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深一郎在醫院裏躺了幾天之後恢複得很好,精神也不錯,說話時思維和口齒都很清晰,蕭震雷在得到狗蛋的報告之後立即趕來醫院。


    “先生,您來了?”狗蛋看見蕭震雷走過來連忙從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站起來。


    蕭震雷將手上提著的用紙袋裝的烤鴨遞過去:“給,這是烤鴨,給你買的!對了,那日本人怎麽樣了?”


    狗蛋接過紙袋大喜,連忙道:“謝謝先生,那小東洋已經沒事了,現在正半躺著看報紙呢!”


    “奧皮音呢,是不是今天出院?”


    “嗯,醫生早上過來檢查了一下,說那頭狗熊完全沒事了,他讓我十點的時候過去辦出院手續!”


    蕭震雷摸出懷表看了看,已經九點半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先吃烤鴨,吃完了去找醫生辦手續,我進去看看那日本人!”


    “好的,先生!”


    蕭震雷推開病房門走進去,將房門關上之後轉身走走過,正半躺著的井深一郎見蕭震雷走進來,頓時有些驚慌,“你,你不是蕭震雷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你想幹什麽?”


    蕭震雷扭頭看了看,見靠牆有一張椅子,於是走過去將椅子提過來在井深一郎對麵坐下,他知道井深一郎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這家夥被馬博陽扛迴來的時候已經中槍昏迷,在這期間也沒有見過馬博陽,隻見聽醫生說是外麵的狗蛋在照顧他,而狗蛋也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沒有他的同意的,也沒有說出他是怎麽來醫院的。


    “井深一郎先生。是吧?既然我在這裏,那就說是我把你送來醫院的。當時你被三井福打了兩槍,一槍在小腿肚,另一槍打在胸口,算你命大,胸口那一槍,子彈從心髒旁邊擦,隻要再偏半公分你的小命就沒了,這還是因為三井福用手槍的子彈穿透性強而破壞力不足,否則你的小命也沒了!”


    井深一郎聽完蕭震雷的話之後沉默了。他顯然想起了躺進醫院之前的事情,過了幾分鍾之後,他才低聲道:“謝謝您救了我,蕭先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非常感謝!這段時間還要感謝您派人照顧我,我會把醫療費用還給您的”。


    蕭震雷擺擺手:“你以為我救你是為了圖你的感激?你應該你很清楚現在的處境,你現在之所以還能這麽安靜地躺在醫院裏,是因為我讓醫院和醫生都閉上了嘴。外界還根本不知道你躺在這裏,如果被三井福知道你在這裏,你應該想象得到他會幹出什麽事情,他肯定會找人來幹掉你!”


    井深一郎聽得臉色一白。身體有些顫抖,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散亂,很是驚慌失措。他突然看到蕭震雷,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抓住蕭震雷的胳膊:“蕭先生,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如果被三井福知道我在這裏,他一定會殺了我的,我求你別說出去!”


    蕭震雷摸出一個金屬煙盒子,打開之後從裏麵拿出一隻香煙叼在嘴上,用洋火點燃了深吸幾口。


    “井深先生,我既然把你送來醫院當然就是為了救你,更加不會把你在這裏的消息說出去,但是你知道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你還活著的消息遲早會被三井福知道,到時候他一樣會找人做掉你,無論你躲在哪裏,你都逃不掉,隻要你還活著就是對他最大的威脅,因為你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蕭震雷這番話讓井深一郎的臉色變得更加的慘白,他嚇得方寸大亂,嘴裏不停地念叨:“怎麽辦?怎麽辦?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我母親和兩個妹妹還在日本需要我每個月給他們寄錢迴去,我還不能死啊,蕭先生,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求您了!”


    蕭震雷起身走到窗戶前,一把將窗簾全部拉開,一道陽光照進來,病房裏頓時亮堂了許多,人的心情也在這一刻變得好了。


    蕭震雷扭頭看著井深一郎,“井深先生,您看,在黑暗中,人的心情會很差,而且在黑暗的環境下,病毒和細菌容易滋生,但是在陽光下,人的心情會變好,細菌被會陽光殺死,如果你一直躲避三井福,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那麽你會整天提心吊膽,我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你想要活得開心,活得很好就要生活在陽光之下,就要勇敢的麵對三井福!”


