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遼倆人逃出地下古城時,看上去還是生龍活虎的。


    但當他們爬上直升機後,就像兩攤爛泥那樣躺在甲板上,腦袋一歪昏睡了過去。


    沒辦法,任誰在地下古城那種環境內,曆經數天緊張、恐懼乃至絕望的折磨後,還能喘氣就已經很不錯了。


    當身邊守著自己的兄弟們時,他們緊繃著的神經終於猛地鬆懈,完全靠堅強意誌力來硬撐的身體,瞬間脫力,昏睡過去還算好聽,其實就是昏死過去了。


    幸好,李嘉興他們都隨身攜帶著急救品,趕緊給他們掛上吊瓶,在飛機上為他們簡單處理了下傷口。


    他們睡得很死,哪怕是來到醫院後,躺在重病監察室(臨時征調的)內接受全身檢查、傷口重新包紮、斷骨矯正複位時,也沒醒來。


    不過,就在看護他們的黑西裝,以為他們會睡個三天三夜時,他們卻都睜開了眼睛--他們哪怕是在徹底昏睡過去後,也能從龍頭走路的腳步聲中,聽出是他來了。


    老大來了,要是再裝死昏睡,會遭報應的。


    “身體情況怎麽樣?”


    抬手給黑西裝還了個敬禮後,龍頭看著鐵遼倆人問道。


    黑西裝馬上恭聲迴答:“大夫說,他們隻是脫力過重,外傷基本沒什麽大礙,隻要好生休息個把月,就能康複如初的。”


    “嗯,很好。”


    龍頭就站在那兒,也沒坐下,對鐵遼說:“如果覺得太累,那我明天再來。”


    “還行。”


    鐵遼搖了搖頭,看了眼站在門後癡癡望著秦摘花的陳斷玉,開始講述他們本次‘折戟沉沙’行動全過程。


    他講得很慢,龍頭聽得很仔細。


    不過卻始終麵無表情,哪怕聽到張鵬被殺(這是秦摘花補充)、方圓抱著核彈撲下坑洞、九幽王返迴地下古城時,眉梢眼角,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好好休息,將養身體。張鵬他們,不會就這樣白白犧牲的。”


    聽鐵遼倆人講完後,龍頭才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門口。


    張鵬等數十名華夏特工精銳,絕不會就這樣白白犧牲--龍頭有至少三十八種手段,會讓那些忘恩負義的北朝人、擅自插手此事的東洋人,付出沉痛到骨子裏的代價。


    發狠揍人,不一定非得拿著個小喇叭滿世界的窮咋唿,得學那在捕殺獵物之前、必須保持絕對沉默的獨狼:不動則已,一動就得致命!


    鐵遼倆人,還有陳斷玉,當然能從龍頭這句話中聽出所包含的意思。


    但他們同時也都很納悶:龍頭,為什麽沒有提到方圓?


    納悶歸納悶,卻沒有誰敢問。


    龍頭在他們心中,不但是領導,是提拔、發掘他們的人,更是他們的老師,或者說嚴父--對他們來說,有著不容置疑的威信。


    侯在門後的陳斷玉,馬上就打開了房門,等龍頭走出去後,她正要跟出去時,卻聽他說:“你留下來吧,我讓韓承光陪我外出。”


    陳斷玉楞了下,心中一暖,低聲說:“是。”


    龍頭本來要帶她去找王彥梧的,可在看到秦摘花後,卻又改變了主意。


    誰說嚴父不懂得兒女感情?


    又有誰能看到,龍頭站在昏睡過去的水暗影窗前時,老眼中流露出的濃濃心疼?


    床上躺著的女孩子,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卻不知道,隻是按照他的意思,把他看做是撫養她長大的義父、恩人。


    哪怕是昏睡中,水暗影黛眉都緊緊的縮著,眼窩深陷,臉色蒼白。


    眼角,還有清晰的淚痕。


    龍頭知道,水暗影被救迴來後,經過幾天調養後,身體可以說沒有任何問題了。


    這幾天內,她始終被陳斷玉‘逼著’休息,本不該昏睡才對。


    她這樣子,是因為遭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致命打擊--那就是方圓的死。


    哪怕是在昏睡中,她都無比的痛恨自己,為什麽要賭氣跑去北朝,這才成為東洋人的魚餌,連累方圓隻好乖乖的把腦袋,伸進人家係好的圈套中。


    誠然,九幽王這個不確定、卻起著相當作用的因素出現,讓東洋人的計劃徹底破產,還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隻有豐田秀敏一個人逃了出去。


    可這有怎麽樣呢?


    就算連豐田秀敏也死在地下古城內,也無法再讓方圓活轉過來了,哪怕是找到他的屍體!


    方圓的死,都源於水暗影的發瘋--發瘋的人還活著,那個人卻屍骨無存了,她能不恨自己,能不在昏睡中,也會哭泣麽?


    站在病床前,龍頭呆愣了片刻,才慢慢伸出他老人斑遍布的右手,輕輕擦掉了女兒眼角的淚痕。


    “方--圓。”


    肯定是昏睡中的水暗影,此時恰好夢到了方圓,長長的眼睫毛才猛地顫了下,豆大的淚珠,再次從眼角滾落。


    滾落在龍頭的右手上,很快就消失了。


    “怎麽就能消失了呢?”


