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晚風,吹起秦小冰的白色大背心,幫她營造出了仙子般的飄逸,仿佛隻要雙手一揚,就會飄啊飄的飄走了。


    秦小冰才不想禦風而去,隻是黛眉緊皺的看著胡同口,想不通方圓這小子,怎麽就跟夏總一起迴來了呢?


    還喝的那麽大,勞拉那麽‘拾掇’他,都沒見他反抗一下。


    夏總今晚約了文太太,一起去圓耀酒店商談問題的事,秦小冰知道。


    方圓驅車駛出神通快遞停車場時假裝看不到他,揚長而去,她也記得。


    這小子怎麽跟夏總在一起,喝了多少酒都不算事兒,最讓秦小冰感到驚詫的是,就算夏總再體貼下屬,可也不能把他直接抗家裏去啊?


    夏總應該知道,方圓就住在她家前院,隻需敲敲門,秦小冰就能出來把他接進去的。


    夏總沒那樣做,就像勞拉在經過前鄰時,腳步也沒有絲毫停頓,這就足夠證明她潛意識內,把方圓背迴家是很正常的。


    “有意思,還真是有意思啊,方圓,你跟夏總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秦小冰倚在樹上,自以為是笑眯眯說出這句話的,卻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麽的憤怒。


    隻是憤怒,可不是吃醋。


    秦小冰發怒,是因為從某一刻起,她就把方圓當做了好朋友,啥事也跟他說還不算,更是不住的接濟這小子。


    就連老天爺都得作證,秦小冰對方圓夠朋友!


    但那個家夥呢,又是怎麽對待小冰妹妹的?


    一年多之前為了躲債逃出唐王,假裝死在北朝,卻不通知秦小冰,她認了。


    一年多之後,這小子悄悄迴到唐王,又跑去神通快遞當保安,還是不跟秦小冰說,問他咋迴事,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秦小冰也認了。


    秦小冰這樣寬宏大量的對他,夠朋友了吧?


    可這個小子,為啥從沒有告訴她說,跟夏總有著她不知道的關係。


    從剛才勞拉把方圓甩在肩膀上,夏小韻關心的讓她小心點的本能反應中,秦小冰就能斷定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再善良的女孩子,真心對待一個朋友,得到的迴報卻是隱瞞……叫誰,誰不生氣啊?


    “嗬嗬,我氣個什麽呢,人家跟夏總什麽關係,好像也沒必要告訴我吧,他們愛什麽樣的關係,就什麽樣的關係,大不了以後不再跟他來往就好了。”


    秦小冰站在樹下,不知呆立多久後,才自嘲的笑了笑,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拍著自己的心口說:“好了,方圓,咱們就此別過。”


    為證明自己以後絕不會再在意方圓,秦小冰迴家時還學著男孩子那樣,雙手抄在牛仔短褲口袋裏,吹著口哨。


    明明很輕、很婉轉的口哨聲,聽在秦小冰的耳朵裏卻非常刺耳,更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很想哭。


    女孩子就是水做的。


    尤其像秦小冰這麽幹淨單純的,忽然有了想哭的意思後,淚水就劈裏啪啦的落了下來。


    她努力抬起頭,看著還算墨蘭的星空--淚水,卻不會因為角度的轉變,自己收迴去。


    來到門口,拿鑰匙開了鎖後,秦小冰再也忍不住的抬手伏在門上,無聲的抽噎了起來。


    原先,這個家裏住著兩個男人,讓秦小冰從中享受到了被嗬護的甜蜜,不高興了,還能擺出她小領導的架子,來訓訓某人。


    一年多之前,方圓不告而別後不久,就從北朝傳來了他犧牲的噩耗。


    數月前,秦大川又為保護小妹,拿刀子捅了人渣司明達,從而亡命天涯。


    再隨後,秦小冰辭職,母親生病--沒有誰能知道,那段時間秦小冰過的有多麽難,多麽渴望能有個真心對她好的人,能陪在她身邊,鼓勵她,說她是最棒的。


    老天垂憐,今天她看到了‘死而複生’的方圓。


    在獲悉方圓還活著,就跟她一樣都在神通快遞後,秦小冰震驚之餘,都能聽到她的靈魂,在歡快的歌唱,百靈鳥那樣。


    隻要方圓給她一個還算合理的借口,來解釋當初的不辭而別,我就會原諒他,仍舊把他當做唯一的好朋友--秉著這種想法,秦小冰原諒了方圓,更不顧女孩子在男人麵前,該保持清高的矜持,主動對他說,以後迴家去住。


    她今晚出去乘涼,就是在等方圓迴來,想跟他好好聊聊,幫他做個東山再起的詳細計劃。


    她果然等到了方圓--可人家卻去了夏小韻家。


    秦小冰無比的委屈。


    在淚水落下時,她能清晰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再也無法忍耐,伏在門板上無聲抽噎了起來。


    無聲的哭泣,才是最傷心的。


    忽然,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就像是過電那樣,正在哭泣的秦小冰全身肌肉猛地一僵,本能的剛要發出一聲尖叫時,哥哥那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小冰,你怎麽了?”


