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突兀的襲來時,方圓瞬間陷進無比痛苦的黑暗世界,所有的意識全部消失,卻偏偏看到了一扇門。


    禁錮著他所有記憶的門,開了一道縫。


    他從門縫裏,看到了一個沒穿衣服,皮膚就像白瓷那樣細膩瑩白,左肩下刺著一朵紅豔豔的花兒,雙手環抱在小腹前,微微昂著下巴看著他的女孩子。


    女孩子就像一隻忽然間闖進狗窩內的小貓咪兒,模樣單純還帶有讓人心憐的怯生生,可那雙帶有熒光的眸子裏,卻透著妖異的古怪。


    方圓認識這個女孩子,張嘴就能叫出她的名字--可就在他張嘴要喊時,那扇大門卻怦然關閉。


    大門即將關閉的瞬間,方圓就看到,女孩子單純且有青澀的麵孔,悠忽變得無比猙獰,眼珠也猛地凸出眼眶,雙手抬起撲門後,尖聲叫道:“方圓,別走--”


    方圓也不想走,因為他馬上就能喊出這個女孩子的名字了。


    隻要能喊出她的名字,方圓消失的記憶,就會像倒灌的江水那樣,忽地衝開那扇門,讓他想到昏迷前所經曆的任何事。


    可就在他即將喊出女孩子名字時,門卻及時關上--他睜開眼時,欲裂的頭疼消失,他已經被嚇壞了的卡秋莎緊緊抱在懷中,迴到了這個天藍水綠的世界。


    隻留下他曾經的記憶,依舊被那扇門死死關在那個黑暗世界中。


    我認識她,我也能叫出她的名字--可她,到底是誰?


    為什麽,我在晃了下這個腳鏈時,腦袋會忽然那麽的疼了一下?


    慢慢掙出卡秋莎的懷抱後,方圓死死盯著手中那串腳鏈,右手竟然不敢動一下。


    卡秋莎也看向了那串腳鏈,眼眸裏帶著濃濃的驚懼。


    就在方圓意識到突如其來的劇痛,就是因為他晃了一下這個腳鏈後,卡秋莎也想到了這兒。


    看到方圓盯著腳鏈沉默片刻,右手手背上有青筋凸了起來時(他是相當緊張了),卡秋莎連忙顫聲說道:“別、別晃它。方圓,給我,把它給我!”


    她決定那過這串詭異的腳鏈後,就把它狠狠扔進大海中,讓它永遠都不要發出聲音,那樣方圓就不會發生剛才那般的痛苦了。


    鈴,鈴鈴鈴!


    就卡秋莎很小心又很慢的伸出手,要拿走那串腳鏈時,方圓忽然晃起了右手,相當用力,近乎於瘋狂,兩個小銀鈴,馬上就發出極其悅耳的鈴鈴聲。


    “啊!”


    卡秋莎剛剛恢複一點血色的小臉,再次蒼白,低低的尖叫一聲中,猛地伸手抓住了拿住了那串腳鏈。


    “沒事。”


    方圓沒有鬆手,更沒像剛才那樣忽然頭疼欲裂的摔倒,隻是茫然看著那兩個小銀鈴,喃喃的說:“我沒事,這次,我的頭沒有疼。”


    “啊,哦,你沒事,這次事。”


    卡秋莎連忙用力點頭,長長鬆了口氣。


    “你鬆開手呢。”


    方圓又說。


    “哦。”


    卡秋莎乖乖的答應了聲,慢慢地鬆開了手。


    雖說剛才方圓搖動小銀鈴後,沒有再出現剛才那嚇人樣子,可她在鬆開的手還抬在那兒,做好了隨時都搶過來的準備。


    鈴鈴鈴。


    方圓再次晃動了腳鏈,小銀鈴鈴鈴鈴的響個不停,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反應。


    “還真沒事呢。”


    卡秋莎這才算徹底的放鬆下來,縮迴的右手用力甩了幾下:剛才隻是抬了半分鍾而已,手就無比的累。


    “奇怪,怎麽就沒事了呢?”


    方圓不斷晃著小銀鈴,滿臉的不明所以。


    卡秋莎小心的解釋道:“可能剛才隻是湊巧,實際上跟腳鏈沒管係的。”


    “有關係,直接的關係。”


    方圓停止了晃動,看著卡秋莎認真的說:“我能真切感受到,我剛才晃響小銀鈴時,響聲就像一把斧子,要把我腦子裏的那扇門劈開。”


    卡秋莎眼角迅速抽了下,抬手摸著方圓的後腦:“你、你腦袋裏有扇門?”


    “嗯,有扇門,很沉重很高大的門,裏麵關著我的記憶,隻要我能打開那扇門,我的記憶就會恢複,可無論我多麽的努力,都無法打開它。”


    方圓想了想,才繼續說:“可我第一次搖鈴時的響聲,就能打開那扇門,讓我看到了一個也想跑出來的人。”


    “誰?”


    卡秋莎緊張的問道。


    “一個女孩子,我確定我認識她,也知道她是誰。”


    簡單把剛才‘看到’的瞬間說了一遍後,方圓眼裏浮上煩躁的痛苦:“就在我準備喊出她的名字,她也想跑出來時,那扇門就關上了。門在關上時,我聽到她在喊我的名字--她在喊我方圓,讓我別走。”


    “原來,我真叫方圓。方圓,就是我。”


    方圓抬手,揪住頭發用力踩著,嗓子裏發出痛苦的哼聲:“可是,可是我咋就想不起我就是方圓了呢,咋就想不起了呢?”


