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二十八章稀世珍寶


    一品酥要陷害她,是因為她與宜安郡主有私怨,這宜安郡主貴為郡主,雖是向來溫婉,可是這被人打了一巴掌要報複,倒也是講得過去,這大家倒也是能理解……


    但是這為了報一己之仇,就給觀月樓的客人下毒就未免太過狠毒!


    女眷看向宜安郡主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深意。


    然,這還不是最為嚴重的。


    最為嚴重的,清寧話裏的那一句——燕迴樓與觀月樓是競爭對手,兩家款待的又都是達官貴人,免不得燕迴樓是想要吞並我觀月樓,想在京城一枝獨秀,把所有的達官顯貴都招待了起來!


    這一句話其中的含義頗深。


    更是不少的官員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清寧說得無意,可聽者卻都有心,更何況,外麵的民眾不管,可這在眼前的人都是浸淫官場的人,心思自然都很是透亮。


    不管其餘的人怎麽想,但是在皇上身邊伴駕的達官貴人的心思是自不比旁人。


    這其中有什麽蹊蹺,自是大家心裏自己去揣摩了。


    這,吃吃喝喝的,大家當然就有幾分放鬆開來,這放鬆了開來,這話也就會多了起來。


    就是皇帝的目光也看向了鄭池。


    皇上的臉上喜怒看不出來,可是一雙眼睛卻是如深不可測的井水。


    這老四,是利用了這燕迴樓,結黨營私?


    皇上是明君,仁義治天下。


    但也多疑,如今年紀越大,這疑心更甚,尤其對這三位成年的皇子。


    鄭池有些頭皮發麻,能感覺到身邊的人看過來的目光,尤其是皇上看過來的目光,讓他更是不安。


    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就是什麽都不能做,什麽也不能說。


    多做多措,多說多措。


    他原真的想給沈家大小姐一個教訓,也真的是想把觀月樓給吞了,這是他的打算,開始這丫頭說觀月樓冤枉,有證據,他以為隻是她小醜跳梁的把戲罷了。


    不想她把燕迴樓給拉下了水,還把建安侯府的祖業一品酥也一並是拉下了水。


    這明明就是禍水東引。


    她顯然是早就看破了宜安那丫頭的心思,早就有了防範!


    不知道這一切是她自己的主意呢?


    還是有人在背後給她撐腰,與自己還有建安侯府,宜安郡主作對!


    鄭池不禁看了眼蘇斐。


    他下意識裏覺得那丫頭不能如此聰慧。


    若真是那丫頭,看來是自己小看了她,這沈大小姐有的不止是聰明,還有旁人難及的膽色。


    一個小小的計策,就把自己與建安侯府都拉下了水,隻怕還洗不清。


    鄭池看向清寧的目光帶了一抹深沉,臉上並沒有表現去一絲的怒意,可是眸光卻是帶了陰沉,似是想要從清寧的身上看出什麽異樣來。


    宜安郡主手指緊緊地揪著椅子,手指甲都要掐入了那木頭裏,雙眸赤紅,如刀一般地鎖在清寧的身上,恨不能用目光殺了她。


    她竟然敢!


    竟然敢把建安侯府與四表哥都拉下水!


    還反告了董啟俊,燕迴樓與一品酥!


    這個賤人!


    她怎麽能如此大膽!


    她如此全然不顧後果,她一個小小的侯府千金,還有她那和離沒有依靠的母親,她就不怕四表哥把她給滅了!


    一旁的張氏麵上著急,胸口的血氣更是一陣陣地往上湧,頭上的太陽讓她有種恍惚,似是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夫人,您喝口茶。”一旁的媽媽見了,忙端了茶,然後幫著張氏順氣。


    張氏喝了一口茶,這才覺得唿吸順暢了些,目光冷冷地盯著清寧。


    這死丫頭!


    就是個禍頭子。


    跟她沾上邊的就沒有任何的好事。


    前不說兒子與她定親,就是眼前這段時間來,兒媳被她打,然後侯爺與兒子都因為她被皇上責罰。


    今日,今日更是變本加厲,今日又是把建安侯府給拉下水,讓一品酥背上毒殺朝廷命官的嫌疑!


