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車滑蠡還想再問清楚一些,話一出口便被車雄打斷,“你聽我的,趕快照做……我當時要殺那柳鳴鸞,你就是攔著不讓,現在倒好……”


    車滑蠡盡管一萬個不願意,麵對爹爹如此冷峻臉色,也不敢耽誤,立即走到文案前,提筆疾書:


    烏賈:速將少主夫人與屠龍者、天雷子控製住。一切處置辦法,待我迴去之後再定奪。從速!——車滑蠡


    信件隨著信風鴿飛遠,車滑蠡來到車雄身邊,不解問道:“爹,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孩兒。”車雄慈祥的看著車滑蠡,緩緩解釋道:“那宴散的意思隻體現在一個宴字上……”


    “此話怎講?”


    “宴字上半邊是冥宗冥字的一半,結合‘狼死朋散’的朗字,既是指朗州冥宗分宗。因為是分宗,故此用宴字上半部分體現……”


    “那個女子是何意?”車滑蠡聽到爹爹解釋上半部分就已經猜到下麵女子意思,但是還是有些不甘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看著眼淚在孩兒眼眶中打轉,車雄的心也是心疼不已,他知道車滑蠡深愛柳鳴鸞,但是按照那歌謠寓意,宴罷兮的意思便是指,冥宗朗州分宗,會滅在一個女人手裏。農耕忙意思就不言而喻了,冥宗分宗滅亡,百姓即安居樂業。


    “滑蠡。”車雄將一隻手搭在其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很有管理宗門天賦,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優柔寡斷,容易被女人利用。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應在兒女私情上過度沉淪,希望你好好思慮之。”


    車滑蠡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眼淚撲簌簌落下,他真的不忍心就這麽殺死柳鳴鸞,但是父親的命令以及歌謠所指,他又不能違背。傷心片刻,車滑蠡擦掉眼淚,藥咬牙切齒道:“既然得不到她,那誰也別想得到,我一定親手殺了她!”


    言罷。車滑蠡這就要離去,想盡快迴到朗州分宗。


    “滑蠡。”車雄打斷其步伐道:“你現在不能迴去,我恐怕事情不會太順利,等收到烏賈迴信後,你再迴去。”


    “爹爹,有什麽好怕的?冥宗分宗三萬黑甲武士,清一色法相境五重,誰能奈我何?”


    “還要記住這一點,做任何事情,先要想到退路,切不可將自己送進危險之中。”車雄沒有否決三萬黑甲武士戰力,又為孩兒講了一個做事至理。


    ……


    夜已深。


    靈州別苑區依舊燈火通明。這裏所聚集的乃是靈州各個家族以及宗門勢力。亭台樓閣無數,奢侈豪華別苑更是比比皆是。


    鄭家總部就在這別苑區中心地帶最大的一處別苑內。


    議事廳內,鄭家所有高層均在列。鄭無缺與鄭天橋坐在主位上注視著下首十幾位高層。各位高層則各自沉默,臉上都有焦急之色。


    上午急匆匆趕迴鄭家,鄭無缺不敢私自做主,急忙書寫一封信箋,傳書於中州皇國的爹爹。按照信風鴿速度,此時也應該能收到迴信了。


    但是,鄭和盛卻沒有急於迴信。他在深思,或者說他在等待一個契機,一個可以將孔家一起滅掉的機會。


    然而這個機會很快就會來臨。


    鄭無缺有些急不可耐,霍然站起道:“現在都沒有收到爹爹迴信,我不能再等了,大長老,你馬上整頓鄭家所有力量,我們殺入朗州,正好可以借機滅掉冥宗分宗,省的他們仗著城主府撐腰目中無人。”


    鄭天橋卻是穩如泰山,坐在太師椅上紋絲不動,問道:“滅冥宗分宗固然簡單,抓宗無聖也信手拈來,但是理由是什麽?”


    鄭無缺早就想好,脫口道:“這還不簡單?多好的機會啊,就說冥宗窩藏皇國暴徒,即可滅掉冥宗分宗,又可抓住宗無聖。”


    在鄭天橋眼中,少主還是太嫩了。依照他所想,廷尉遲遲不迴信一定有他理由,他深知廷尉作風,不打無把握之仗,更不會做威脅他仕途之事,不迴信的原因一定是在等,在等一個契機。


    “少主。”鄭天橋反問道:“你爹廷尉大人可是魯莽且沒有思想之人?”


    鄭無缺雖不知鄭天橋何意,還是迴應道:“我爹心思縝密,思慮深遠,豈是莽撞之人?”


    “他不迴信之原因,據老夫猜想,是在等孔家入甕。”


    “孔家如何入甕?”


    “現在靈州都在傳說皇監察使來到靈州,孔家能不知道?他們既然知道,一定能考慮到監察使現在很危險,故此,他們會暗中保護。隻要他們一旦行動,豈不是跟宗無聖站在了一條船上?”


    鄭無缺還是有些不明白,問道:“他們站在一條船上又如何?”


