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


    張翼從沒有想到,從她聽到這個名字後,就成了她最最討厭的名字。


    就是方圓,殺了戚光宗,還是用異常殘忍的方式,幾乎都把他給劈成兩半了--戚光宗死那麽久了,張翼都無法麵對姨娘。


    忠厚善良的姨娘啊,在獨生子遇害後,整個人一下子老了至少十歲,一個晚上頭發就變成了雪白,到現在得需要保姆來照顧。


    每當想到中年喪夫、老年喪子的姨娘,張翼都會心如刀割。


    她比誰都清楚,姨娘為了拉扯自己跟表弟,攻自己上大學,得付出多少一想到就會淚流滿麵的犧牲。


    張翼曾經發誓,要把姨娘當親娘來贍養,讓她成為塵世間最幸福的母親,過最好的日子--可這一切,都隨著表弟的死,化為了藏在張翼心中的一把刀,時時戳著她的心尖。


    都是那個叫方圓的混蛋!


    張翼覺得,就算表弟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可也不該那樣悲慘的死去。


    那個混蛋,是龍頭特別看重的人,要不然張翼也不會在失職後沒有被擼,還能被調來內地城市唐王,說起來還真得感謝他。


    隻是不等張翼好好‘感謝’他,他就在昨天指使人毆打國家公務人員,今天更跑去近郊欺負她丈夫。


    什麽?


    要打斷孫剛的腿?


    好,那就給我打一個試試!


    張翼咬牙,扣掉了電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表麵情緒穩定下來後,才快步走向了漁場鎮領導。


    我有急事,暫時停止調查,以後有機會再來。


    張翼提前結束視察工作,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隻需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老韓等人就會馬上連連點頭,簇擁著她走上了池塘岸邊。


    謝絕了漁場鎮領導們的相送,張翼吩咐老王,用最快的速度趕迴唐王西南近郊。


    她所租住的地方,隸屬唐王順河區管轄。


    以前,張翼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跟丈夫住在那邊的。


    現在不行了,孫剛被人欺負了,於公於私,她都得以公民的身份報警,讓區分局速速趕到現場,保護丈夫不受傷害。


    張翼很清楚,在沒有自己的許可下,韓妙是不會輕易報警的。


    果然,昨天剛上任的順河區區分局老大劉衛亮,接到張翼親自打去的報警電話後,第一反應就是大吃一驚,立馬給那邊派出所領導下令,要求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去現場,力保某位姓孫的先生不受傷。


    姓孫的先生跟張領導是什麽關係,張翼沒說。


    劉衛亮卻知道,絕不是一般關係,要不然領導秘書韓妙不會在場,領導也不會正在火速趕往現場。


    扣掉劉衛亮的電話後,張翼慢慢冷靜了下來,開始琢磨那些不正常的現象了。


    來到唐王任職一年多了,丈夫很少離開租住區域,了不起就是上街買點東西,晚上在張翼的陪同下,走在郊區的田野中散散步。


    除了韓妙,還有接替龍頭的郭易秦,就連司機老王都不知道丈夫住在那兒。


    那麽,他是怎麽跟方圓發生爭執的呢?


    對此,方圓也很無奈。


    他真沒打算跟任何人發生任何的不愉快,隻想去梨花山找老鼠他們聊聊罷了,誰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秦大川,在跟人動手。


    為了爭著買小媳婦的黃瓜,秦大川打破了人家的鼻子,這混蛋是得該負主要責任,接受正義的懲罰--五百塊錢,外加秦大川的誠懇道歉,還不夠讓孫先生暫息雷霆之怒,化幹戈為玉帛的嗎?


    孫先生不願意,也就算了。


    方圓也沒打算跟這種死不要臉的泥腿(泥腿是唐王方言,就是無賴加潑皮的意思)慪氣,就讓秦大川把他弄一邊,準備走人來著。


    誰能想到,孫先生還真是個神通廣大的,一個電話就招來了十數個混混,叫囂著要打斷倆人的四根腿子。


    開啥子國際玩笑啊?


    就因為秦大川打破了你鼻子,罵了你幾個死太監,讓你吃了一嘴泥,你就無視我真誠的謝意,要打斷我們的腿……這也太囂張了吧?


    囂張是種病,得治。


    要不然早晚都得惹出大、麻煩。


    秉著治病救人的崇高思想,方圓發揮出了‘醫者眼中沒人性’的職業精神,在大光頭高吼著‘兄弟們上啊,打死、打殘算我的’的叫聲中,很幹脆的對他們實施了小手術。


    就是揍的他們臂膀脫臼,再由‘主治醫師助理’秦大川大夫跟隨而上,在他們鼻子上狠狠揍一拳,他們就不囂張了,病好了。


    看到這倆人好像虎入羊群那樣,幾乎是在眨眼間的功夫,就把大光頭十數個人幹趴下後,孫剛才知道今兒惹到硬茬了。


    不過他不在乎,最多也就是有些害怕罷了:他怕在老婆趕來之前,會遭到這倆人的痛扁,那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他不在乎,那是因為他比好多人都清楚,敢跟國家對抗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無論有多厲害。


    他老婆張翼,就代表著國家。


    “你們別過來,想造反嗎?”


    就在孫剛看到秦大川獰笑著,晃著拳頭走過來後,雖說額頭上冷汗直冒,可還是厲聲喝問:“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特麽的管你是誰,就知道你確實欠揍!”