    竟然說一品酥毒殺朝廷命官,陷害觀月樓。


    真是不知所謂!


    好端端的怎麽會請別家的人負責吃食?


    這不是明擺著她心裏有鬼嗎?


    說得好是她良善,給了夥計恩典。


    誰知道是她買通了一品酥與燕迴樓的人,與那些吃裏扒外的賤人一起合謀,陷害,一品酥與燕迴樓?


    真是個心思歹毒的死丫頭!


    張氏如此想著胸口如同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喘不上氣來。


    董啟俊等人自知道了宋書成與鄭池是燕迴樓與一品酥的東家後,就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不再吭聲。


    鄭池臉色不好,董啟俊看不不敢看他,匍匐在地隻恨不得眼前所有的人都看不見他才好。


    事情如此來來了一個大逆轉。


    本是鄭池交代他陷害觀月樓,如今倒是好把鄭池自己的私產燕迴樓都拉了下去。


    這完全是舉起來了一塊大石頭然後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腳上。


    很不巧的是,自己是那舉石頭的人!


    董昌是恨不得一腳踹在董啟俊的身上。


    他就知道,這敗家子鬧起來的準沒有好事!


    清寧目光如水,臉色平靜地站著。


    從江麵拂過的微風輕輕地卷她的裙擺和青絲,裙擺和青絲隨風擺動,如是花兒一般靈動。


    宜安郡主所想的,清寧自然也是在設置這一個陷阱的時候,光明正大地與觀月樓通過競爭來擊垮觀月樓,自是無可厚非,若是他們背地裏害自己,那她倒還真就不怕!


    這事今日當著皇帝鬧了出來,這建安侯府與鄭池若是報複自己,那在他們皇帝的麵前就更加不得好。


    孰輕孰重,他們自然能權衡得清楚。


    蘇斐不自覺地嘴角彎起,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如此漂亮的反擊,贏得真是漂亮。


    這不僅是宜安郡主落不了好,這其中吃虧更多的會是四皇子鄭池。


    如此聰慧機警的女子,怎麽令他不喜歡?


    可他心裏也是擔心,這今日把鄭池與建安侯府給捅了出來,她與建安侯府是早有了縫隙。


    這四皇子鄭池,是個心量小的,怎麽能生生地咽下這口氣?


    這眼前不會有什麽動作,可是事情一過,將來,他一定會報複她的!


    “皇上,微臣冤枉,郡主不知一品酥是我建安侯府的祖業,這何來報複一說?皇上,沈大小姐她這是妄加猜測,不定是她記恨著犬子與她親事沒成,所以,故意陷害我宋家。”宋書成大聲喊著冤枉,反駁說道。


    “嗬嗬,侯爺您說得對,我就是猜測的,不過,既是郡主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個外人怎麽會知道呢?”清寧淡聲笑著反問說道,“至於記恨你宋家與我退親之事,侯爺您可是別忘了,當日是我退的親,是我親自求得皇上與皇後娘娘退的親,你覺得我還會因為沒有嫁成宋世子而記恨宋家的嗎?”


    哼,是她不要宋子逸那個禽獸不如的混蛋!


    周圍有人聽了哧哧地笑。


    宋書成臉色一紅,幹脆跪在地上直唿冤,“皇上冤枉啊,一品酥絕不會做出毒殺朝廷命官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來的,皇上明鑒。”


    “父皇,兒臣冤枉。”鄭池跪在了地上,也是跟著喊冤,“沈大小姐說的沒有錯,燕迴樓與觀月樓是競爭對手,免不得是有人故意設下了這個陷阱,想陷害燕迴樓於不義。”


    同行競爭,從來都是明爭暗鬥,弱肉強食。


    “四皇子殿下說的也是有道理的。”清寧態度很好地承認他的猜測,笑了下,目光看了眼董啟俊,“董公子的小廝死得也是太過湊巧了,今日又恰巧是燕迴樓負責了吃食,我難免就會多心,想是燕迴樓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一來可以鏟除了觀月樓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二來嗎……?”


