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的借刀殺人之計,是相當無恥的。


    為此,他不惜顛倒黑白,把最該接受懲罰的龜田良和說成英雄,還得逼著張翼,眼睜睜看著真正的英雄受苦受難,卻隻能在旁邊袖手旁觀。


    這份痛苦,讓張翼幾乎無法忍受。


    但也僅僅是‘幾乎’而已,幾乎這玩意就是快了、還沒到最後一點的意思。


    所以張翼忍了下來--當老苗臉色平靜的提示她該拔刀出手時,她隻能一咬牙,竭力表現出該有的鎮定,緩緩掃視一圈在場眾人後,輕啟朱唇的說道:“好,那我就說幾句。李主任、苗書記,各位,在我看來,要想甄別李書記,與田副局所說的真假,那個事發現場趁亂離開的、的女士,很關鍵。”


    聽張翼這樣說後,老苗笑了,點頭附和:“對,張翼同誌說的沒錯。田副局,你們警方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找到當事人,還本案一個清白。”


    “是,苗書記,張市長!”


    田宏強大聲答應著,揮手敬禮。


    “等等!”


    李文廣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


    他的官場智慧再低,這時候也知道有些話是不可以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的,更看出這是老苗故意為他安排的圈套了,這時候他最該做的,就是忍。


    李文廣無法忍:好你個苗德海,你給我打電話時,明明說是涉及到了領導班子裏的某位女領導,現在卻又假模假樣的讓田宏強去搜尋她的下落,設套來讓我與張翼當麵發生衝突,借此機會聯合起來打擊我。


    張翼,還有你!


    你以為,你臉上抹了那麽厚的粉子,就能遮住你被東洋人抽耳光時的指痕嗎(夏小韻在給他打電話是,可是明確說過,張翼被秦大川倆人相救之前,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的)?


    就為了你的麵子,你就任由真正的英雄蒙冤,讓真實冒犯你的東洋人,搖身變為正義使者來打擊英雄,你的良心何在?


    心中冷笑的李文廣,在眾多同僚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看著張翼。


    李配金嘴巴動了動,又垂下了眼簾。


    老苗則端起茶杯,開始吸留吸留的喝水:好戲就要開演了,希望能精彩些吧。


    至於其他領導,卻是滿臉的茫然,搞不懂李文廣怎麽在這種場合下,就敢對二把手怒目相視,難道吃錯藥了嗎?


    李文廣剛看過來時,張翼還是本能的要挪開目光的,但隨即就跟他‘坦然’對視了,就像她波瀾不驚的聲音:“李書記,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張市長,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李文廣深吸了一起,強迫自己語氣正常。


    “你說。”


    張翼端起了水杯,低下了頭。


    “東洋人龜田良和出事時,你在哪兒?”


    李文廣緩緩問道。


    聽他問出這句話後,饒是苗德海鎮定功夫相當要得,可還是差點忍不住的笑出來:哎呀呀,真是個雛啊。


    張翼嘴角猛地抽了幾下,聲音陰森了起來:“李書記,你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當著李主任、苗書記以及各位領導的麵,把會議室當做審訊室來審問我嗎?”


    “不敢。”


    李文廣搖了搖頭,說道:“我就想張市長迴答,東洋人出事的那一刻,你在哪兒。”


    龜田良和被痛扁,時間是上午九點左右,剛才田宏強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李文廣就沒必要再重複具體時間了。


    張翼緩緩轉動著手裏的杯子,沉默片刻好像終於忍下被李文廣‘當庭審訊’的怒氣後,才說:“今天是周末,早上八點半,我就趕去了安陽(就在唐王正西方向)去找一位老中醫。我丈夫身體不怎麽好……九點時,我正在去安陽的半途,接近十點接到苗書記召開緊急會議的電話時,我剛到安陽。李書記,我這樣迴答可以嗎?”


    “唉。”


    李文廣輕輕歎了口氣,滿臉都是失望的神色,低聲問:“誰能證明,你去過安陽?”


    “嗬嗬,李書記,你這樣問可就有些過了啊。”


    張翼微微冷笑,言語犀利的反問:“有誰規定,我去外地為丈夫求醫問藥,還得找證人作陪嗎?”


    唐王三把手這時候忍不住說話了,透著不滿:“李書記,就因為你主持政法委工作,那麽我們這些人無論做什麽事,都得去你那備案?”


    “是啊,是啊,你這樣可有些過了。”


    馬上,就有幾個人隨聲附和。


    李文廣沒理睬,又看向了苗德海:“苗書記,你給我打電話時,曾經說過,東洋人遭打事件,牽扯到我們領導班子裏的一位女性成員,請問她是哪一位?”


    苗德海眉毛猛地皺起,茫然神色溢於言表:“我跟你說過,我們班子裏有女性領導,受到此案的牽扯嗎?”


    看著那張有了幾個老人斑點的臉,李文廣不生氣了,忽然很想笑。


    在張翼拒不承認時,他就猜到苗德海會這樣迴答了。


    他還問,那是因為他希望,苗德海看在受領導重視來主持唐王工作的份上,能保持最起碼的道德底線,而不是為了爭權奪利,就完全放棄該有的原則。


    果不其然,苗德海的迴答,讓李文廣很是失望,再次歎了口氣,喃喃說道:“官場諸生態,果然是肮髒無比的。”


    “放肆!”


