著安綺公主狂追不放。


    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宮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跟笑柄,被惹得很是惱火的安綺公主直接到聖上麵前,放了狠話,死活不嫁方一世。


    聖上本就喜才,頗得意陳洛久,奈何安綺要自己選擇夫婿是其一;貴妃美言舉薦方一世是其二,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這一時,安綺說出不嫁方一世,聖上自然直接將安綺許配給陳洛久,貴妃為方一世所盡之力直接打水漂,成了肥皂泡,瞬間破滅。


    這能怪誰呢?要怪就怪方一世自己吧,欲速則不達。


    但貴妃必然是老奸巨猾,方一世跑到宮中追著安綺不放,這件事怎麽會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令方一世成了眾宮人等茶餘飯後的談資跟笑柄?


    而且,安綺公主因何又那麽決然的在聖上麵前說出死活不嫁方一世,難道她對另外的兩人就那麽有好感嗎?


    安綺公主與誰交好,貴妃心中還是有數的。


    一計不成,陡然又生出二計,起身撂下手中的茶碗,笑著與賢妃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太子妃轉身而去。


    午時。


    天氣果然變得悶熱起來,雖然說距離初夏還有半個月,但好像是今年的天熱得特別的早,的確夠了悶熱。


    “迴太子妃娘娘,今兒早起,方良娣就將有孕的兩位奉儀趙雪與垂燕傳喚到她跟前,考問宮規等等各項事宜。午時了,說是考問不合格,不許吃飯。”小宮女冰蕊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盤一邊說道。


    “哼,又出什麽幺蛾子?”玳瑁惱道,“看別人也懷了孕,壓低了她的風頭,來氣嗎?”“沒錯兒,保準是這麽想的。”冰蕊補充道。


    “都少說一句,今兒外麵悶熱,心情也變得焦躁。”太子妃道,“幸好,有安綺與陳洛久訂下婚事這件大喜事,替她高興著。你們倆個說說,送安綺什麽東西以表祝賀才好?”


    “娘娘,怪不得方良娣有時間考問宮規等事,原來是安綺公主沒看上她家兄長,跟別人訂婚了,哈哈!”冰蕊高興道。


    “非是沒看上她家兄長一人之事,”太子妃道,“安綺公主身份尊貴,眼光也獨道,就連我的親弟弟也是沒看上的。”


    “安綺公主訂婚這件大喜事,娘娘自然要送些禮品以表祝賀。稍後,我就備齊八樣禮品,最好的綢緞、珠翠首飾等等,給安綺公主送過去。”玳瑁道。


    “嗯,”太子妃點頭,“撿著最好的送過去。”


    正說著話,忽見灰蘭從外而入,上前道:“娘娘,聞得早起夫人與小少爺來延慶宮中探望大小姐與孩子,而後又看望了有孕的梅霞小姐後,就迴去了。”


    “誌燁年歲小,可能是知道了安綺公主與陳洛久訂婚之事而鬱悶,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太子妃說道,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


    ......


    一個月後。


    雨季來臨,時斷時續連下著一個星期的雨毫無停下來之意,天空變得蒼白,地麵上的水窪連成片。


    每每到此時節,太子妃的心都會莫名的揪起,自然是惦念著爹爹沈長清,前去修壩治水。


    安排了人等,前去府中問候爹爹,囑托要謹慎小心。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女兒對父親的牽掛。


    雖然,也曾帶話與父親,欲將其官位調整任職別處,會更清閑一些;但是,沈長清覺得在工部任職已久,修壩治水更有經驗,沒有動。


    這會兒,已經很晚了,雨聲嘩嘩的落著。


    太子妃並沒有歇息,端坐在書房內正看著一本關於製香類的書籍,因為她覺得貴妃身上所散發出的那一種混雜形的香氣襯托著她雪白的瓷肌並不簡單。


    後宮裏繁雜的事情也很多,白日裏又隨著華月姑姑忙碌了一小天,這會兒,實在是疲憊,將書放在桌上,端起茶喝著。


    茶水已涼,溫咕嘟的入口,但好在不濃不淡。


    一隻燃著的蠟燭,後方牆麵上掛著一麵銅鏡。喝茶時瞥見銅鏡中的自己,眼窩發黑,臉色暗淡。


    “唉!眼見著宮中五位懷孕者的孕肚一日漸比一日大,而暗裏查詢太子生母之事卻毫無進展,在這樣的拖下去,事到眼前或是也隻能束手無策!”太子妃暗自歎氣道。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奔此處而來。


    “亥時過半,外麵又落著雨,出了什麽事情嗎?”太子妃站起身,疑惑道。


    不一時,灰蘭在前,引領著渾身被雨水澆透的安綺公主匆匆走了進來。


    “安綺,你這是怎麽了?”太子妃走上前急問道,“被雨淋透了,會著涼的,何況這麽晚了!”