    清寧目光看了眼董啟俊,淡淡地說了一句,“是有人是想要大義滅親!”


    眾人驚,臉上也帶了了悟的神色。


    這董啟俊實在是聲名狼藉。


    董家是四皇子的外祖家,這董啟俊不時地在惹禍,確實是拖後腿拖得很起勁。


    所以,這……


    借刀殺人,一石二鳥,的確是個好主意。


    一來,可是吞了觀月樓,二來去了董啟俊這個拖後腿的。


    “沈清寧,你胡亂猜測!”鄭池握緊了拳頭,憋出了一句。他都不知道燕迴樓接了這檔子生意,怎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讓人毒殺那敗家子董啟俊?


    清寧微微地笑,“我就是猜的啊,四殿下英明。”


    如此坦誠,鄭池一時不知道如何直覺得胸悶,看向皇上說,道,“父皇,兒臣冤枉,這件事兒臣並不知情,兒臣定會好好把燕迴樓的人好好查一遍,給父皇您一個交代。”


    鄭池雖是如是說,但是心裏很明白,迴去好好審查燕迴樓的人,是奢望!


    “皇上,此案牽連甚廣,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審?”剛開始沒落了下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皇上,此案是毒殺朝廷命官,該嚴查。”


    ……


    毒殺董啟俊幾位朝廷命官,這案怎麽能讓四皇子私下迴去把燕迴樓的人好好查一遍呢?清寧淡淡笑著,望了一眼鄭衍,這橋她已經搭了起來,能搭多高,這後麵還得他五皇子出手!


    鄭衍溫潤地朝清寧一笑。


    不管她是有意還是巧合撞上的。


    但對於他來說,無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這份厚禮,這人情,他算是接下了。


    知道,鄭衍眼眸遞過來的意思,清寧笑了下,收迴了目光。


    前世能奪得了皇位的,自也是個有能耐的。


    顧皇後想了想,吩咐了身邊的宮女素尺幾句,素尺點了點頭,往皇上那邊走了過去。


    “董啟俊,你的小廝身有嚴重的內傷,是怎麽迴事?難道真是如沈大小姐所言,你是想訛詐觀月樓不成?”顧煥看著董啟俊問道。


    董啟俊忙道,“不是……。”


    “皇上,大人。”董昌打斷了董啟俊的話,起身拱手行了禮,然後解釋說道,“那小廝前幾日在府裏偷了銀錢,被責罰了一頓板子,因他事後及時懺悔,犬子又看在他從小就是伺候一場的份上就留在身邊當值,不想他……”


    董昌低頭。


    “沒有想到董公子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蘇斐輕笑了一聲,說道。


    有人沒有忍住,撲哧了一聲笑出了聲來。


    董昌老臉一紅,恨不能鑽到地縫裏去。


    董啟俊低了腦袋。


    “奴婢見過皇上。”


    “素尺,娘娘可有什麽事?”皇上望了眼顧皇後的方向,問道。


    “迴皇上的話,天色將晚,江邊風大,娘娘她甚是擔心皇上您的龍體。”素尺迴道,“娘娘說,杜大人剛正不阿,定會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的,還請皇上保重龍體。”


    “還有,娘娘也說了,觀月樓是苦主,還望皇上您看在李氏與沈大小姐孤苦沒有依仗,能派人多多照拂一下觀月樓的安全。”


    顧皇後明擺著是要給李芸娘與清寧母女撐腰。


    清寧忙朝著顧皇後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禮。


    “皇後所言甚是。”皇上點了點頭,看了眼清寧,吩咐了一聲蘇斐,“沈大小姐定是嚇得不輕,蘇斐,你務必安然送她迴去。”


    在眾人看來這是皇上因為皇後的原因才會對沈大小姐特別照顧,合情合理。


    “微臣遵旨。”蘇斐臉色不變,領命。


    皇上抬眸,看了眼日頭,喚道,“韓愛卿。”


