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原百代在問那兩個人都死了沒時,就像在說誰誰誰吃飯了吧那樣自然。


    聲音裏沒有一點點的憤怒啊,悲傷等情緒,畢竟那兩個人,可都是奉了她的命令前往唐王方家,要把那個貴婦人綁迴來的。


    當前在她麵前幾乎把腰都彎成九十度的年輕人,不知道那個小宅院中的貴婦人是何許人,甚至他都不知道這個山原百代,是哪兒人,以前又是做什麽的,忽然間就拿著能決定他們生死的金牌出現在,代替了原先對他們發號施令的豐田秀敏。


    他隻知道,自己這夥人必須得無條件遵從山原百代的命令,要不然就是個死。


    他還知道,被派去唐王方家的那兩個同伴,在組織者中是絕對精英級別的存在--現在他們卻死了,死得很慘,而山原百代卻對他們的死,毫不在意,就像死了兩隻螞蟻那樣。


    這讓年輕人在升起一股子‘兔死狐悲’的傷感時,也更加從心裏懼怕這個性感女人了,盡管他已經做出了最最尊重的姿態,額頭上還是有冷汗冒出來,順著臉頰滴落在了地毯上,立馬就消失不見了。


    山原百代眼角餘光掃了年輕人一眼,就知道他現在心裏想什麽了,微微笑了下緩緩地道:“佐藤,你是不是覺得,我一點都不在意你們的死活?”


    “啊,不,不敢!”


    聽她這樣問話後,叫佐藤的年輕人大吃一驚,連忙快速直起身子,接著又重重彎了下去,冷汗更急,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他不清楚山原百代的來曆,卻親眼看到過她在隨意中,就使出了代表著東洋武學最高境界的迎風一刀斬。


    佐藤從四歲開始練刀,時至今日整整練了二十三年之多,可謂是相當勤奮。


    但到現在為止,他也劈不出那雷厲風行的一刀,隻能無奈的承認:他,已經止步於東洋武學最高境界的殿堂之外了,到死都別想踏進那個門檻,像那些永垂清史的前輩們那樣,接受後人的膜拜。


    無條件的崇拜強者,是這個民族最大的特點,也是優點。


    在絕對的強者麵前,他們能放棄包括尊嚴在內的所有東西,潛心向強者學習--但若等他們成為真正的強者之外,卻會毫不客氣的對曾經崇拜的對象,舉起手中的屠刀。


    所以,在佐藤發現自己苦練到死,都無法取得山原百代目前的成就後,就已經死心塌地為她是從,畢恭畢敬不敢有一絲違逆了。


    “你不用緊張,坐下吧。”


    山原百代當然很清楚佐藤心裏怎麽想的,才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隻是端起案幾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淡淡地吩咐。


    佐藤同樣不敢違逆,甚至都不敢客氣,馬上就乖乖坐在了山原百代對麵的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的,雙手放在膝蓋上。


    “你可知道我讓鬆下他們有綁架的那個貴婦人是誰?”


    山原百代放下手中的茶杯,就像聊天那樣的問道。


    “那是方圓的親生母親,姓燕,叫燕影,京華燕家第二代嫡女。早在三十多年前,燕影就喜歡上了華夏軍方一年輕有為的校官,卻被勒令必須嫁給方圓之父方天明……”


    如果夏小韻在這兒的話,聽到佐藤侃侃而談她剛知道不久的這些事情後,肯定會很驚訝,說不定還會爆粗口:我靠,這些小鬼子怎麽知道這些的?


    說起工作後,佐藤額頭上的冷汗漸漸的消失,聲音也越來越流暢,隻是聲音裏不帶有任何個人感情,完全是以最客觀的角度上,來講述燕影的‘人生檔案’。


    “不錯,你說的一點也不錯。”


    等佐藤說完後閉上嘴,微微抬起頭盯著山原百代的下巴,靜候新的指令時,她才緩緩點了點頭:“看來,數十年來,你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


    “為王上陛下效忠,用不敢忘!”


    得到山原百代的誇獎後,佐藤稍稍有些得意,聲音中也帶有了絲絲得意。


    山原百代嘴角浮上一抹譏誚:“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佐藤用力頓首。


    “你們幾代人都在密切關注燕影,那麽你們有沒有真正了解過她本人?”


    山原百代輕飄飄的說:“我說的不是她四十多歲的人生史,我說的,是她個人的變化。”


    佐藤愣住。


    他覺得,他剛才已經把燕影敘說的很清楚了,甚至都詳細到了她最愛吃什麽,走路、說話時有哪些與眾不同的小習慣--那麽,她還有什麽個人的變化,是沒有被注意到的?


    “她的美麗。”


    山原百代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佐藤說話後,才慢悠悠的提醒道。


    “她的美麗?”


    佐藤又愣住,抬頭看著山原百代的眼睛,臉上都是不解的茫然。


    “燕影在十五年前的資料照片,你見過吧?”


    山原百代提醒道。


    “見過。”


    佐藤點了點頭時,腦海裏迅速整理出了燕影十五年前的資料照片。


    山原百代笑了,聲音有些發膩的問道:“前後對比一下,有什麽發現沒有?”