    李配金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抬手輕拍了下桌子,厲聲說:“李文廣同誌,你太過分了!苗德海同誌,我建議由唐王市委市政、府,向直接領導反映情況,李文廣同誌的幼稚行為,不足以擔此重任!”


    其餘幾位領導,立即再次出聲附和,蓋因李文廣這句話,一竿子撥拉倒了一船的人,更有脾氣不好的,幹脆說道:“李文廣同誌,你不但放肆,還狂妄!”


    苗德海站了起來,神色凝重的說:“李主任,我們會慎重考慮您的建議。李文廣同誌,我希望你現在能向各位賠禮道歉,我想--”


    “賠禮道歉?”


    李文廣冷笑著,打斷了苗德海的話,眼神異常犀利的在他、張翼臉上來迴掃視著:“嗬嗬,你們,誰有資格讓我對他(她)賠禮道歉?”


    “你、你還真是太狂妄了!”


    饒是苗德海修養工夫驚人,這時候也無法忍受了。


    “是,我就是狂妄。”


    大又破罐子破摔意思的李文廣,走到椅子後麵,抬手拍打著椅背說道:“今兒我把話放在這兒,就算我再狂妄一萬倍,隻要我不主動辭職,誰都無法搶走我這把椅子!”


    李文廣這話,就是紅果果在向整個唐王官場最高層、包括來自省裏的李配金直接宣戰了:你們誰有本事使就是,我倒要看看誰能把我給整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再是東洋人被扁案件了,而是關係到整個唐王領導班子是否團結、齊心協力為民謀福利的大原則問題了。


    這是任何一級官場,都無法容忍的大事情。


    偏偏李文廣又異常狂妄,就差直接高唿口號了:不是你們走,就是我滾蛋,咱們從此後勢不兩立!隻要我在位一天,我就跟你們沒完!


    豪言壯語說出來後,李文廣又看向了梅玳魯朝,冷笑:“梅玳先生,你最好規勸龜田良和主動坦白,我還能從輕發落。如果他執迷不悟,那就請你轉告他的家人,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唐王了,我說到做到!”


    明確感受到李文廣此時爆發出的陰森殺意後,白胖胖的梅玳魯朝不敢說什麽,甚至都不敢與他對視,隻能冷哼一聲迴頭看去。


    他的助手,正滿臉義憤填膺的樣子,舉著手機對著李文廣。


    看來,他已經把李文廣發狠威脅東洋人的這番話,都錄製了下來,作為呈堂供證,來通過某些手段,來維護整個大和民族的尊嚴了。


    李文廣根本不在意,當著目瞪口呆的眾人麵(大家確實被震呆了),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楊建嗎?我是李文廣。現在我命令你,帶著你的人去市中心醫院,接管負責東洋人龜田良和的看護工作。你給我記住,在沒有我的命令下,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看到他、與他說半個字。立即執行!”


    楊建,是先於李文廣半年就調來唐王的,轉業軍人,目前在市局擔任刑警隊隊長,以前就與田宏強不怎麽對眼,李文廣來了後,幾乎是沒有任何的考慮,就成了他的心腹手下。


    自然也是李文廣唯一的心腹手下,他唯一能動用的力量。


    別人都以為,楊建隻是轉業軍人,因與全麵負責市局工作的田宏強(當時楊局也兼任政法委工作的,辦公地點不在市局,那時候就是田宏強說了算的)不對付,所以才果斷追隨李文廣的。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楊建是潘龍語早在半年前,就為李文廣布下的一顆棋子。


    李文廣也是在看了潘龍語臨死前給他的那些東西,才知道楊建存在的。


    聽李文廣這樣下命令後,田宏強暴怒:“李文廣,你簡直是--”


    “田宏強,你給我閉嘴!”


    李文廣瞋目斷喝,打斷田宏強的話後,才輕聲說:“你等著,我會讓你脫下這身衣服的,因為你實在不配穿著它,幫助東洋人來禍害自己同胞。”


    說完,李文廣快步走出會議室,揚長而去。


    他在唐王,就算所有人都排擠,打壓他,那又怎麽樣?


    李文廣相信,郭易秦會為他擋住所有射向他的明槍暗箭。


    李文廣走很久了,會議室內還靜悄悄的,沒有誰說話。


    在好多人心裏,剛才李文廣‘單挑’整個唐王班子的愚蠢行為,簡直是太不真實了,好像連誇張太多倍的官場小說中,都沒這麽精彩吧?


    “咳。”


    也不知道是誰咳嗽了一聲,終於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讓老苗眨巴了下眼,勉強推起個笑臉,對李配金說:“嗬,嗬嗬,李主任,很抱歉讓您看笑話了,都是我這個當班長(一把手的自謙)沒做好。”


    李配金擺了擺手,站起身走向門口:“苗德海同誌,各位,我想我該馬上迴去,向領導匯報這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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