    刑部尚書韓大人忙起身,“微臣在。”


    “此案牽連甚廣,這案子就交給你與杜愛卿兩人負責,你兩人一定要秉公職守,早日查個水落石出。”


    “微臣定不負皇上厚愛。”杜大人與韓大人兩人忙跪地。


    “杜愛卿,這董啟俊一行人疑點多多,把他們還有這掌櫃的等一幹人都暫時收押在順天府衙,這燕迴樓與一品酥你二人立即派人查封,然後派人好好查驗。”皇上說道。


    “微臣遵旨。”


    “連愛卿。”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連城忙出列跪地,“微臣在。”


    “杜愛卿,連愛卿,皇後娘娘說的,你們可都是聽見了?”


    “微臣定加強巡邏。”杜大人與連城忙道。


    “微臣遵旨。”


    “起駕迴宮。”


    “恭送皇上。”


    眾人跪地相送。


    顧煥心有不甘,便是看在皇後的麵子上,也應該是他護送吧?可是皇上卻光明正大地讓蘇斐去了!


    腳步有些不自覺地往兩人的身邊走。


    “小九!”


    顧煥扭頭見得母親蔡氏扶著丫頭的手,與幾個嫂子,及一眾侄子侄女一起往這邊走。


    蔡氏看向自己兒子的方向,越過他,見得蘇斐與清寧的身影,便是眉心微蹙,“小九。”


    “母親,各位嫂嫂。”顧煥嘻嘻地笑。


    顧煥的父兄也走了過來。


    “九叔叔。”有調皮的小侄子抱住了顧煥的腿。


    顧煥伸手一把抱了起來。


    一家人歡歡喜喜地一起朝馬車走去,迴家。


    顧很甘心地迴頭看了眼蘇斐與清寧,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了家人離開。


    *


    “迴家?還是……”蘇斐走到了清寧的身邊,笑著問道。


    “我得先去觀月樓看看。”清寧說道。


    “嗯,走吧。”橫豎他有皇上的口諭,今日得安安全全地送她迴到家。


    “譚掌櫃辛苦了。”清寧看向譚掌櫃的說道。


    “小姐言重了。”譚掌櫃的迴道。


    “我們先迴去看看。”


    “是,小姐。”


    黃巧衣與家人說了一聲,便走了過去,拉住了正要往觀月樓走的清寧,“清寧,真是嚇死我了。”


    眼裏有著還沒有褪去的擔心與著急。


    “巧衣,謝謝你關心。”清寧頓住了腳步笑著說道。


    “你沒事就好。”黃巧衣抿嘴一笑,然後朝蘇斐微微行禮,“蘇世子。”


    “黃小姐不必多禮。”蘇斐拱手。


    “你這是去觀月樓?不迴家嗎?”黃巧衣對蘇斐笑了下,隨即問著清寧道。


    “嗯,我得過去看看。”清寧點了點頭,看著往這邊看過來的黃夫人,微微頷首,然後朝黃巧衣說道,“你快迴吧,夫人該等急了。”


    “嗯,那我先走了,迴頭我找你玩。”黃巧衣笑著說道。


    等黃巧衣走了,清寧一行人才抬步往觀月樓走。


    對於今天的這一出戲,孫氏從頭到尾都很是平靜地看著,隻有在皇上吩咐蘇斐送清寧迴家的時候,眼眸閃過了一抹笑意。


    這丫頭,膽子大得敢去捅天。


    竟是不知道懂得隱忍,就是皇子她也敢去招惹!


    到底是年少輕狂啊!


    也不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


    既是否決兩人的親事,怎麽又那臭小子去送人?


    孫氏百思不得其解,微蹙著眉頭帶了蘇瑤,與蘇謙蘇華檢會合了一起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裴氏想著,自己終是能看到這丫頭能吃上官司,還能李芸娘破財,心裏很是高興,卻不想,竟然是讓這丫頭避過了一劫?