    霍地一聲,秦小冰轉身看去。


    哪怕是黑夜,她也能看清楚這個人就是秦大川,她一奶同胞、從小就疼她愛她把她當公主來嗬護的親哥哥。


    “哥--”


    秦小冰嗓子裏含糊不清的嗚咽著,猛地縱身撲進了秦大川懷中,雙手用力摟著他脖子,兩條腿也死死纏住了他的腰,小腦袋埋在他懷裏,張大嘴巴想大聲的哭泣。


    卻像有個什麽東西那樣,堵在她嗓子裏,讓她的淚水流淌更急。


    她清晰感受到了如父般兄長的懷抱,有多麽的溫暖,多麽的結實,就像一座大山那樣,矗立在那兒萬世不倒,為她擋風遮雨,供她安圓。


    秦大川也在流淚。


    以前,他可沒少欺騙小妹,以後還會--他或許是天底下最沒良心的哥哥,可誰要是敢欺負他的公主他的小妹,他還會拿起刀子,去找那個人拚命。


    從小妹死死抱著他,纏著他,生怕鬆開他就不見了的本能動作中,秦大川能感覺她有多麽的怕,多麽的孤單多麽的苦。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不正幹,才讓小妹遭受這麽多的苦。


    就像小時候她遇到一條蛇被嚇了個半死那樣,秦大川一隻手托著她的腰,一手輕拍著她後背,低頭在她發絲裏輕輕吻了幾下,推門走進了家。


    院子裏,還是像秦大川離開時那樣幹淨。


    隻是少了他在這兒住時的某股子生氣,顯得死氣沉沉的。


    還好,一切都不是太晚。


    秦大川有足夠的信心,能讓小妹過上最幸福的生活,用他任何能付出的代價。


    啪嗒一聲,秦大川打開了客廳的燈,反手關上門,抬手拍了拍小妹的後腦,柔聲說:“你現在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八爪魚那樣纏在哥身上了。”


    秦小冰馬上就跳了下來。


    女孩子嘛,到底是長大了,激動欣喜過後,就會為自己剛才的動作感到害羞的。


    當然了,害羞過後就有可能憤怒--秦小冰抬腳,就踢在了秦大川的腿子上,用上了所有的力氣,恨聲罵道:“我讓你胡說!”


    “哎喲,哎喲,腿子斷了,哎喲!”


    秦大川立即癱坐在了地上,兩隻手抱著左腿,疼的他隻拿腦袋猛砸膝蓋。


    “滾起來,我數一二三,一,二--”


    秦小冰還沒有喊出最後那個數,大川哥就刺溜一聲爬了起來,抬手狠狠擦了把臉後,嬉皮笑臉的問道:“要不,你再給哥來一腳?”


    小時候被秦大川給惹哭了後,秦小冰就會狠狠踢他一腳,大川哥立即喊腿斷了,卻總能再她喊出‘三’之前蹦起來,腆著臉的請她再來一腳。


    秦小冰就會再次抬腳,秦大川就會麻利的躲過去,然後兄妹倆人就會和好如初了。


    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玩熟了的遊戲,秦小冰覺得就算她牙齒掉光了,她也不會忘記。


    事實上她也沒忘記,馬上就抬腳踢向秦大川。


    秦大川靈敏的一擰身,哈哈笑著跌坐在了沙發上:“哈,沒踢著。”


    “哼哼,這次就放過你,下次你給我小心點!”


    秦小冰單手掐腰,擺出大茶壺的造型,指著他鼻子惡狠狠說了句,順勢坐在了他對麵沙發上,左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托著下巴望著他,笑了,輕聲說:“秦大川,你胖了。”


    “我是大川,瘦了不行,得給你當靠山呢。”


    秦大川吸了下鼻子,也看著妹妹:“秦小冰,你可瘦了。”


    “我是小冰,可不能胖了,要不然會沒人要得。”


    秦小冰也嘻嘻一笑,就像閑聊天那樣,問道:“天亮之前就走麽?要多少錢?以後,我能不能隨時聯絡你?”


    秦大川是外逃通緝犯,秦小冰一直這樣認為的。


    他這次迴來,又挑選了個黑夜迴來,自然是因為見不得人了。


    “這次迴來,就不走了。”


    秦大川搖了搖頭。


    “不走了?”


    秦小冰黛眉皺了起來,壓低聲音:“秦大川,你不怕被警方緝捕?”


    “不怕。”


    秦大川點頭,笑道:“緝捕我的通緝令,早就撤銷了呢。你大哥我現在就是良民,大白天的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哪怕是去見那個司明達,警方也不會管的。”


    “胡說!”


    秦小冰愣了下,接著問:“既然你不怕,那你為什麽這麽晚才迴家?”


    “一來是迴家的路不好走,二來是我得忙完工作才行。”


    秦大川看小妹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連忙抬手打了個響指,衝門外喊道:“死老外,你還藏在外麵幹啥呢?滾進來,我給你介紹個大美女。”


    “誰、誰?”


    秦小冰抬頭向門口看去。


    門開了,一個大光頭死老外,憨笑著站在了門口。


    怔怔的看著格林德,老大會兒後,秦小冰才問:“秦大川,你加入黑幫了?”


    “我加入什麽黑幫啊?”


    秦大川有些莫名其妙時,格林德悲傷的說道:“秦大川,你妹看我不像好人。”


    格林德穿著黑色體恤,兩條胳膊上刺龍刻虎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哪怕笑得再憨厚,也不像。


    秦大川嘴角咧了咧,喃喃地說:“我妹,沒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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