    鄭天橋高深一笑,娓娓道來:“我早已派人四處打探,幽州丹州兩地斥候迴報,宗無聖調遣幽州城主府三千城衛軍,並組織幽州各大家族勢力,由蒙烈向問天帶領秘密進入朗州。從其中可看出,他已經有所打算。但是廷尉大人下的是一盤大棋,他提前已經散出消息,說蒙烈向問天有謀反之意。既然要謀反,宗無聖豈不就是同黨?等孔家與宗無聖接上頭後,廷尉必然有所動作,到時啟奏王上宗無聖等謀反之實,而且孔家也已參與其中。這樣一來,孔家能理所當然滅之,宗無聖與其同黨,更可以堂而皇之殲滅。”


    “對啊。”鄭無缺拊掌說道:“蒙烈乃是國尉(皇國軍權掌管者)蒙重之弟,整日與爹爹過不去,隻要他弟弟策反,哥哥難逃其責。這真是拉屎扒地瓜,帶著撲螞蚱,一舉三得之妙計。”


    鄭無缺釋然了,潛心等候,等候爹爹傳書迴來,那時便是他大軍進犯朗州之時。


    ……


    朗州冥宗分宗。


    月色如水,寂寥靜深。柳鳴鸞卻無心睡眠,站在花園涼亭中心事重重。


    從朗州城主府迴來,她便失魂落魄,昨日發生之事,讓她心亂如麻。


    猝然。


    一片碩大烏雲遮住月色,緊接著便下其淅瀝瀝的小雨。小雨片刻間便轉為大雨,傾盆而下。


    柳鳴鸞站在涼亭中,竟然對大雨渾然不覺。


    ……


    宗無聖與天雷子房間內,天雷子鼾聲大作,使得本就心煩意亂的宗無聖更加煩躁。幹脆起身來到門前,靜靜看著漫天大雨,腦海中卻在思忖昨日那恍若夢境之事。


    柳鳴鸞,殺死他爹的主謀,昨日卻與他同床共枕行魚水之歡,往昔對她的恨意,竟然在心頭中漸漸減少。


    除卻這個問題,還有另一個問題困擾著他。啞女若是真懷上他的孩子,他該怎麽去做,是現在將其從城主府救出來,還是再稍微等一等,等滅掉冥宗分宗之後,再將她救出?


    在華夏時,宗無聖沒有子嗣,正當他有了計劃,準備讓柳鸞為其生一個時,他卻魂穿弦筆大陸,一切是那麽不湊巧。


    現在猛然間可能要有一個孩兒,宗無聖倒是有些害怕起來。他害怕在啞女身上有一些不確定因素,更害怕自己無力從城主府將啞女救出。


    一係列有可能發生的,均在其腦海中反複縈繞。


    一道閃電響徹天際,夜空下黢黑被照的一片明亮。宗無聖在那一刹那間,看到瓢潑雨中站立著一個人,正在向他這邊看來。


    那人正是魂不守舍的柳鳴鸞,鬼使神差下,她在大雨中踽踽而行,不知為何就來到宗無聖門前。


    閃電光亮中,她也看到了宗無聖,那雙眼眸是那樣熟悉,一個激靈,柳鳴鸞頓時醒轉,轉身就欲離去。


    突然,她感覺不到雨水澆灌麵頰的涼意,木訥抬起頭。但見一件衣衫撐在頭頂,遮擋住披頭落下的雨水。


    撐著衣衫之人,正是宗無聖。


    宗無聖撐著衣衫,將自己和柳鳴鸞遮擋在其中,並沒有看她,而是麵無表情的目視前方。


    “我認識一個人,他與你長得很像。”


    “然後呢?”


    “我曾經在他身上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柳鳴鸞話到此處,將目光看向宗無聖,發覺他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繼續說道:“直到昨天,我才發現我以前是多麽的幼稚,做事多麽蠢笨。而且在錯誤無法改正之時,又發現我是多麽愛他。”


    柳鳴鸞已經泣不成聲,悔恨之意如同熊熊烈火,燃燒著她的心髒,痛徹心扉!那種痛,或許隻有她自己才能知道。


    “屠龍者,你說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嗎?”


    宗無聖終於開口,問道:“世間有何仇不能解?”


    柳鳴鸞聞聽此言,表情猛然一滯,繼而哭的更加傷心,幾縷長發緊緊貼在臉頰,從上順下潺潺雨水。


    宗無聖沒有開口,冷冷注視著夜空,心中也在暗歎世道不公,為何總是給人一些刻骨銘心的經曆,又為何讓人犯一些無法挽迴的錯誤?


    柳鳴鸞無聲哭泣片刻鍾,似乎想明白了什麽,毅然的看著宗無聖道:“世間有兩種仇恨不能解,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你跟所說的那人之間,是這種仇恨嗎?”


    柳鳴鸞淒然一笑,慨然道:“既然猜到,何須再問?”


    “隻是想印證一下,免得那位錯怪與你。”


    柳鳴鸞聽聞此話,心中頓生一股暖意,被冰冷雨水澆灌已經凍僵的身體,悄然滾燙起來,語氣中帶著濃濃感激道:“謝謝你。”


    “沒什麽好謝的,希望你不要再碰到那位,我也不希望你死在他手中。”話畢,宗無聖緩緩離去,柳鳴鸞呆呆站在當場,任由雨水打在臉上。


    此刻,她似乎解脫了,渾身一股從未有過的輕鬆。隨即身後又傳來那道熟悉的聲音:“離開吧,找個那人找不到你的地方,找一個好的人家,過平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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