    裴氏心裏很是慪火。


    沈清雨又是失望又是嫉妒,指甲都掐入了手心。


    沈清韻臉上帶了笑容,慶幸著清寧沒有下毒殺人,皇上還親口讓蘇世子送她迴去,這——


    沈清韻目光望了蘇謙的方向,臉上帶了一抹羞紅。


    沈清妍低頭跟在羅水月的身後,跟著眾人一起往前走。


    居然是那個女人的產業!沈峰一想到李芸娘與自己和離就氣不打一處來,看著觀月樓出事,自己的女兒站在高台上,沈峰就沒有想過為她出頭,那李芸娘就該好好吃一次教訓!


    如今,洗刷了嫌疑,沈峰覺得是慶幸,沒有上前去,一旁的沈幀倒是覺得這侄女越發的琢磨不透了。


    沈峰這個親生父親都沒有動,他這個做叔父的自然也是不會多管閑事。


    自己的大哥能力不及他,才華不及他,不過是占了個長,比自己大而已,就得了侯爺的爵位。


    他怎能服氣?


    所以,他是巴不得大房不好。


    與裴氏羅水月一眾會合了,迴侯府。


    人潮漸漸散去。


    “母親,您相信我,我沒有利用一品酥幫著我報複那死丫頭。”宜安郡主等人都沒有動,等人走得沒幾個了,宜安郡主才扭頭看向張氏表明心跡。


    “我知道,你進門後,還沒有接觸過府裏的庶務,都不知道一品酥是我宋家的祖業,怎麽會利用一品酥呢?”張氏安慰著宜安郡主說道。


    聽了那丫頭的話,雖她是懷疑,可是她都不知情,怎麽會知道?


    不過,張氏心裏仍然存有一絲疑慮。


    宜安郡主是沒接觸過府裏的庶務,可是這府裏還是有人知情的,難免她會私下打聽,畢竟她一個郡主被人當眾摑耳光,這樣的恥辱她能咽得下嗎?張氏看向宜安郡主的目光就多了一分猜疑。


    “母親。”宜安郡主眼角泛了淚光。


    ,“母親,我去問問她,為何要汙蔑我,我本就沒有對她做什麽,她居然如此冤枉我。我一定要親口問問她為什麽?當眾打了我還夠,還要陷害侯府?她如此心狠,怎麽就一點都念沈家與宋家的交情?”見得遠遠往觀月樓走的蘇斐與清寧兩人,宜安郡主胸脯上下起伏眼裏幾乎能噴火,騰地猛然一下就站了起來。


    宋子瓊也是咬了唇,看著清寧與蘇斐的身影,眼裏的嫉妒幾瘋狂了起來。


    為何讓蘇斐送她?


    皇上不是親口否絕了他們兩人的親事了嗎?


    怎麽還讓蘇斐去送她迴家?


    為什麽?


    宋子瓊想著,也騰地站了起來,“大嫂……。”


    後麵的話突然吞下去,宋子瓊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宜安郡主的裙裾,驚恐地叫道,“血,血,大嫂,你,你怎麽了?”


    宜安郡主隻覺得腹部一絞,一股黏黏的熱流從身體裏湧了出來,然後順著腿部往下流。


    低頭,一看,血跡順著裙裾往下流,裙裾被血染紅了一片,觸目驚心,宜安郡主心裏一個咯噔,忘記了自己正踏出的腳步,腳下是四五階的台階,一腳踏空,往前撲。


    “郡主。”丹心與丹真離得近,伸手去拉,主仆三人直接滾下了下去,滾到了一堆。


    “快,快去把馬車趕過來,還有讓人快去請太醫。”張氏一看,便心裏有了數,當下就起了身,忙走了過去,急得手心都冒了汗水出來。


    場麵頓時一片混亂。


    “宜安,怎麽了?”宜安郡主等人沒有走,雲泰公主也沒有離開,她本是想與女兒好好說會話的,不想卻是見得女兒摔了,立即走了過來。


    “宜安啊,我的兒你怎麽樣了啊?”張氏摟著宜安郡主,喚道,“宜安,快醒醒。”


    宜安郡主眼眸緊閉,一張臉煞白煞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鮮血順著裙裾,腿汩汩地往外流。


    丹心與丹真急得流淚。


    宋子瓊緊張地站在一旁,不時地看向馬車方向。


    “這是……。”雲泰公主走了過來,忙是彎下了身子,一見宜安郡主裙裾的血跡,立即抬眸看向張氏,“夫人,……?”


