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震雷和法斯特從滬西迴來的時候帶迴了兩男兩女。根叔,近五十歲的單身漢,額頭、臉上許多皺紋和溝壑,飽經風霜的一個老男人,有一條腿瘸了,行動有些不便,蕭震雷安排他做花匠,整理花園和草坪,沒事的時候養馬喂馬,護理馬車。


    狗蛋,二十多歲的一個小夥子,長得幹瘦,會趕馬車,人很機靈,手腳利索,蕭震雷安排他做馬夫,平時做些雜活。


    吳媽,本地人,五十多歲,子女已經成家,蕭震雷安排她做家務和保潔。


    桃姐,不到四十歲的一個女人,西川人,大廚,做得一手好川菜,她負責蕭震雷家裏一日三餐。


    傍晚時分,由桃姐主廚,做了一桌子菜,在蕭震雷再三強迫下,整個家七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餐,除了桃姐,其他六人都吃得讚不絕口、辣得渾身冒汗,法斯特這個洋鬼子操著一口英國腔漢語直說:“好吃,好吃!”


    晚飯後,牙行的何掌櫃就帶著四個人過來了,這是他找來的管家,一共四個備選人,由蕭震雷挑人,蕭震雷打量著這四個人,其中一個戴著老式圓框眼鏡、穿著舊灰色長袍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和另外一個穿著長袍馬褂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蕭震雷問了一些問題,經過詢問,得知戴眼鏡、穿舊灰色長袍的人叫範之庸,湖.州人,是一個落第老秀才,打得一手好算盤,寫得一手好字。穿長袍馬褂、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叫宋世傑,世代官宦之家,其父曾在兩廣做過地方知府,隻因得罪了上官被革職,後鬱鬱而終,從此家道中落,宋世傑年輕時乃紈絝子弟,再厚實的家產也經不住他敗的,等到家中一貧如洗時才不得不出來討生活。


    蕭震雷將牙行何掌櫃叫道一邊道:“何掌櫃,我看中了範之庸和宋世傑,比我上午說的多要了一個人,當然,傭金是不會少你的,這個你可以放心,這樣吧,你先帶他們都迴去,明天再帶範之庸和宋世傑過來找我!”


    多一個人,何掌櫃就可以多收兩份傭金,對於他而言,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他立即滿臉欣喜地答應:“好的好的,蕭老爺,隻要您滿意就好,您滿意就好!”


    第二天,何掌櫃果然如約帶著範之庸和宋世傑來了,範之庸和宋世傑兩人向蕭震雷躬身齊聲行禮:“蕭老爺!”


    蕭震雷送走了何掌櫃之後伸手將他們扶起笑道:“我這裏就不要叫老爺了,我不是什麽地主老財,也不是官老爺,你們就叫我一聲先生吧!”


    也許是他們在來之前就聽何掌櫃說了蕭震雷要了他們兩個,因此心理上早就有準備,兩人聞言,互相看了看,連忙改稱唿:“先生!”


    蕭震雷本來隻要一個人做管家的,本意是要留下範之庸,範之庸給蕭震雷的印象是老實、算盤打得好,對一些禮儀很清楚,完全是封建時代老文化的人的典型代表,讓他做管家,蕭震雷比較滿意,不過看到了宋世傑之後,蕭震雷又想把宋世傑留下,盡管宋世傑這個人前些年還是紈絝子弟,不過現在他也沒有紈絝的本錢了,蕭震雷看中的是他的社交能力,但凡封建時代的紈絝子弟都能夠結交各色人物,而且宋世傑出身官宦世家,對官場那一套很熟悉,蕭震雷自己覺得以後與清廷官場上的人物打交道的次數是絕對不會少的,因此必須要找一個熟悉官場規則又善於與官員周旋的人在身邊。


    蕭震雷笑著點點頭:“好,二位,今天請二位過來,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鄙人想聘請宋先生為寒舍的管家,聘請範先生為鄙府的賬房,宋先生的月例為二百兩,範先生的月例同樣為二百兩,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範之庸和宋世傑聞言都非常激動,月例二百兩銀子是什麽概念,宋世傑清楚得很,他出身官宦世家,想當初他府上的管家也隻有幾十兩銀子,他想著這二百兩銀子隻怕不那麽好拿,不過既然有這麽豐厚的薪水,那就隻能盡心盡力為主家做事,才能不負這二百兩銀子的月例錢。


    範之庸是落第的老秀才,由於清廷早在前些年取消了科舉考試,讀書人靠讀書做官的途徑被封死了,以範之庸為代表的讀書人隻能找活幹養活自己,他之前也做過師爺、管家、狀師之類的職業,但從來沒有拿過二百兩這麽高的月例,現在聽說月例銀子有二百兩,這個消息將他砸得一陣頭暈。


    兩人再次行禮,範之庸拱手深情道:“初來咋到,事兒還沒做,先生就許下二百兩銀子的月例,可見先生對我等之器重,庸無以為報,必忠心做事,方才對得起先生的知遇之恩!”


