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心有不甘表麵鎮定的老苗不同,張翼神色相當坦然。


    這讓台下很多暗中觀察她的人,忽然發現:小張其實比老苗更有‘臨危不懼’的高素質啊。


    他們哪裏知道,張翼被方圓給搞得‘腦洞大開’後,就連被賣到深山老林去當生孩子機器的那悲慘下場都想到了,還會在意別的?


    去蹲大牢,也比那樣好太多啊,偏偏很清楚方圓實力的張翼,除了乖乖被他擺布之外,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比方去死。


    唯有死,才能擺脫那個沒人性的混蛋!


    可在沒有徹底絕望時,誰願意撇下這五彩繽紛的世界,去死呢?


    老苗,不也是在乞盼出現奇跡啊。


    嗬嗬,奇跡從來都隻是個傳說--張翼想到這兒,端起茶杯要喝水時,現場的嘈雜聲平息了下來。


    她迴頭看去,就看到董組長帶著三個人,從西邊台階上緩步走了上來。


    這段時間,董組長可算是唐王人了,大家夥對他也很熟悉了,所以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直接看向了緊隨其後的年輕人。


    一個長相很儒雅,看上相當有風度,身上散出一股子若有若無驕傲的年輕人,就是唐王的新任二把手了。


    跟在年輕人背後的那兩個,穿著很板正的黑西裝,扳著個臉的不像官員,倒像是索命的牛頭馬麵,上來後目光就看向了老苗那邊。


    故作鎮定的老苗,臉色一下子蒼白,無力的垂下頭時,眼角餘光卻發現張翼的臉上,竟然還保持著該死的淡然笑意。


    難道她不知道害怕,不知道索命的牛頭馬麵來了嗎?


    老苗哪兒知道,表麵淡定的張翼,心兒都幾乎要蹦出嗓子眼來了。


    畢竟假裝不害怕,並不是真得不害怕。


    “燕市長,請。”


    董組長帶著年輕人走到主席台正中位置時,稍稍抬手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此時的表現,也篤定了台下大家夥所猜的那樣:這個年輕人,果然是大有來頭的,要不然董組長不可能當眾對他這樣客氣。


    年輕人卻不會在這種場合下,真在董組長的虛讓下,大馬金刀的坐下來,立即後退一步,微微彎腰含笑謙讓了幾句什麽。


    對年輕人的謙讓,董組長很滿意,畢竟他剛才那個動作,不是給燕隨意的,而是給燕家的。


    燕隨意能夠拎清最起碼的規矩,就證明外界傳說的那樣:從這一刻起,他要正式步入官場了。


    跟隨在他們背後一起上台的年輕人,到背著雙手站在了後麵,依舊麵無表情。


    嘩嘩--掌聲響起來了,除了徹底絕望的老苗之外,包括張翼在內的所有人,都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董組長與燕隨意的到來。


    看到張翼也在含笑鼓掌後,董組長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夥子都別鼓掌了,這不是捥人老苗、張翼的心兒麽?


    不鼓掌不行啊,這是規矩--等大家夥看上去興猶未盡的停止了鼓掌後,董組長才清了清嗓子,也沒拿稿子,就開始講話了。


    大家夥都知道,這時候老董講話沒好話,也是按規矩來罷了,先誇後訓。


    重點,是深惡痛絕的訓。


    訓過後,再代表上級領導,給唐王官員加油鼓勵,希望他們能保持好的優良傳統,成為一個合格的人民公仆,能少貪點就少貪點,別把高營養養出來的精力,都用在勾心鬥角上,結果卻像某人那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果然,正如大家夥所預料的那樣,董組長在肯定了大家新的一年來所做出的貢獻後,話鋒一轉就以不點名的方式,厲聲批評某些同誌了。


    這一次,低頭的不僅僅是老苗了。


    除了紀委那些人之外,就連燕隨意都一臉的凝重,眉頭緊皺著很是憂國憂民的樣子,至於故作鎮定的張翼,早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了。


    下麵那些頭頭腦腦,估計也好不了哪兒去,畢竟被上級批評不是啥好事。


    終於,老董滿腔怒火突突完了後,語氣就開始柔和了,當場宣布燕隨意,為唐王市的新任二把手,要大家再次鼓掌,歡迎燕市長講話。


    燕隨意到底是出自世家豪門,又是第三代中扛大旗的人物,自然不會怯場,但他也不會在這種場合下,侃侃而談他的施政方案,很快就結束了講話。


    他看似不出彩的演講,才是最出彩的地方,畢竟唐王當前官場局勢很複雜,人心惶惶的,他隻需告訴大家夥‘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兩個老大之一’,就行了。


    說多了都是廢話。


    重頭戲來了!


    誰,才會是把老苗取而代之的那個人?


    是陳部長,還是於常務副?


    以往任何一個地方的官場,官員隻要調動,都會提前至少三天,讓大家夥知道誰誰誰要來了,某某某要走了,啥啥啥要倒黴了。


    不過這次唐王領導班子的調動,保密工作卻做的非常好,到現在為止,大家夥都不知道誰會接替老苗。


    古人雲,反常即為妖啊。


    嗯,誰是把老苗取而代之的那隻妖?


