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法以來,這是宗無聖第一次為變法擔憂。


    他心中明鏡,變法以來百姓一直安居樂業。老世族暗淡低調,實則是在醞釀,等待有人舉旗首先抗法。


    若是這次不能為新法立威,老世族定然會揭竿而起,造反!


    思來想去,宗無聖還是覺得不慎妥當,雖然在華夏時,古有商鞅變法,斬殺私鬥的孟西白三族七百餘人,可商鞅幕後有秦孝公強大的後盾做支撐。


    若是孟西白三族造反,秦國大軍定然有能力鎮壓。可目前形勢不一樣,朗州龔家雖然是老世族中最小的世族,一次斬殺龔家一千一百口,那將會給龔家帶來滅頂之災。


    他們殘餘族人定然會與聖戰盟不死不休,雖宗無聖有信心,聖戰盟有能力鎮壓任何世族,可這樣真的好嗎?


    宗無聖主張淳髡變法是想建立一個公平祥和的朗州,若是將法律變成殺人武器,那完全就變味了。此時,宗無聖才真正感受到,華夏古時商鞅在斬殺孟西白三家七百餘口時,心理壓力何其大也!


    但是反過來一想,改革肯定會有流血傷亡,那些觸犯法律者若是不能用法律處置,那麽變法還有何意義?


    不如不變!


    念及此處,宗無聖雙眼頓時炯炯有神,毅然對身邊天雷子道:“你速迴朗州,傳我口諭,讓淳髡依法執行,不管多少主犯,按律處置!”


    “是。”


    天雷子領命,立馬轉身就要離去。宗無聖這才發現天雷子走路還有些吃力,頓時想起他腿上還有傷,柔聲說道:“天雷子,你的傷勢如何,若是還沒有恢複便傳書迴去,免得傷口惡化。”


    聞聽盟主擔憂問話,天雷子心中暖暖的,遂停步轉身,帶著感激之情抱拳迴應,“多謝盟主為我擔憂,朗州事情事關重大,不敢絲毫拖延,盟主交代的事情,天雷子即便搭上性命也要完成。”


    “好樣的!”宗無聖上前拍拍天雷子肩膀,“等你再曆練兩年,我封你做千夫長。”


    天雷子聞言,立馬忍著雙腿疼痛,顫巍巍跪下,激動的熱淚盈眶,“此生能得遇盟主知遇之恩是天雷子一大幸事,天雷子感激不盡!”


    眼見天雷子跪下時,雙腿上長褲已然滲出鮮血,宗無聖快速將天雷子扶起,“快些起來,你腿上傷口還沒好。”


    “這點傷算得了什麽?盟主即便要天雷子提頭來見,天雷子也不會眨眼。”


    “我沒有看錯人,快些起來趕迴朗州吧,不敢再耽誤了。”


    天雷子這才想起還有緊急大事,二話不說轉身便打開門離去。


    看著早已關閉的木門,宗無聖目光遲遲沒有收迴,他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在中州已經好幾天了,也不知孔榮事件如何了,心想既然已經出手,就一定要救出孔榮。念及此處,宗無聖遂快速洗漱一番,便離開了摘星居。


    他要去找白圭。


    通過與白圭短短相處,他已然覺察到其與一般商人不同。


    他似乎沒有國家之說,對哪一個國家之事都不太關注而又比誰都清楚,給宗無聖神秘莫測之覺。


    現在正是清晨,為天閣沒有客人,甚是冷清。


    宗無聖來到蓮心池邊,四周繞池遊廊裏已經坐了幾位樂師,優美悅耳的晨曲和著清晨的朝陽,給人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正在側耳傾聽之時,宗無聖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遂轉身看去,但見是千重樓侍女領班春仙。春仙依舊是那身粉白相間窄袖短裙,一頭秀發高高盤起,在頭頂綰成花鬢,看起來高貴且幹練。


    春仙知道宗無聖在欣賞樂曲,故此用纖纖玉手調皮的輕拍宗無聖肩膀卻沒有開口,生怕自己聲音汙染了美妙樂曲。


    “春仙姑娘早。”


    見宗無聖先開口,春仙這才附耳小聲道:“打攪公子聽曲了,不要怪罪春仙才好。”


    “我也不太懂音律,邯鄲學步罷了,不過春仙姑娘來得正好,可否為我找一下白老板。”


    “無聖公子要找白老板啊,他現在正在會客廳內接待客人,您在此稍等,我這就為您通報一聲。”


    “有勞春仙姑娘了。”


    宗無聖微微抱拳,春仙纖手遮口,笑盈盈離去。


    ……


    千重樓會客廳內。


    白圭端坐於主位上,賓位上坐著一名中年人,此人臉頰狹長,頜下三縷秀氣胡須整齊垂落,顯然是經過精細修剪過。


    二人均笑嗬嗬品著清茶,互相寒暄一番:


    “白老板這清茶水湯清澈,卻入口甘甜,又帶一絲淡淡苦澀,迴甘無窮,可是你們永戟國的碧水清茗?”