    “有、有……”


    剛消失的冷汗,再次從佐藤額頭冒了出來,剛才的那絲絲得意,早就被拋之腦後了,那是因為他忽然發現:他們幾代人(每一代密切關注燕影‘成長’的人,年限是五年)都在密切關注的燕影,當前的樣子比十五年前相比,年輕漂亮了太多。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規律,就像太陽升起就會落下那樣,一個女人真正耀眼的年齡段,是從十八歲開始,最晚到三十八歲結束,有整整二十年。


    這二十年中,才是女人最漂亮的時候。


    但很明顯,被佐藤他們幾代人在暗中密切觀察的燕影,年輕時誠然能稱之為美人兒,可在方圓十二歲時,她已經像絕大多數普通婦女那樣,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等家庭瑣事給汙染了:青春不再,皮膚開始出現了鬆弛現像,腰間有了贅肉。


    燕影嫁給方天明十數年後,變成那副樣子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了。


    所以佐藤他們都不會特意關注,就像他們在十五年中,竟然沒有注意到燕影越來越年輕漂亮那樣:眼角的皺紋消失,鬆弛的皮膚充滿了彈性,腰間的贅肉轉移到了胸前,兩天腿像少女那樣筆直修長--


    當一群人總是躲在暗中,盯梢一個人的時間長達十五年後,無論她有多大的變化,隻要不是一個晚上就能改變,那麽在他們看來就是很正常的了,就像秋天來了樹葉會落下那樣,卻幾乎從沒有誰去考慮樹葉為什麽要落下。


    “別人越活是越老,了不起,能盡量保持年輕時的美麗。但燕影卻不同,她是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漂亮。這麽顯著的變化,你們‘觀風使’卻看不到--嗬嗬。”


    山原百代微微冷笑,淡淡地說:“我真不明白,帝國為你們付出了那麽多心血,都被你們浪費到哪裏去了。”


    佐藤滿頭大汗淋漓,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全身都在瑟瑟發抖,甚至牙齒都在格格作響,眼角餘光看向了倚在沙發扶手上的那把長刀,得需要用竭盡全力,才能壓製住轉身就跑的衝動。


    “唉,坐下吧,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誤。”


    山原百代輕輕歎了口氣,白生生的小手隨意擺了擺。


    “哈依!”


    佐藤這才如釋重負,渾身虛脫了似的,重重蹲坐在了沙發上,對山原百代手持金牌,來接管本部門的最後一絲不甘,也隨之破滅了。


    “一個人,越活越年輕,這是違背自然規律的現象,不該發生的。”


    山原百代卻沒有任何心思,去揣摩佐藤心裏是什麽想法,隻是秀眉微微皺起考慮片刻,才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她能有這個能讓你們忽略的變化,隻能說明那個世界裏,有我們想象不到的力量。”


    “燕影,燕影變漂亮了--


    佐藤大著膽子的說著,偷眼看向山原百代,發現她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後,才低聲說:“她變漂亮了與那個世界有關,那麽我覺得,她或許不再是三十年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了。”


    “你是說,鬆下他們兩個,是燕影殺的?”


    山原百代馬上就明白佐藤要說什麽了,伸出去拿茶杯的手,稍稍停頓了下:“她在你們幾代人眼皮底下變漂亮的同時,也練就了一身毒辣的功夫?”


    “應該是這樣!”


    佐藤再次微微抬起頭,又稍稍找迴了點自信:“您剛才說得不錯,鬆下他們兩個不是被方圓殺掉的,因為我們在唐王南部山區的荒山溝內,檢查可他們的屍體,能確定他們的致命傷,不是男人能做出來的。”


    世間所有生命,唯有符合自然製定下的‘剛柔並濟,陰陽相合’規律,才能存在這顆星球上,人類也是這樣。


    男人與女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一個陽剛,一個陰柔。


    這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注定了男人與女人在說話的聲音,辦事的方式,以及殺人的手段,都有著很大的區別。


    佐藤能從開始發臭的鬆下倆人屍體上,看出他們的致命傷相當陰毒,雖然鬆下喉結被捏碎的事實,很適合男人出手時的習慣,但骨頭的‘碎度’,卻與男人出手時的粗野極不相同。


    因此,佐藤就能肯定的說,鬆下倆人不是死在包括方圓之內的任何一個男人手中,而是被女人給幹掉的。


    方家胡同內,總共住著兩家人,佐藤他們早就搞清楚了:方家住著的是夏小韻,與她的保鏢勞拉;方家前鄰則是秦小冰,與一個她愛心泛濫時收留的老乞婆。


    這四個人中,除了勞拉有殺人的本事外,其餘三人就是普通人,沒有任何危險。


    而唯一能殺人的勞拉,卻沒有能以那種陰狠手段幹掉鬆下他們的手段,那麽他們卻死了--兇手,除了本來是乖寶寶那樣的燕影,還能有誰?


    被山原百代提醒後,佐藤才發現燕影十五年前後的變化太大了,讓他後背冒冷汗直冒,腦子卻變聰明很多,這才分析出了誰是殺害鬆下倆人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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