    好像知道大家夥很迫不及待,卻又偏偏故意吊大家胃口那樣,老董重新發言後,先強調了一番貌似無關的話,最後才清了清嗓子,代表上級領導,鄭重說出了唐王一把手的名字:“張翼。”


    現場,忽然一下子就鴉雀無聲了。


    就好像時間也突然凝固了,搞得大家不會喘氣了,連心都不跳了,唯有腦子裏有個聲音,在翻來覆去的吆喝:張翼,張翼!對,就是被你以為要倒大黴的張翼,不但沒有被一擼到底,反而更上一層樓,成為了你的老大!


    嚓,怎麽可能是她!?


    在清晰聽到老董喊出張翼的名字後,受震驚最嚴重的人,肯定是老苗了。


    別人是不會喘氣了,心跳都要停止了,他卻是連靈魂都離體了,老大會兒後才慢悠悠的歸位,驅使他的眼珠子咕嚕了下,看向了身邊的女人。


    張翼神色坦然--其實,你隻要稍稍用心觀察她的瞳孔變化,就會看到裏麵有圈圈在不住的擴散,就像一顆石頭砸在水裏那樣。


    她不是坦然,她這一刻就是具行屍走肉。


    沒有誰能知道她現在是啥想法,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大腦小腦左腦右腦所有的腦,都是一片空白,就像棉花那樣。


    直到燕隨意舉起雙手,開始鼓掌,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嘩!


    掌聲雷鳴般的響起,好像要把屋頂子給掀了那樣。


    除了老苗外,幾乎是所有人,都在拚命鼓掌(當然了,董組長、燕隨意李文廣他們,是不會這麽熱切的),籍此來表示:張書記,我看好你喲!


    幾乎的意思呢,就是三百個人裏,可能還有一個人沒有鼓掌。


    這個人,自然是隨張翼後麵趕來的曹金彪、曹主任了。


    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老董確實當場宣布新的老大是張翼後,至少得有一萬頭澳洲特產草泥馬,從老曹腦子裏滾滾而過。


    他實在搞不懂,犯下人神共憤大錯的張翼,明明都成了一脫了毛的母雞了,怎麽忽然搖身一變,成為涅槃重生的鳳凰了呢?


    本來,張翼變成一隻德州扒雞也好,涅盤鳳凰也罷,都跟老曹沒太大的關係來著,現在倒好,就因為他為討好新一任二把手,可勁兒的想從張翼身上榨取最後一滴油水,結果就變成了眼中釘。


    也唯有‘眼中釘’這個詞,才能形容女人有仇不過夜的特點。


    “草--曹主任,你怎麽了?”


    跟隨老曹一起來的兩個屬下,看到曹主任好像要從椅子上往下出溜後,趕緊下意識的攙扶他。


    剛把他攙扶到椅子上,這倆人由觸電般的鬆開,跟隨大家夥鼓掌了:可不能讓人看到,我們很關心要倒黴的家夥,要不然我們也會跟著倒黴的,沒看到韓妙在滿屋子的搜尋曹主任身在何方?


    咕噔一聲,張翼終於聽到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清醒了過來。


    掌聲還在繼續,越來越響。


    她用力眨巴了下眼睛,看向了董組長。


    董組長衝她淡淡點了點頭,示意她現在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實的。


    說實在的,老董雖說不在意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前途,不過在接到上級任命張翼為唐王一把手的通知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官場智慧再不怎麽樣的人,也知道張翼這次要倒黴了,畢竟東洋鬼子幹的那件事,在國際上都引發了極其惡劣的影響,高層極度重視。


    雖說最終結果,是讓東洋人自己狠抽自己的臭嘴,來獲取世界人民的原諒,但毫無疑問的是,對這件事負有不可推卸責任的老苗,張翼倆人,都得接受嚴懲才對。


    事實上,老苗‘如願隕落’了,張翼卻強勢逆襲,成為了一把手。


    在普通人眼裏(也包括老苗與張翼),張翼的逆襲絕對是奇跡。


    不過當老董驚訝過後,很快就領悟到了什麽,並按照上麵的意思,把謎底等到最後時才解開。


    張翼傻呆呆的樣子,讓老董心裏多少舒服了些:剛才,這小娘們可是很鎮定的,讓人懷疑她已經知道她自己高枕無憂了。


    張翼慢慢地站了起來,按照老董的意思,緩步走向了發言台。


    老董把麥克風交給她時,悄悄對她說了個人名:“方圓。”


    老董之所以說出方圓的名字,是因為開會前,他接到了一個電話:讓他在宣布完對張翼的任命後,再悄悄告訴她這個名字。


    原來張翼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都是方圓在暗中運作的,這家夥能耐不小啊--這是董組長在接到電話後的真實感觸,不過一想到方圓當初讓東洋人自己抽嘴巴那件事,也就不覺得有啥奇怪了。


    毫無疑問,方圓的是要送給張翼一個驚喜。


    對於這種錦上添花的事,老董自然不會拒絕,欣然應允。


    不過,他有些擔心張翼,覺得她驚喜肯定是驚喜的,就是驚的太過度了吧?


    這不,她站在那兒都足足半分鍾了,一句話也沒說,就知道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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