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


    李雲護著欽差大人走出去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個同安郡的官兵闖進了顧家,在人堆裏找到了灰頭土臉的顧欽差。


    賀都尉半跪在地上,低頭道:“卑職保護不力,請天使降罪!”


    顧文川抬了抬手,開口道:“我又沒死,起來罷。”


    賀衝站起來之後,顧文川才吩咐道:“顧家的各個出口,守住了沒有?”


    “迴欽差,已經全部把守住了,一個人也出不去。”


    “顧家外圍,上半夜有不少人手看著,末將將他們驅趕走了,也捉了兩個人問過,他們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不過應該是宣州司馬曹榮的部曲。”


    顧先生點頭,開口道:“今夜老夫遇刺,兇手多半就在這顧家,敢謀害欽差,是何等的膽大妄為!”


    他正要繼續說話,顧家的家主顧文,急匆匆一路小跑過來,看到一臉黑灰的顧文川,又看了看眼前的軍漢,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開口道:“李兄,沒有事情罷?”


    “這大冬天了,怎麽就能走水,真是奇了!”


    他口中的“李兄”,是在稱唿顧文川,畢竟顧文川住進顧家的時候,身份是李雲…應該說是李昭的族叔。


    顧先生上下打量著顧家主,然後笑著說道:“顧老爺放心,我沒有大礙。”


    顧老爺迴頭看了看李雲,又看了看賀衝,苦笑道:“這位賀都尉又是從哪來的?今夜的事情,已經將顧某弄得糊塗了。”


    顧文川看了看顧家主,笑著說道:“顧老爺的意思是,今天這著火的事情,與顧家無關?”


    顧家主賠著笑臉:“李兄這話什麽說的,誰會點自己家的房子?”


    顧文川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扭頭看向一旁的李雲,開口道:“李兄弟想不想帶隊拿人?”


    李雲搖頭道:“不想。”


    顧先生啞然一笑,然後臉色陰沉了下來,緩緩說道:“賀都尉。”


    “末將在!”


    “顧家上下,有謀害欽差之嫌,將顧家上下一體擒拿,待本官詳細審明!”


    顧文臉色慘白,正要說話,就聽到顧文川淡淡的說道:“顧老爺現在還要假裝不認得我嗎?”


    顧老爺深唿吸了一口氣,跪在地上,叩首道:“石埭顧文,叩見天使。”


    “嗯。”


    顧先生淡淡的說道:“咱們雖不同宗,但卻同源,你家的顧錦,老夫在京城還見過不少次。”


    “不過這一次,你們犯了忌諱,觸碰了朝廷的法度威嚴,老夫不能容你們,不過…”


    他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這幾日,老夫會審明詳實,若確不是顧家所為,老夫會還伱們顧家一個交代。”


    顧老爺低頭叩首:“多謝欽使。”


    “賀都尉。”


    顧文川緩緩說道:“還不去拿人?”


    賀衝應了一聲,帶隊拿人去了。


    而顧文川,則是迴頭看向李雲,笑著說道:“李兄弟,一會兒老夫要去石埭縣衙辦案,你去是不去?”


    李雲想了想,問道:“我能不去嗎?”


    “隨你。”


    顧文川微笑道:“不過還是跟著老夫多看看為好,這幾天蒙你護衛,你要是想去京城,老夫可以帶你去京城瞧一瞧看一看。”


    李雲搖頭,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李某原以為先生需要保護,現在看來是我想岔了,青陽還有很多山匪未除,李某不想離開青陽。”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將來有機會去京城,一定去拜訪先生。”


    “好,好好。”


    顧先生也沒有強求,開口道:“那李兄弟,咱們下迴有緣再見。”


    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顧家的下人,微笑道:“勞煩帶路,讓老夫去洗個臉。”


    這顧家的下人戰戰兢兢,帶著顧文川去了。


    李雲則是留在原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顧文,默默歎了口氣:“顧老爺不用太擔心,今夜的事情,跟顧家關係不大。”


    顧老爺起身,看了看李雲,神色複雜:“顧某現在不知道應該是怪罪李都頭,還是感謝李都頭了。”


    李雲笑著說道:“跟我關係不大,說不定我不帶他來,他自己也會來。”


    兩人正在說話的功夫,另一邊的田刺史,曹司馬等一眾宣州官員已經被拿住,剛洗了臉的顧文川一臉陰沉,喝問道:“你們宣州官員,不在宣州城,怎麽會在石埭?”