    井深一郎聽了蕭震雷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蕭震雷說的是對的,可是要讓他去真正麵對三井福,他還真有些害怕,三井福的能量絕對不是他能夠抗衡的。


    蕭震雷看見他的樣子有些心思有些搖擺不定,就知道他猶豫不決,很快猜到他是在顧忌三井福的背景和能量。要知道三井福是三井家族的人,而三井家族在日本是一個大家族,這個家族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對政局產生一定的影響,這顆參天大樹絕對不是他井深一郎能夠撼動的。


    蕭震雷又道:“井深先生,我知道你顧忌什麽,不過你現在不是一個人麵對他,他不僅是你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我會幫助你,而且三井福在這裏的能量完全與在日本不能相比,這裏是租界,不是他三井家族說了算的,你隻要站出來揭露三井福的罪行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做,同時我還會派人來保護你,事後你還可以來我的振華公司上班,你看怎麽樣?”


    井深一郎一副驚懼的表情遲疑道:“蕭先生,我、我們真的可以扳倒三井福嗎?”


    蕭震雷肯定道:“當然可以,隻要你站出來揭露他的罪行,我就有辦法將他搞進監獄去!”


    井深一郎內心掙紮著,他實在沒有辦法當初做出決定,“蕭先生。我要想想!”


    蕭震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你好好想想,但是你一定要盡快做出決定。三井福不可能一直不知道你消息,這醫院裏人多嘴雜,消息很容易泄露,希望你盡快給我答複,我才好給你安排最安全的地方!”


    從病房裏出來後,蕭震雷看見狗蛋從醫生辦公室那邊走過來,手上還拿著單據,想必是奧皮音的出院手續給辦好了,於是和狗蛋一起到隔壁房間把奧皮音接出來。他留下狗蛋在這裏繼續照顧井深一郎,帶著奧皮音離開了醫院,這家夥才剛出院,還需要休息幾天才能工作。


    第二天早上,蕭震雷在公館接到了狗蛋從醫院裏打來的電話,說井深一郎已經答應主動去巡捕房自首並揭露三井福的罪行,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很高興,因為隻要井深一郎願意主動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巡捕房就可以把三井福抓起來。然後把那家夥送進華德路監獄。


    掛了電話之後,他考慮了一下,又拿起話筒打了一個電話,“喂。秦大狀嗎?我是蕭震雷,你現在有空嗎?到我這裏來一趟,好。我在蕭公館等你!”


    要把三井福送進監獄,這種事情還必須要有秦連魁這樣的律師在身邊做顧問才行。有了秦連魁這樣的法律顧問,在法律上的事情就可以隨時諮詢。而且巡捕房將三井福抓緊巡捕房之後,程裕盛那邊就可以委托秦連魁將三井福告上會審公廨,隻要有井深一郎這個關鍵性證人,將三井福送進監獄的把握還是相當大的。


    沒過多久,秦連魁就趕到了蕭公館,蕭震雷讓吳媽上了茶,兩人便坐在沙發上說話,蕭震雷道:“秦大狀,這麽早把你叫過來實在不好意思,隻是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


    “沒關係!”秦連魁擺擺手,“總裁有什麽事情請盡管吩咐!”


    “是這樣的,上次程裕盛的女兒程碧瑤被三井福派人綁架的事情,馬博陽追查到程碧瑤被綁架的地址之後,巡捕房迅速展開營救,救出了程小姐,並且將那些看管她的所有日本浪人武士都抓獲了,他們供出是三井福的秘書井深一郎出錢請他們幹的,因此巡捕房當時立即抓住井深一郎,隻是井深一郎當時跑了,前幾天馬博陽帶我去醫院看了一個病人,誰知那病人就是井深一郎,據馬博陽所說,他當晚感覺事情應該還沒完,案情可能與三井福有關,所以他一直在跟蹤三井福,他親眼看到了三井福槍殺井深一郎滅口,隻是井深一郎命大,子彈沒有擊中要害,而且馬博陽及時把他送進了醫院進行救治,昨天我去醫院看他,想說服他去巡捕房自首將幕後主使三井福交代出來,可他當時很猶豫沒有答應,不過剛才我派去照顧他的人從醫院打電話過來說他已經同意去巡捕房自首並說出三井福的所有罪行,所以我想請你陪我帶著井深一郎去巡捕房把事情交代清楚,或者直接給巡捕房打電話,讓麥高雲帶人去醫院錄口供,我要你在場提供法律上的援助,另外一旦巡捕房將三井福逮捕之後,我希望由你來當任原告律師,你看怎麽樣?”