    這已經是觀察室內的老王,第八十七遍問自己這個問題了:眼看就要噴出的火山岩漿,卻忽然消失了,顯示器上模擬的岩漿,用讓他無法相信的速度,迴歸了平靜。


    而且‘海平麵’,還有了明顯的下降。


    卻偏偏,所有的儀器,都無法探測出這是怎麽一迴事!


    王彥梧就在老王身邊接電話,一手端著杯子,裏麵是牛奶,市直轄領導親自給他端過來的:這家夥,可是本次潑天大事件中的大功臣,聽說高層對他已經密切關注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好,再把感應探尺下放三十米--對,對,就是三十米。”


    王彥梧連連點頭後,端起杯子一口喝幹。


    很有眼裏價的領導,馬上就拿起空杯子,又去給他倒牛奶了。


    “那火山岩漿,怎麽就消失了呢?”


    老王第八十八次問自己這個問題時,就聽到旁邊猛地傳來一聲砰!


    嚇了他老大一跳了,趕緊迴頭看去,就看到王彥梧已經站了起來,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按著桌子,滿臉都是無法壓抑的喜色:“哈,果然正像我所想的那樣!”


    “你是怎麽想的?說來聽聽。”


    老王剛要問出這句話時,門開了,一個老頭從外麵走了進來,替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喲,是龍頭老大來了,可不敢再端著架子裝領導了--王彥梧可是很清楚(他自以為很清楚)龍頭是多麽大的大人物了,趕緊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拉開椅子站在了一邊。


    “坐下,都坐下吧。”


    龍頭走到顯示器前,看了眼上麵緩緩起伏的波線(模擬的火山岩漿),又看向了王彥梧。


    王彥梧馬上迴答:“是。在火山忽然停止爆發、岩漿水平麵下降後,我就猜測地下岩漿,可能是從別的突破口,釋放了無法計算的恐怖熱壓,從而導致了岩漿失去了足夠噴出地麵的壓力,隻能迴落。”


    打個比方,就像一個快被吹爆了的氣球,正要從球體某個最薄弱的地方爆炸時,卻有人拿針在別的地方刺了一下。


    氣球當然也會爆炸,但在爆炸前,它受高壓所積攢的爆炸力,卻都從被針尖被刺破的地方,在瞬間釋放出去了。


    經過王彥梧的解釋後,龍頭明白了,隨手拿起一個易拉罐,砰地打開蓋子,稍稍傾斜時說道:“這就是岩漿,它本該隻能從這個口裏噴出來。但就在即將噴出來時--”


    龍頭說著,左手食指看似很輕鬆的,在易拉罐底部捅了一下--卻多了個窟窿,飲料從窟窿裏嘩嘩淌了出來。


    “是,是,就是這樣!”


    王彥梧趕緊點頭,看著易拉罐,眼皮子隻哆嗦:這要是在我腦袋上戳這麽一下,會不會有腦漿流出來?沒想到,這個老家夥這麽厲害,一指禪嗎?


    龍頭隨手把破了的易拉罐,扔進垃圾筐內,又問道:“那,根據你的推斷,這些正在緩慢下降的岩漿,去了哪個地方?還有就是,鸚鵡川水庫那邊,會不會再出現火山爆發的可能?”


    “絕對不會了!”


    先用無比的語氣,迴答了龍頭的後一個問題後,王彥梧才解釋道:“根據我們的探尺探明,原火山要爆發的地方,出現大量的水汽!地下可是有著數十億噸岩漿的,能在瞬間,蒸發數萬立方的水,從而製造出更高的熱壓。”


    “但現在卻有大量水分出現,而且還導致本該發生更大爆炸(冷熱相擊下,就會產生大爆炸)力量催動下向外噴的岩漿,卻在逐步下降。這隻能證明!”


    王彥梧加重了一下語氣後,才緩緩的說:“最後那次來臨的地震,把地下數百米處的某處地殼,給震開個一道可供岩漿倒灌的空間。或者幹脆說,是一條堪比長江、黃河的地下河。”


    龍頭馬上問道:“地下岩漿,受地心引力的作用,隻能淌下那條被地震震開的地下河內了?”


    王彥梧用力點頭,迴答說:“除了這個理由,我想不出別的。我之所以保證鸚鵡川水庫那邊,不會再有火山爆發,那是因為岩漿遇水後,形成了固體,就像我們所看到的死火山。”


    “好,這一點,你要經過仔細研究後,以書麵報告的形式,直接交給我。”


    龍頭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你能不能推斷出,地下岩漿淌下的那條地下河,會在地麵下方的什麽位置,深度多少?”


    “能,我們川南縣的工作人員,已經精確測位了。”


    王彥梧說著,走到老王麵前,拿起鼠標叭叭的點了幾下。


    顯示器上,出現了一副電子地圖。


    他放大,放大再放大後,才指著一個地方說:“就是這兒!”


    龍頭眯起眼睛看去:望南山。


    指著望南山,王彥梧又說:“可能出現的地下河地麵深度,約四百米左右,也是震源中心北側。”


    “望南山地下四百米左右,震源北側?”


    龍頭慢慢抬起頭,喃喃說著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他想到了鐵遼倆人的匯報:方圓抱著核彈撲下的那個深坑,不正是在震源中心,又在地下四百多米的深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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