    “給老夫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今夜這場大火。”


    顧欽差怒火衝天:“可就要算在你們頭上了!”


    這個邏輯沒有任何問題。


    田刺史,曹司馬等人,本來應該在宣州城裏,而不是在石埭縣城裏,更不應該在顧家。


    他們在顧家,顧家偏偏今夜失火,這些人被逮了個正著,到什麽地方說理,也解釋不通。


    曹司馬等人,都嚇得哆哆嗦嗦。


    而田刺史雖然也被官軍拿住,卻多了幾分膽氣,他抬頭看向顧文川,冷笑道:“不過是各為其主,欽使何必多言?”


    “混賬!”


    顧文川冷聲道:“各為其主?那你說一說,你背後的主是誰?誰讓你火燒朝廷欽使了!”


    “欽使這般攀咬,下官無言以對。”


    田刺史冷笑道:“仕林大儒,嘿,仕林大儒!”


    顧先生同樣冷笑:“奸佞小人,看誰都與自己一般!”


    他大手一揮,沉聲道:“都帶走,帶到石埭縣衙去,看管起來!”


    田刺史梗著脖子,大叫道:“我是朝廷五品命官,無旨意你敢拿我下獄!”


    顧先生麵無表情,揮手道:“帶走!”


    ………………


    三日之後,青陽縣衙裏。


    出差歸來的李某人,坐在薛老爺的書房裏,將這幾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等到最後說到田刺史等人下獄之後,他才喝了口茶水,感慨道:“原來京城來的欽使,隻需要兩天時間,就能把地方上該辦的人全辦了。”


    “我還以為,都會像裴公子那樣,無可奈何呢。”


    薛老爺聽出了李雲話裏的陰陽怪氣,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歎了口氣:“這事情確有些出格,在此之前,老夫也全然沒有想到。看來朝廷裏的奪嫡之爭,已經愈演愈烈了,連顧文川這種仕林大儒,也牽扯其中,並且下手這樣幹脆利落…”


    宣州,在整個大周隻是個不起眼的角落,但是宣州最近的事情,卻是整個朝廷裏局勢的縮影。


    老皇帝年紀越來越大,奪嫡爭儲的態勢,也越來越兇,甚至京城爭鬥的餘波,已經蔓延到了地方。


    李雲笑著說道:“先前縣尊還說這位顧先生不是太子的政敵,他若是沒有派係,會用這種手段做這麽激進的事情?”


    薛老爺再一次沉默不語。


    很明顯,他猜錯了。


    如果顧文川真的沒有任何派係,隻是所謂的“清流”官員,到了地方上查這種案子,至多也就是按部就班的查,不會這麽兵行險招。


    畢竟,顧文川也不是什麽年輕的官員了,不會像年輕人那樣急切的想要立功,想要出風頭。


    也就是說,這位仕林大儒,已經在朝廷的某一派中站隊,而且大概率是站在了太子的對立麵。


    薛老爺長歎了一口氣:“邊境戰事不停,朝廷內鬥不休,地方上…地方上更是亂成一片,不少地方因為加稅出現了反民,這樣的朝廷,不知道到底什麽樣的人,才能夠徹底整頓。”


    這樣的朝廷,已經病入膏肓了。


    李雲在心裏,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大周並不缺有本事的人,像顧文川那種人,心機城府章法手段無一不缺,但是他到了宣州,並沒有致力於讓宣州百姓好過一些。


    隻是單純的想要扳倒將田刺史他們!


    聰明人的精力,都耗在了這些上麵!


    李都頭放下茶杯,笑著問道:“田刺史如果被定罪了,縣尊有沒有機會去任這個刺史?”


    薛嵩緩緩搖頭:“大概,是會再外派官員過來,隻希望這個新刺史…”


    “不要那麽貪婪。”


    李雲心裏撇了撇嘴,不以為然。


    說不定…


    還不如田刺史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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