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時空縫隙中的黑色惡魔瑟瑟發抖。


    他的手上捧著自己臉上的那半張麵具,整個人哆嗦的厲害。骷髏戰馬溫馴的跪在他的身邊,閃爍著微藍色魂火的眼中沒有任何屬於人族的情感。


    “我……看見了什麽。”魔族的聲音混沌到了極點,泄露出指隙的眼底紅光都帶著令人心驚的痛苦。


    鎧甲上的縫隙中不斷有黑色的霧氣彌散出來。


    “我看見的……那是什麽?”


    屬於魔族的,冰冷的仿佛金屬一樣冷硬的臉上有像是淚珠一樣的東西滾落下來。


    他的嘴唇是蒼白的,那張似乎隻會吐露表示忠誠宣言的嘴巴中喃喃吐露出兩個字眼,“樓驕——”


    他看見了自己最恐懼的東西。召喚出的惡魔最恐懼的是什麽?


    他咬住了一個人的脖子。


    ——騙子。


    然後就是被洞穿肺腑的痛。那種痛讓他太陌生了,他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就算每一寸骨骼被敲碎,就算連心髒肋骨都被人撕扯出來,他也感覺不到痛。因為惡魔是沒有痛楚的。


    終極恐懼裏他看見了一個屬於人的情感,占有——囚禁——死亡。


    那個讓他痛到恐懼的人,有一張清俊絕倫的臉,有桀驁不馴的性子,有一身折不斷的傲氣——那個人,是他現在跪下來臣服的人?


    是假的嗎?


    身上的鎧甲碎裂開,露出的軀體上光滑的沒有一絲疤痕,每一寸肌理都似乎是被人用最精巧的工具和手雕琢出來的。然後他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身上沒有傷口,更多的黑霧卻環繞在他身體四周。


    仿佛整個空間都靜止了,過了不知道多久,惡魔睜開了眼睛,“這是我最恐懼的事,那麽……他呢?“


    被惡魔吞噬掉的終極恐懼將所獲取的一切都吐露出來,另一幅畫麵緩緩在惡魔的眼前展開。


    ——黑天。暴雨。


    因為急速的奔跑到帶起來仿佛隨時會被掐斷的喘息聲。


    馬蹄聲踩碎了青石板上的雨水。


    撲倒在地上的人連懷裏的長琴都一並跌了出來。


    “蘇鈺。”馬蹄聲停了下來,從上麵一躍而下了一個華冠的青年。


    地下摔倒的人仿佛嚇壞了一樣,連手旁的古琴都不再去管,蜷縮著身子往後退去。


    “蘇鈺。”


    手腕被抓住,蘇鈺發出一陣短促的尖叫。


    “為什麽要走呢?”黑衣黑發的青年臉色陰沉,“你也要離開我嗎?”


    仰起來的那張臉上沾滿了淚珠,大雨傾盆——


    “騙子。”


    手腕被抓緊。


    “騙子!”蘇鈺踢蹬著雙腳,“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你知道什麽?”


    蘇鈺撲到長琴旁邊,從長琴的暗格裏抽出一張錦帛,“蘇一,這已經是我第二次,不——也許更多次的愛上你了,把我像個玩意一樣的耍弄——”


    “你在說什麽?”被叫做蘇一的人臉色已經徹底陰沉下來了。


    “兩百年以前的南皇國蘇一,一百七十年以前的西豐國蘇一,一百五十年以前的長慶國蘇一……”蘇鈺的眼珠終於定住了,直勾勾的望著麵前的人,露出一個可憐到甚至淒慘的笑容,“那些人都是你——”


    沒有否認,蘇一隻是抓緊蘇鈺的手腕,“你要離開我?”


    蘇鈺全身都在發抖,“你這樣的人,我愛不起。”


    “你要離開我?!”聲音尖利的近乎質問。


    蘇鈺淒慘的笑了起來,“從前的蘇一,是不是也這樣質問過蘇鈺,然後將他殺掉,重新再讓他愛上你?”抽出手,慢慢將自己抱住,“知道了這一切的我,怎麽還敢愛你這種——”


    長劍□□了肺腑。


    “下一次,蘇一,你又要怎麽騙我愛上你呢。”蘇鈺看著麵前拿著長劍洞穿自己肺腑的男人,隻覺得冷——


    他已經無數次的愛上過這個男人,也無數次的獲得了死亡——原因是他要離開這個人。


    蘇一臉色陰沉沉的,看著蘇鈺卻是裂開了嘴唇,和溫柔沒有半分幹係,全然的冷酷與扭曲,“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嗎?因為我是玩家,你是我的攻略任務,隻有你全心全意的愛上我,我才能離開遊戲。”


    “真的嗎?”


    “真的。”


    “我隻是你遊戲的一個任務,隻有得到我的愛,你才能離開——”複述的聲音,蘇鈺眼中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蘇一,你沒有心。”


    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蘇鈺往後退了一步,按著長劍將自己的髒腑剖開,然後仰頭栽倒下去。


    如果所愛的人都是假的——都是揣著別樣的目的,拚命的讓你愛上他,不讓你離開他半步,一次一次的重遇,一次又一次因為想要離開而被殺掉重新開始……那該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啊。


    因為你愛的那個人,終究是把你的一腔真心當做一個遊戲——他終究是要走的。


    所以呢?