    白圭微笑迴應,“長史真是好見識,連我永戟國的碧水青茗都識得,圭在毗盧終於有知音也。”


    “白老板抬愛了,我也是在若幹年前品過一次此等好茶,至今記憶猶新也。”


    對於長史所言之品過一次碧水青茗,白圭深信不疑。這碧水青茗是一顆千年老茶樹所產,一年最多產五十斤而已,除去給皇宮上供三十斤,剩下的二十斤又被各位達官顯貴分去半之,流於民間的也隻有十斤而已。


    若不是白圭生意遍布天下,在商賈中名聲大燥,也不可能擁有這碧水青茗。


    “既然長史喜歡此茶,又與圭同趣,便是知音,我這裏正好還有一斤,待時我讓下人為長史取來,算是圭送於長史的一點心意。”


    長史也不推脫,坐著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白老板。”


    經商多年,白圭的交際之道為常人所不及也,此時覺得禮數已盡,人情也送了,理應問其前來緣由了,於是掛著商人固有的笑容,“久聞長史日夜操勞江山社稷,不知今日親自登門所謂何事?”


    “也沒什麽大事。”長史放下手中蓋碗,柔聲道:“前幾日有人蓄意造反的事情相信白老板也知道,那蠱惑百姓之人即被拿下時,他的同黨趕來將其救走,我正是為這事而來。”


    白圭麵色一變,“難道長史以為那些叛黨住在千重樓?”


    “白老板誤會也。”長史趕緊解釋,“最近風聲緊,廷尉命皇城加緊巡查,進出城門者也要細細盤問,對於白老板這種高檔休閑場所,又是各國名流喜愛之地,更是要加強安保。仇某怕是巡查士兵來前千重樓會衝撞了白老板,故此親自前來告知一聲,對於住店人員,還望白老板囑咐登記處詳細盤問,發現可疑之人,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廷尉府。”


    “原來與此。”白圭恍然大悟,明白長史這是一番好意,起身謝道:“沒想到長史如此厚待白某,真是感激不盡。”


    “白老板雖然是永戟國人,但卻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商賈,你為毗盧國帶來便利的貨物交易,仇某豈能不通行方便之?白老板就不與我客氣了。”


    聞言,白圭立馬朝著門外高聲道:“來人。”


    門外侍候之人立馬進來,白圭安排道:“去庫房取一斤碧水清茗來。”


    下人領命而去。


    在等候下人去取碧水清茗之際,白圭有意無意問起,“長史,你說前些時日那次暴動與孔榮之案有沒有牽連?”


    聞言,長史微微一愣,但還是娓娓道來,語氣中明顯帶著怨氣,“現在做官難也,我已查出,上次煽動百姓暴動之人,便是孔榮之孫,然而,他卻被朗州雙虢寨叛賊宗無聖救走。廷尉為此對我大發雷霆,並啟奏王上孔榮之案不可再拖,應對其立即斬首,日後便會安寧。你猜怎樣?”


    白圭正聽得細致,突聞長史反問,急速迴應,“怎樣?”


    “唉!”長史喟然一歎,慨然道:“王上不知為何,竟然非要將孔榮斬首放在秋後執行,還說要對天下公告孔榮斬首之事,你說奇怪不奇怪?”


    聽到這裏,憑白圭的消息網已然不需要再聽下去,但也不能參加意見,模棱兩可道:“白某隻是一個商人,對於廟堂之事不甚了了,也不過隨口一問罷了,沒想到勾起長史心中不快,罪過也。”


    不等長史再說什麽,門口顯現出一道俏麗身影,正是來通知白圭的春仙。


    “老板。”春仙小聲叫了一聲。


    “春仙你有何事?”


    “無……”聖字還卡在喉間,卻被白圭打斷,道:“哦,永戟國的無花果到貨了嗎?我這便去,你先去安排貨商休息。”


    春仙雖不知老板為何打斷她,但憑閱人無數之本領,馬上會意,點頭道:“是的,無花果已經到貨,我這就去安排。”


    長史仇和一直在有意無意觀察白圭與春仙,猝然間,他似乎感覺到白圭臉上有些不對,盡管那抹擔憂一瞬即逝,仇和還是清晰的捕捉在眼中。


    “原來是永戟國的無花果啊,聽說永戟的無花果個大汁多,仇某又要厚著臉皮向白老板索要點品嚐一番嘍。”


    白圭心中暗暗驚詫,這無花果隻是普通之物,仇和為何開口索要,難道他看出了什麽?白圭確實從永戟國購得一批無花果,理應今早到貨,可現在還沒到,千重樓又不曾有存活,這可如何是好?


    剛才白圭之所以打斷春仙而說無花果,實則是心中多了一番顧慮而已,沒想到這難纏的仇和,竟然如此難對付。


    “怎麽?白老板碧水清茗都舍得送給仇某,區區無花果怎麽好生吝嗇了?難道這無花果有不同凡響之處?”


    仇和眼見白圭形色略微變化,心想白圭難道有什麽鬼不成?所以才堅決索要無花果,想要看看到底有何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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