    “還不知道。”張氏搖頭。


    雲泰公主皺著眉頭,扭頭忙吩咐了身後的嬤嬤,“快,立即讓侍衛騎馬速去請太醫,直接請去侯府。”


    然後扭過了頭,伸手輕柔地拍打著宜安郡主,“宜安,宜安。”


    宜安郡主緩緩地睜開了眼眸,隨即淚水嘩的一下流了出來,哆嗦著唇,“母親,我肚子好痛。”


    “不怕,我們這就迴去,太醫馬上就來了。”雲泰公主忍住了淚水,安慰道。


    “母親,您快救救我,我要痛死了。”宜安郡主蜷縮著身子,額頭的冷汗直冒,叫了起來。


    “來了,來了,馬車來了。”宋子瓊見得趕過來的馬車,扭頭道。


    “公主,這迴府的路不短,先到醫館請大夫給郡主把把脈吧。”張氏抬頭看向雲泰公主說道。


    這宜安郡主的症狀很顯然是有了,這血流得?也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張氏心急如焚,這可是自己的長孫啊!


    “嗯。”這是為了宜安郡主好,雲泰公主自也是點頭。


    幾個婆子把宜安郡主抬上了馬車,張氏吩咐了宋子瓊幾句,然後與雲泰公主緊接著上了馬車。


    幸得這個時候人散得差不多了,路上的行人不多了,馬車飛快地朝最近的醫館駛去。


    **


    迴了觀月樓,還有很多的客人都沒有散去。


    清寧吩咐了譚掌櫃的幾句,便是讓譚掌櫃的安撫客人,自己與蘇斐上了三樓。


    進了雅間,茶梅與玉簪給兩人上了茶,就與忍冬一起都退到了外麵。


    清寧喝了一口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蘇斐微微皺起眉頭,“你可是真是太冒險了,這鄭池定會秋後算賬的……。”


    “不怕,事情鬧得這麽大,鄭池心裏明白著,我,他不會動的,更何況……”清寧看著蘇斐的目光如春水,有著全心的信任與依賴,“何況,不是有你嗎?”


    這幾日,她是想得清楚,她對蘇斐動了心。


    她不清楚,自己對蘇斐的情有多深,也不知道兩人將來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但是,蘇斐卻他一心一意地對自己。


    有些事可以迴避當做沒有發生,但是有些事卻是不能迴避。


    他的好,他的專情,他的痛苦,他的孤單等等一麵麵他都展露在自己的麵前,越是了解,她愈是心疼他,愈是放不下他。


    許是前世傳聞中的蘇斐太過冷血,太過淒涼。


    她有時候下意識就會想著若是自己多給一份關心給他,蘇斐就不會那般孤寂寂寥了。


    眼前的人,全身心都是對自己的依賴與信任,蘇斐心一跳,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了清寧的手,“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其餘的交給我就是了。”


    蘇斐問道,“發生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嗎?”


    她的態度改變讓他欣喜,但也是變得太快,他心裏很明白,前幾日的見麵,她對自己還是保持著距離的。


    “怎麽了,你不喜歡?”清寧微微揚眉。


    “怎麽會?我喜歡,很喜歡。從心裏喜歡。”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這都不重要!重要的現在的她對自己全心的敞開了心懷。蘇斐忙搖頭,捧住了她的雙手,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清寧柔柔地笑了下,低頭伏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道,“蘇斐,我不知道將來,我們會怎樣……。”


    蘇斐手指一緊,忙伸出了一隻手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再說下去,“將來,一定會是好的,你相信我。”


    她本是想說,是若是將來有一天,這份情不在了,他心裏有了別的人,讓他放自己離開的。清寧把話都咽了下去,點頭,“嗯,我信你。”她的心,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傾向了他,早就相信他了。