    “聽我說,”安綺臉色蒼白道,“十一哥前去邊關平息戰亂,本來兩個月前就應當迴來,卻一直沒見迴來,突聞戰敗全軍覆沒消息。”


    “什麽?全軍覆沒!”太子妃驚詫道。


    “聞得父皇已經緊急派出四哥引兵前去,但四哥前番便是大敗而迴,料其也無有大用。我這心裏,為十一哥著急啊,不知他怎麽樣了?


    前一時,聞得十一哥請得喋虛先生,出謀劃策,平息戰亂,此一時看來,此人或是徒有虛名。”安綺公主急得搓手道。


    “軍前戰事,瞬息萬變,不是你我能推測到。”太子妃道,“睿王聰明睿智,喋虛先生若是徒有虛名,豈能逃過睿王之眼?”


    “姐姐說得也是,怪我一時聞得此事,心中不知十一哥怎樣了,說錯了話。”安綺道。


    “安綺莫急。”


    太子妃沉思著,室內來迴的踱步道:“或是此時,聖上正與眾臣子商議此事。陳洛久與蘇浩自是睿王保舉之人,自是比安綺公主還急。料明日裏,便有大軍直壓邊境,鎮壓反叛之敵。”


    “會嗎?”安綺急道,“兵部在聞得此消息後,立刻報與父皇,急兵無處調,派出四哥引兵前去救急。”


    “四皇子前番損兵折將大敗而迴,此一時,料其也無有勝算。”太子妃道,“明日裏,聖上定會再發兵。”


    “這樣是最好了!”


    安綺長出了一口氣道:“但願早日得到十一哥平安無事的消息。


    我本來要等到十一哥迴來,與他商量訂婚之事,卻全都被方一世給攪了。一時衝動,跑到父皇跟前說出死活不嫁方一世,沒有料到,父皇直接將我許配陳洛久,而我對他卻不了解一絲一毫。”


    “安綺放心。”太子妃肯定道,“睿王之建議必與聖上相同。”


    安綺愣了一會兒,用手擦著臉上的雨水,又接著說道:“姐姐,這麽肯定,我就相信了!”


    “快去,拿衣裳來,給安綺換上。”太子妃道,“順便端熱茶來。”


    “不,我這就迴去了!”安綺說著話,轉身往外走,臉色依然蒼白著。


    “十一哥不會迴來的,相信我,安綺的十一哥會迴來的!”太子妃肯定地說道。


    安綺笑了,臉上寫著相信十一哥會迴來的話,出得延慶宮,身後隨著幾個手拿著雨具等候在門口處的宮人,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裏。


    稀稀拉拉的雨聲漸小,卻沒有停,順著門口吹進來的風,裹掖著一絲濕漉漉的涼氣。


    躺在榻上的太子妃身體疲憊,卻毫無睡意,她懷疑著剛剛所發生的一幕,是自己在做的一個夢!


    喋虛。


    喋虛先生,她有理由相信病弱身子又被送以外號‘憂鬱喋虛’的這個人,十有八、九會是六一大師兄。


    她不了解誰,她都了解她的六一大師兄滿腹的韜略,莫說是邊境這一群造反的倭賊草寇,就算是百萬大兵壓境,也絕無可能全軍覆沒!


    為何兩個月前就應當迴來,而卻遲遲不歸?這件事情,當真就隻是兩軍陣前的拉鋸戰嗎?不太可能啊!


    全軍覆沒!怎麽會是這樣?


    她翻來覆去,心中焦急萬分。


    自聞得六一大師兄葬身火海起,她哭暈了兩場,自言剩得半條命!而察覺出他還活著時,她激動落淚得顯些再次昏厥!


    這才過多久?


    這才過了多久的光景?


    他又引兵平息戰亂而全軍覆沒了嗎?他真的每走一步皆心驚肉跳,真的是離死亡這麽近嗎?


    不!絕對不可能!


    六一大師兄絕對不會這麽倒黴,絕對不會這麽倒黴透頂!


    她的思緒混亂,瞪著眼睛直到天光大亮,聽見灰蘭打來洗臉水的聲音便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才覺眼睛異常的幹澀。


    “你怎麽啦,太子妃娘娘?”灰蘭將語調重音放在末端幾個字上,上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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