    “哦?井深一郎在醫院?”秦連魁問了一句,之後又問道:“總裁,這件案子的原告是誰?”


    蕭震雷對公共租界會審公廨的審理程序和規矩不清楚,他反問道:“原告難道不是會審公廨的檢察官嗎?既然是刑事案件,巡捕房已經介入,那麽巡捕房抓捕了罪犯經過審訊之後掌握一定的證據就將材料上交到會審公廨,由檢察官進行控訴被告,難道不是這樣嗎?”


    秦連魁聽得愣了愣,隨即搖頭問道:“總裁,您聽誰說的?會審公廨的刑事審案程序不是這樣的,檢察官由公共租界警務處的總監充任,主要職責是負責監督管理民事、羈押所及女監獄工作,以及公廨內各項行政事務,並不負責當任刑事案件的原告,原告是受害人,如果原告不追究,會審公廨是不會立案的,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就是這個意思!”


    “嗎的,怎麽會是這樣的?如果原告是一個平頭百姓,而被告是一個有身家有勢力的人,這還告個屁啊,但是如果刑事案由檢察官當任檢控官的話就完全不同,至少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在法律麵前,身份和社會地位起的作用很有限!”


    秦連魁聽了蕭震雷的話,頓時眼前一亮,仔細一想如果法庭采用這個製度的話,那確實能夠讓司法製度前進一大步。


    蕭震雷又道:“這麽說來,如果要上法庭的話,程裕盛就必須要去做原告嘍?”


    秦連魁聽了蕭震雷的話之後搖頭苦笑:“總裁,請恕我直言,如果由程裕盛做原告的話,我們根本不能把三井福怎麽樣,上了法庭之後,他當庭就會被無罪釋放!”


    蕭震雷聽得一愣,吃驚道:“怎麽會這樣?”


    秦連魁想了想問道:“總裁,您知道領事裁判權嗎?”


    “領事裁判權?這我知道!”蕭震雷點點頭,“難道公共租界會審公廨審案還牽扯領事裁判權?”


    所謂領事裁判權就是一國通過駐外領事等對處於另一國領土內的本國國民根據其本國法律行使司法管轄權的製度。這是一種治外法權。它的存在,形成對所在國家屬地主權的例外或侵犯。


    它的主要內容是:凡在中國享有領事裁判權的國家,其在中國的僑民不受中國法律的管轄,不論其發生任何違背中國法律的違法犯罪行為,或成為民事訴訟或刑事訴訟的當事人時,中國司法機關無權裁判,隻能由該國的領事等人員或設在中國的司法機構據其本國法律裁判。據此,列強在領事區內或租界內成立行政管理機構,建立領事法院或領事法庭,派駐警察和軍隊,以充分行使對本國居民的管轄權。領事不僅審理本國國民之間的訴訟,而且依據被告主義原則審判當事人一方為駐在國國民的案件,同時對涉訴的領事館雇傭的住在國國民也要求進行保護,嚴重幹涉中國的司法主權。


    秦連魁點頭道:“當然,根據各國在我國擁有的領事裁判權,在上海灘,各國與道台衙門簽訂了《洋涇浜設官會審章程》,這個章程規定,根據被告主義原則,如果被告人為外國人,那麽案件就要在領事法庭進行審理,也就是說如果被告是日本人,法庭就設在日本領事館,由日本領事審理,當然我國官員可以派員參加陪審,可實際上各國在領事法庭上早就不允許我國官員觀審,奪走了屬於我國的權力,您想想如果由程裕盛做原告的話,不管三井福幹了多少壞事,日本領事根本可以不看證據就直接宣判他無罪!”


    蕭震雷聞言頓時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破口大罵:“我曰他嗎的領事裁判權!”(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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