    ——不愛了。


    ……


    站在虛空之中的惡魔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一個人滿腔的絕望。


    ——騙子。


    多麽像他臨死之前質問這個人的話。


    終極恐懼所展開的畫麵全部消散,惡魔,也許是清醒擁有了另一個人記憶的樓驕緩緩歎息了一聲。


    他在想起一切之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麽把這個人鎖起來,困起來,或者——吃掉這個人,那樣就再也不會怕他騙他,逃開,跑開。可是,他卻在這個時候下不去手了,這個可惡的人,一顆心早就被傷的千瘡百孔,或者他都已經沒有心了。強占之後呢?蘇鈺會死掉的,相對的,他也會死掉的。


    那麽,要怎麽做的?


    強占還是守護?


    連在萬軍之中都不曾退縮,連麵對生死都不曾露出半點懼意的樓驕,此刻卻陷入了茫然。


    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強壯,充滿力量,那些力量是他從前都不曾擁有的,那麽現在驅使他的蘇鈺——是不是比他更為強大一些呢?握緊的手中,是一把厚重的長刀,這把刀是斬下那個騙子的頭顱,讓他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讓他傷心的話,還是擋在那個騙子身前,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守護這個騙子冰冷的心呢?


    虛空之中,站在一片茫茫黑霧中的惡魔仿佛定格住了一樣……


    蘇鈺自然不會知道終極恐懼已經被召喚出來的惡魔吃掉了,他還在頭疼應該怎麽快速的鏟除這個逆天的殺器,稱霸世界和搞定教皇之間是不矛盾的,隻要讓賢者也簽下主仆契約,那麽直線任務就做完了,到時候再進占大陸正麵,完成後把一切交給蘭斯,這一切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可是,終極恐懼那種東西隻要還存在,那就是一個潛在的危險。


    他可一點也不想再體會那種滋味了。


    還有那個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的賢者……


    蘇鈺按了按額角,按照血族的漫長生命來計算,他可能又要等很久很久了。


    喀拉拉——


    蘇鈺突然聽見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是洞穴深處傳來的。


    東西碎裂的聲音又大了一些,蘇鈺往洞穴裏走了過去,蘇鈺還沒有靠近,就感覺到壘砌這個山洞的神像晃動了一下,巨大的碎裂石塊掉了下來。蘇鈺心裏一驚,整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洞穴就坍塌了,身後的黑翼霍然展開,蘇鈺直直的往後退去。


    轟隆——


    巨響撼動整個放逐之地,所有的血族都被驚動了,他們紛紛的向著這邊望了過來。


    蘇鈺皺著眉,看著腳下那一片茫茫的沙土塵埃。


    神像碎裂的徹底,根本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然而在那一片廢墟中,一道人影緩緩懸浮起來,扇動的黑翼帶來了一陣血腥氣。


    蘇鈺甩出一個風係法陣,直接將那一片浮動的塵囂拂散,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事實上那也是一個血族,從他的外貌上來看的確是這樣。


    “蘭斯?“蘇鈺都有些不敢置信。


    就算麵前這個人擁有和蘭斯一模一樣的外貌特征,蘇鈺也不敢確定。


    雙色的瞳孔裏帶著微微的笑意,有種詭異的扭曲感。他背後扇動的黑翼和蘇鈺一般無二,紫色的絲絨長袍穿在他身上依舊是華貴的,仿若貴族的青年一般——是的,蘭斯比蘇鈺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的確已經長大了許多。


    “蘇鈺,我醒來了。”


    蘇鈺看著蘭斯向自己靠近,直到兩個人對視。


    蘭斯嘖嘖讚歎著,“好久沒有見過你了,你還是這麽強大,這麽令人著迷——”伸出手想要替蘇鈺整理鬢發,蘇鈺卻揮手將蘭斯的手打落。


    “不好好呆在你的棺材裏,出來做什麽?”


    “蘇鈺,我要將你捧上神座。”


    這句話一說出來,蘇鈺先一步嗤笑出聲。


    “諸神之戰中,最強大的血族之王陷入沉睡,被螻蟻所喚醒,所驅使——”


    “螻蟻?你在說你自己嗎。”蘇鈺的神色還是冷淡的,他在想有什麽辦法能趕緊把這個家夥丟迴棺材裏。


    “這對於您來說是一種屈辱,我知道。”蘭斯繼續說,沒有露出半分不滿和反抗,反而一臉的真誠和篤信,“可是您卻大度的原諒了我。”蘭斯單膝跪了下來,牽起蘇鈺的衣擺用蒼白的嘴唇親吻著,“我很抱歉,為我的愚昧而抱歉。”


    蘇鈺沒有推拒,他被這高能的一幕震驚了,腦子有點轉不過彎兒來。


    “在現在我向您宣誓我的忠誠,我會讓您登上王座的——以我魔族的名義起誓。”


    蘭斯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蘇鈺自然也沒有聽到,隻是有些木然的看著跪在他麵前的蘭斯,莫名的想著——這幾百年,蘭斯是不是在墳墓裏呆太多而致使腦子生鏽了。


    作者有話要說:碼字機附體!!!!!!!!


    賢者:(憂鬱臉)為什麽我還沒有出場?


    教皇:(憂鬱臉)為什麽我這麽輕易的就被ko掉了?


    蘭斯:(憂鬱臉)其實我早就領便當了,現在這個冒牌根本就不懂我的憂傷。


    樓驕:(憂鬱臉)我是當忠犬攻呢還是當鬼畜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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