    蘇斐收迴了手目光如水地看著清寧,眼角眉梢流淌著笑容,如墨一般黑的眼睛,更是盛滿了柔情,明亮如夜空中的星辰,似能照亮整間屋。


    沒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絕色的容顏,臉上笑容璀璨而溫暖。


    清寧被他看的臉上泛起了一圈紅暈,清黑如兩彎淺淺的小溪的雙眸裏漾起了一絲漣漪,緩緩蕩漾了開來。


    嘴唇柔軟的觸覺,異常的清晰,仿佛留在自己的指間,揮之不去,蘇斐看著眼前的清寧,潔白如雪的雙頰泛起了紅暈,如是上了最好的胭脂,似是一觸摸就能沾上。又是如同上好的玉,清亮透骨!


    蘇斐眸光閃閃,手指再次無意識地握住了清寧的雙手。


    這是他蘇斐喜歡的人,獨一無二,如同稀世珍寶。


    清寧被他握得似是整個人都炙熱了起來,忙抬起了腦袋,扯開了話題,“那幾個人,留著董啟俊吧。”


    “留著他?”蘇斐眼眸透出了森然的冷氣,“你想利用他對付宜安郡主?”


    “嗯。”清寧點了點頭,抽出了快要被他握得要融化了的雙手,“他本為他們做事,卻吃了這牢獄之災,心裏定然很惱火,這四皇子,他是不敢找茬,可是這宜安郡主嗎?自是不要我們做什麽,他就會找上宜安郡主的。”


    宜安郡主自是不交代是她要董啟俊來找自己的茬,因為她一品酥才被拉下了水。


    這董啟俊這人,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看了眼蘇斐的臉色,清寧又加了一句,“至於我?他敢找我的茬,我就讓忍冬好好教訓他一頓,打得下次見到我腿肚子打哆嗦,直打顫。”


    “你啊。”蘇斐輕笑了一聲,伸手捏了下清寧的鼻子,“好,留著他。”來找她算賬?


    董啟俊活膩了不成?


    “走,我送你迴家吧,夫人該著急了。”蘇斐笑道。


    清寧點頭,事情鬧得這麽大,母親定然是聽到了消息了的。


    見得清寧進了李宅,蘇斐才離開。


    清寧進了垂花門,李芸娘已經是一臉著急地等在那裏。


    拉住了清寧,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芸娘才急切地道:“事情怎麽樣?你沒有吃虧吧?觀月樓裏其他的人都怎樣?”


    清寧搖了搖頭,挽住了李芸娘的胳膊往裏走,“母親您不用擔心,我沒事,觀月樓裏其他的人都好好的沒事。”


    李芸娘皺了眉頭,“錢財都是身外物,你們沒事就好,如今那案子怎樣了?”


    清寧笑著迴道,“皇上已經讓刑部與順天府接手了,母親您放心,事情與觀月樓沒有關係,今日的吃食都是燕迴樓與一品酥負責的……”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這觀月樓雖是洗脫了嫌疑,免不得譚掌櫃還是要上堂去迴話的,所以,我讓譚掌櫃歇幾日,等事情定了再開業。”


    “嗯,該如此。”李芸娘點頭讚同。


    清寧軟軟地靠在了李芸娘的肩頭,“母親,我餓了。”


    李芸娘一邊挽著清寧往裏走,一邊吩咐了人快去準備吃的。


    **


    孩子沒有保住,在那醫館就直接掉了,這血是一直都流不停,宜安郡主知道子小產就哭得昏昏沉沉的眼淚沒有斷,醫館的大夫給她紮了針也不見好轉,張氏與雲泰公主就決定帶她迴侯府,讓太醫給她好好診一診脈。


    張氏一臉的難過與雲泰公主帶了宜安郡主迴了建安侯府。


    大夫說是這剛受孕,胎位不穩,郡主情緒激動,所以才落了胎。


    這是自己的大孫子啊!這宜安也是真是太不小心了,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呢?這麽大的事情,她怎麽就那般不小心呢?