    宋世傑也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剛來就領二百兩銀子的月例,實在慚愧之至,這份月例在整個租界都屬於高薪了,不過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先生的氣魄之宏大,所要做的事業必定也是非同凡響,先生看得起宋某,宋某這一百多斤就賣給先生,以後縱是造反殺頭也百死無悔!”


    “呃?”蕭震雷聽得打了一個激靈,心道這宋世傑好生厲害,一下子就說中了我的秘密。


    蕭震雷連忙打著哈哈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說道:“哈哈,宋先生慎言、慎言,殺頭造反的話也不要亂說,被朝廷鷹犬知道了可不得了。對了,二位先生剛來,我安排人給二位先生安排房間住下,從現在開始,宋先生,你就是我的管家了,範先生,你就是我的賬房了,我這就把賬目交給你管,以後家裏的事情就拜托二位了”。


    宋世傑和範之庸兩人連忙行禮道:“敢不盡心盡力!”


    還別說,自從宋世傑和範之庸分別做了蕭震雷的管家和賬房之後,蕭震雷就省心多了,家裏的事情裏裏外外都有宋世傑和範之庸打理,再加上馬小雙在一旁幫襯,很多事情不需要蕭震雷處理就被解決了。


    這天蕭震雷將宋世傑找來說道:“宋先生,現如今洋人船堅炮利,而我大清則國勢漸微,縱觀列強之國無一不是工業發達、科技遠超我大清?以我看,想要趕超列強,必要發展工業,特別是造船、造槍造炮的重工業,我蕭震雷身上流淌著炎黃血脈,身為大清子民,自當要為國家的前途和命運出一份力,因此我想心動不如行動,我打算先開一家工廠試試水,然後再慢慢擴大規模,宋先生以為如何?”


    宋世傑看著蕭震雷有些震驚,他驚訝道:“世傑自見到先生,就知道先生氣魄不小,卻沒想到先生心係國家前途和命運,既然先生有這個誌向,而且現在就準備開始,世傑以為可行,此事宜早不宜遲,有什麽吩咐,先生盡管吩咐!”


    蕭震雷沉吟片刻道:“清廷官場黑暗,上下貪汙索賄、官官相護成風,如果我們將攤子一下子鋪得太大,隻怕那些官員就會像餓狼看見了肥羊,宰肥羊一樣宰我們,所以我打算先建立一座機械廠試試水,生產一些工業機器和機械,例如車床、銑床、刨床等等,為將來的工業發展打下基礎,所需工作母機向各大洋行采購,可能采購到的工作母機的精度不是很高,這還需要我們自己再加工成更高精度的工業機器,而所要的鋼鐵原材料暫時隻能向國外購買,你認為我們要將廠址選在什麽地方合適?”


    宋世傑想了想說道:“租界的地價太高,成本太大,開工廠不合適,寶山一帶有不少荒地,價格低廉,而且距離租界不遠,運輸方麵不論是用馬車還是用輪船都很方麵,距離火車站也不遠,不知道東家以為呢?”


    “寶山?”蕭震雷想了想點點頭。


    宋世傑又道:“浙江商人在大上海開的工廠,世傑也是見過的,且不說將工廠開起來,就直說工人的培訓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洋人的機器那些玩意不好弄,我大清子民識字的也沒幾個,隻怕擺弄不好那些機器啊,如果東家真的下定決定要開機器廠,這個方麵不能不仔細斟酌考慮!”


    蕭震雷聞言道:“我已經開始考慮了,準備讓法斯特去聯係一些洋人,看看在上海灘的洋人當中是否有懂機器和機械製造的人才,如果在上海灘找不到,就去出洋去找,一定要找懂這方麵的人才!另外,關於工廠選址的事情,我也是想把工廠設在寶山,也看中了一塊地,隻是我從未與官府打過交道,對官場上那一套不是太懂,此事還須麻煩宋先生隨我一起去會會那寶山縣令”。


    宋世傑拱手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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