    卡秋莎連忙把他的手拿開,再次把他擁在懷中時,方圓本能的掙紮--在他四歲之後,就不喜歡被包括母親在內的任何女人抱在懷中了,因為他覺得那是讓男人軟弱的開始。


    男人,可以無能可以不要臉可以對母狗耍流氓,但絕不能軟弱!


    “別動,方圓,我來告訴你。”


    卡秋莎死死抱著他,讓他緊貼在自己傲人的懷中,閉眼喃喃的說:“你以前的一切,我會告訴你,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無論卡秋莎擁抱他的力氣有多大,方圓還是固執的從她懷中掙了出來。


    卡秋莎睜開眼時,心在一直往下沉--她能明確感受到:哪怕這個男人失去了所有記憶,哪怕她把她所有的愛,都毫無保留的給了他,可還是無法留住他。


    就在卡秋莎心快要沉到冰冷的水底,對這個世界開始絕望時,方圓說話了:“我不喜歡被女人抱在懷裏。”


    卡秋莎木然的點了點頭,啞聲說:“嗯,你不喜歡被我抱在懷中。”


    “因為我覺得,從來都該是我抱著女人。”


    方圓說著伸手,攬住卡秋莎肩膀,稍稍用力,就把身體已經僵硬了的女孩子,攬在了懷中,左手在她柔順的秀發上輕撫著,淡淡的說:“你剛才說過,你要嫁給我,今晚就做我新娘的。”


    “我說過,我要在今晚做你的新娘。”


    已經僵硬的身子,瞬間就化成了爛泥那樣的癱軟,再也沒有絲毫的力氣,卻有淚水迸出眼角,讓卡秋莎幸福的哽咽起來:“好、好,那你以後就抱著我,永遠都不要鬆手。”


    “那你跟我說說,我是哪兒人,我們是怎麽認識的,我以前都做過哪些事。”


    方圓抬頭,看著天際遠處那朵白雲,語速很慢,帶著無比的信任。


    又有幾個男人,在看出女孩子那麽愛自己後,還不會信任她呢?


    卡秋莎‘辜負’了他的信任。


    她沒有錯。


    錯的隻是她心太小了,除了方圓之外,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一個男人。


    她想永遠的擁有方圓,像天底下所有癡愛某個男人的女孩子那樣,無論是醒著還是做夢,都隻愛他自己,期盼倆人能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離。


    於是,這半年多來,文化水平已經突進的卡秋莎,就給方圓開始講她編的故事。


    盡管心裏帶著濃濃的愧疚,卻再也舍不得離開這溫暖的懷抱片刻,就像當初在逃離那個黑暗世界時,她被方圓背在背上。


    方圓是個孤兒。


    是從華夏某孤兒院長大的,十九歲那年找到了一份工作--由華夏相關部門的輸出勞務公司安排,去南韓打漁(事實上,前些年,華夏確實向南韓、島國以及東南亞等幾個國家,外輸了許多勞務人員)。


    方圓在南韓工作的第四年,有一天出海時,天氣忽變,海浪好像小山般的掀起,又狠狠的砸下,仿佛要把所有飄浮在海麵上的船隻砸爛,讓人們去海底喂魚--


    就在全體船員奮戰怒海時,方圓忽然在滔天巨浪中,發現了一個抱著木板的人。


    “那個人,就是我。”


    卡秋莎調整了一下趴在方圓懷中的姿勢,幸福的歎了口氣後,才繼續說:“唉,當時我以為,在下一刻我就會被海浪砸進水下,再也浮不上來了,哪怕看到了一艘漁船,淒厲的哭喊著求救--畢竟當時的天氣太惡劣了,人們自己都顧不過自己來,怎麽救人呢?”


    就在卡秋莎被一個大浪砸在海水中,失去知覺要下沉時,一個人忽然出現在了她身邊,抓住她頭發,把她托出了水麵。


    任由驚濤駭浪山一般的高,惡魔般的那樣咆哮,那個人都沒有鬆手。


    “那個人,就是我了。”


    方圓笑了下,接口說道:“我舍命救了你。事後,才知道你是個富家大小姐,那天落海,是因為天氣突變後,你們所乘坐的遊艇被打翻了。被我救了後,你愛上了我,我也喜歡你。可你的家人不同意,因為你是個千金大小姐嘛,我隻是個窮打漁的。你努力抗爭無效,被強行帶迴了家。”


    卡秋莎被帶迴家後,不吃不喝以絕食來反抗。


    家人被她搞得沒辦法了,隻好向她妥協。


    她馬上就跑去了南韓,去找方圓--結果,方圓卻已經不在了。


    但卡秋莎卻發誓一定要找到他,非他不嫁。


    皇天不負有心人,上帝終於被卡秋莎的癡情給打動了,這才讓她在一百多天前,重新遇到了失去記憶的方圓,找到了她的愛。


    “咦!你、你怎麽知道?”


    卡秋莎猛地從方圓懷中掙出,滿臉驚訝的看著他,顫聲問道:“你、你恢複記憶了!”


    “沒有啊。”


    方圓搖了搖頭。


    “那,那你怎麽知道這些?”


    卡秋莎在問出這句話時,心中又生出無比的惶恐,仿佛在下一刻方圓就會消失。


    更多的,卻是後悔:後悔不該編故事騙他!


    “這是我推理出來的。我覺得唯有這樣,才能解釋你為啥對我這樣好。”


    看出卡秋莎臉色不對勁後,方圓有些茫然的問道:“咋,我說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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