    張氏憋了一肚子的氣,可是雲泰公主在旁,又沒處發,隻好一直憋著。


    “郡主,你這是怎麽了?”宋子逸聽得了今日發生的事情,料是有了心裏準備,見得宜安郡主一身的血跡被抬了迴來,也嚇了一跳,忙扶著椅子就站了起來,見雲泰公主也走了進來,忙行禮,“公主。”


    “太醫呢,到了嗎?”雲泰公主擺手,問道。


    “嗯,已經到了,在偏廳侯著呢。”宋子逸迴道,這太醫早就到了,他隻當是宜安郡主身體可能是被氣著了,有些不舒服罷了,不想卻是這般鮮血淋漓地迴來。


    “快去請太醫過來。”雲泰公主忙吩咐了人去請太醫,然後又是吩咐了丹心一眾人扶了宜安郡主去淨房先換衣裳。


    “你這臭小子,宜安有了身孕,你怎麽也不與娘說一聲,這頭三個月最是嬌貴。”張氏責問著宋子逸。


    “我不知道啊。”宋子逸錯愕,然後見得宜安郡主的滿身的血跡,心裏湧起了一股不安來,“郡主她——。”


    張氏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一眼宋子逸,見宜安郡主換了衣裳被人攙了出來,忙走了過去。


    太醫被請了進來。


    雲泰公主忙是免了太醫行禮,“太醫,快給她看看。”


    太醫點了點頭。


    診脈,開方子熬藥,又是下針一番忙碌之後,太醫撥了銀針,起身,然後臉色有些凝重地看向雲泰公主與張氏,“公主,夫人,借一步說話。”


    “好生安慰著郡主。”張氏吩咐了一聲宋子逸,請了雲泰公主與太醫去了隔壁的暖閣。


    “太醫,宜安她……?”顧不得坐,張氏就著急問道。


    “太醫,宜安是不是有危險?有話請直說……?”雲泰公主臉色有些發白,心裏也很是著急。


    這小產可最是傷身子。


    “公主,夫人。”太醫朝兩人抱了抱拳,“郡主的血已經止住了,不會有大礙,公主夫人,請放心,不過……。”


    張氏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什麽?”雲泰公主蹙眉。


    “不過,郡主此番滑胎傷到了宮體,恐怕是會落下病根。”太醫斟酌了一番,小心說道。


    傷到了宮體,落下病根?


    太醫說得委婉,可是張氏與雲泰公主心裏都明白,宜安這孩子不能再孕孩子了!


    她的孫子,她嫡出的大孫子!


    張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


    **


    興寧侯府,裴氏正與老夫人說著江邊發生的事。


    沈清雨也是坐在了一旁,等裴氏說完了,沈清雨便是說道,“祖母,大姐姐雖是已經給觀月樓洗脫了嫌疑,可是這人是在觀月樓死的,這董公子是什麽樣的人?他會罷休?這董家公子可是淑妃娘娘的親侄子,大姐姐又是惹上了四皇子,今日大姐姐是僥幸讓觀月樓洗脫了嫌疑,可是,這將來的呢……”


    將來誰知道?


    老夫人嘴抿得緊緊的。


    “母親,您是沒有看到,寧丫頭這孩子實在是太胡來了,當著皇上還有那麽多達官貴人的麵,就施施然上去辯駁,兒媳都替她捏一把冷汗。她就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今日啊,就差一點就背上一個殺人的罪名。”裴氏說道,“她要孝順母親是沒錯,可是她也得為侯府的聲譽想一想,也給為幾位妹妹想一想!”


    “這混賬,越發的無法無天了。”老夫人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勃然大怒說道,“林媽媽,你明日一早就過去,與那孽障說,讓她明日就跟你迴府,以後就給我老實地待在侯府規規矩矩當個大家閨秀,不要出去做那些拋頭露麵丟人現眼的事,她若是不迴來,要一心呆在李芸娘那賤人的身邊,那就不要踏進沈家的門了,我沈家就當從來沒有她沈清寧這個女兒!”


    聞言,沈清雨微微地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眼眸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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