    有方圓撐腰的秦大川,抬手就采住孫剛的衣領子,右拳正要砸出去時,就聽有人嬌喝一聲:“住手!”


    揍趴下一地人的方圓,迴頭一看,就看到一個身穿職業套裙的都市女郎,踩著平底小皮鞋,從一輛車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的疾走過來。


    喲,看這妹子,好像是體製中人啊。


    可不敢惹--方圓正要提醒秦大川別動手時,這方麵比他更有眼裏價的大川哥,早就鬆開孫剛,一臉忠心的狗腿樣子,跑到了他身後,突出了卓爾不群的老大。


    有這種有便宜就占,有麻煩就躲的小弟,不得不說是方老大的一個悲哀。


    看在他妹的份上,方圓寬恕了他。


    “孫哥,你、你沒事吧?”


    疾步走過來的韓妙,看到躺了一地的好漢、孫哥也滿臉是血的樣子,嚇了老大一跳。


    “還死不了!”


    看到韓妙出現後,孫哥馬上就來底氣了,抬手擦了擦嘴角,目光陰沉的看向了那輛車,問:“你自己來的?”


    “翼姐在下鄉視察--”


    韓妙剛小聲說到這兒,就被孫哥粗暴的打斷:“我都快被人打死了,她還在視察,視察!哈,她是盼著我被人打死,也好去找個男人行樂去吧?”


    “孫、孫哥,可別這樣說,我馬上給翼姐打電話。”


    聽孫哥這樣說後,韓妙心中歎了口氣,知道他不滿隻有自己來到,隻能給司機老王打電話,讓他轉告領導。


    張翼在那邊剛接通電話,孫哥一把搶過了手機。


    親眼看到剛才還蠻橫無比的孫哥,在給翼姐打電話時的聲音裏,竟然帶著明顯的恐懼、哭腔,韓妙就痛苦的閉了下眼睛,很為張翼有這樣的丈夫而不值。


    她當然知道孫剛為什麽故意用這口氣,給張翼打電話,無非是讓她放棄公事,極速趕來幫他出氣罷了。


    翼姐是那樣的在乎你,你就這樣對她嗎?


    是,你遭遇不幸,失去男人的尊嚴,確實很值得人可憐,但這跟翼姐沒關係啊,更不是你拿來依仗約束、幹擾她正常工作的借口。


    你可知道,這兩年翼姐忍你忍的有多辛苦?


    好多次,我都看到她在辦公室內獨自發呆,流淚,迴家後還是強裝笑顏的伺候你,像嗬護孩子那樣的嗬護你,你怎麽就不知足,反而越來越變本加厲了呢?


    如果我是翼姐,我就算不當這官了,也得跟你分手。


    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看著打完電話後,就拿手點著方圓倆人,用最最惡毒語言大罵的孫剛,韓妙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時,就覺得眼前一晃,接著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


    方圓抬手,狠狠抽了孫剛一個大嘴巴。


    孫剛可以罵他、罵秦大川,不管罵的再怎麽惡毒,他都會當做某種氣體無視掉。


    隻是,他實在不該指名道姓的辱罵方圓的母親。


    母親在每一個人男人心目中的地位,那絕對是無可代替的,不管誰敢當著方圓的麵辱罵範穎穎,滿嘴牙被抽掉,就是唯一結果了。


    方圓很自信,這一巴掌抽在孫剛腮幫子上後,如果還能閃下一顆牙,他就會把自己滿嘴牙也抽掉。


    老天爺也覺得,方先生滿嘴的牙還得留著吃飯,啃骨頭--想了想後,就讓孫剛滿嘴牙,一顆不剩的都吐了出來。


    惡毒的辱罵聲,自然也就銷聲匿跡了。


    一巴掌被抽出老遠的孫剛,也不罵了:翻著白眼疼昏過去的人,是不會罵人的。


    韓妙倒是清醒著,不過跟傻了差不多。


    她可是親眼看到孫剛滿嘴牙,是怎麽被人抽掉的。


    身為翼姐派來保護孫剛的保護神,竟然沒起到絲毫的作用,這就是相當嚴重的失職了。


    “你、你--你怎麽這麽野蠻?”


    韓妙眨巴了下眼睛後,才慢慢清醒過來,滿臉不信樣子的問方圓。


    看著昏死過去的孫剛,方圓冷笑著雙眼一翻,淡淡的說:“這就算野蠻了?妹子,你想見識真正的野蠻,那就讓他醒來,再重複一遍剛才的罵人話語。”


    咕噔一聲,韓妙艱難的咽了口塗抹,問道:“你知道,知道他是誰嗎?”


    “天王老子?”


    站在方圓背後的秦大川,謔謔冷笑著反問。


    “他是唐王市,張翼張市長的丈夫!”


    事到如今,韓妙不敢有絲毫隱瞞了,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抬出了張翼的大招牌。


    然後,她就聽到秦大川發出一聲驚唿:“臥槽--哥們的運氣,不會這樣差吧,揍了皇親國戚?”


    “他是張翼的丈夫?”


    方圓也是滿臉不信的樣子:“堂堂的大市長,會找個這麽沒品位的丈夫?妹子,開這種玩笑有意思嗎?”


    “我有沒有開玩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心中驚惶的韓妙,沒心思跟方圓在這鬥嘴,扔下這句話就跑過去看孫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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