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拿走了我的東西?


    這個念頭在長島雪花腦海中閃過後,就下意識的伸手,掏向了最貼身的口袋。


    那份李教授用生命捍衛、目前已經死傷數百人的草簽協議,就裝在裏麵。


    要說長島雪花的反應速度還是相當快的,在發現本該爆炸的手雷,忽然出現在方圓手中後,她就意識到那份草簽協議不保險了。


    結果--她信奉的上帝恭喜了她:孩子,你的直覺沒錯,那玩意被方圓偷走了。


    在某些時候,方圓總是善解人意懂得配合女孩子,晃了晃左手:那份草簽協議就在他手上,還帶著長島雪花好聞的體香。


    長島雪花臉上所有的血色,刷的消退,變的比紙還要蒼白,很漂亮的雙眼也隨著扭曲的臉而變形,看起來是那樣的醜陋,卻又帶著無窮的歹毒恨意。


    方圓不喜歡被一個長相本來很不錯的女人這樣盯著看,抱歉的笑了笑,轉身走向了牆壁上的窗口:他想去看看那個密室。


    一般來說,年代久遠的密室內,總是會有著一些讓人吃驚的東西--這是山羊闖蕩江湖數十年,才總結出的經驗,卻被方圓用幾句發自真心的馬屁給換來了。


    “啊,我殺了你!”


    長島雪花忽地發出一聲瘮人的尖叫,全然不顧她善良溫柔的東洋女郎形象,雙手十指曲張好像厲鬼那樣,惡狠狠的撲向方圓。


    方圓頭都沒迴,隻是微微皺了下眉頭,抬腿上了窗口。


    長島雪花的手指,即將碰到方圓肩膀時,後衣領子卻是一緊--無論她怎麽用力,都無法再往前走一步,猛地迴頭,就看到一張野獸般的臉。


    “小方答應過我,你可以隨便我來處置。”


    野獸咧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白牙,嘿嘿獰笑時的樣子,比他的名字還要讓人感到可怕。


    “鬆開我,你個混蛋!”


    長島雪花尖叫著,抬手狠狠砸向那張臉。


    她不知道拳頭有沒有碰到野獸的臉,因為在她舉手時,肋下就像被大鐵錘狠狠砸了一下那樣,發出清脆、且又清晰的骨折聲,疼的她眼前發黑,沒有半點力氣。


    如果是放在平時,夏小韻看到這一幕後,肯定會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站起來左手掐腰擺出大茶壺的架勢,讓野獸放開長島雪花。


    哪怕是直接殺了她,也不要當著大家的麵,撕開人家的衣服,麵目可憎的狂笑。


    但直到野獸撕光長島雪花所有的衣服,狂笑著把她抗在肩膀上,大踏步的走出去後,夏小韻都沒有動一下,依舊懶洋洋的斜躺在沙發上,手裏端著一杯紅酒,悠然自得的樣子很小資。


    小夏無視東洋妹妹接下來的悲慘遭遇,倒不是生氣長島雪花剛才當著她的麵,就敢對方先生大拋媚眼,惹怒了她--而是因為,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外表看起來很純、很甜的東洋女人,來到塔希科後,至少殺了九個人。


    如果僅僅是殺人,就像昆侖一刀砍掉山口野崖腦袋那樣的殺人,夏小韻還不覺得她有多麽可惡:畢竟長島雪花來塔希科,就是為了殺人搶東西的。


    但長島雪花殺人,卻是從過程中享受如同她跟男人在炕上高、潮時的樂趣。


    簡單的來說,就是那九個人死的都很慘。


    其中就包括塔希科當地居民的一家三口,據說男主人在臨死前,還能看到他的女兒,嘴裏堵著他身體上的某件東西。


    長島雪花在塔希科的所作所為,實在沒理由能博取夏小韻的同情,所以當初野獸跟方圓說,如果捉到這個變態鬼女人,就交給他來處理時,她是舉雙手讚同的。


    方圓也沒覺得,長島雪花遭到野獸般的摧殘有什麽不對,畢竟人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的,在走進密室中時,他就忘記了那個女人會落到啥下場。


    看到了那口棺材,棺材中的女屍,女屍手邊的那隻繡花鞋。


    被山口野崖、長島雪花不屑的鞋子,卻讓方圓雙眼瞳孔,驟然縮成了一根線。


    看起來很普通的鞋子,也像獨守空房十幾年、終於看到男人迴來的寂寞少婦那般,在方圓的目光落上去後,竟然好像也煥發出說不出的妖嬈魅力。


    要不然,方圓那隻伸出去的右手,也不會顫的厲害。


    現在他已知道這座臨時指揮所,已經存在七十多年了,無論當時德軍敗退時的情況,有多麽的悲慘,好像都跟當時同樣處於戰火連天的華夏毫無關係,但這兒怎麽可能,會有一隻繡花鞋?


    因為職業的關係,再加上認識‘酷愛’古董的山羊,所以方圓早就練就了一雙‘鑒寶’眼,隨便拿過一個東西,基本就能斷定此物存在的年限有多長。


    所以在拿到繡花鞋的一瞬間,方圓就能從它的身上,感受到曆史沉澱的歲月痕跡:最少也得有一百年的曆史了。


    沒錯,就是至少一百年,因為它的材質、繡花的工藝,甚至它那個年代獨特的曆史氣息,方圓都能準確的判斷出。


    可這個臨時指揮所才有七十多年的曆史,密室、棺材中的女屍,都該是跟指揮所同一時期的‘產物’,怎麽可能會出現比主體建築年代還要久遠的東西?


    這就好比,因為某地區要開發改造、祖墳必須遷徙,某人卻發現:去年才安葬的老人墳裏,赫然出現了清代陶器那樣,讓人驚詫,莫名其妙。


    借著長島雪花留下的蓄電池手電光,方圓可以肯定:這隻繡花鞋,絕不是她,或者是別人在近日內才帶進來的。


    因為它身上那股子獨特的腐朽味道(白災區的地下潮濕度,還有女屍身上的屍氣),都證明它在這兒好久了。


    但卻沒有引起長島雪花等人的重視,最多隻是感到奇怪,就像扔垃圾那樣的,隨手扔在了棺材中。


    心裏想著這些,方圓慢慢坐在了地上,背靠在棺材上,所有的精神思維,都放在這隻本不該存在此處的繡花鞋上。


    它是比臨時指揮所年代還要長久的產物,卻詭異的出現在了這兒,那麽就隻能說明,早在指揮所被德軍創建前,它就已經存在了。


    當年德軍在建造臨時指揮所時,就發現了這些東西的存在。


    但卻不知道什麽原因,德軍沒有動這些東西,而是把出入口巧妙的修築在了牆壁中,就像故意隱藏這個秘密那樣,直到被長島雪花等人發現。


    至於這些東西,具體存在多少年了,方圓還無法判斷,如果山羊在的話就好了。


    那個老東西是盜墓界的行家,判斷墳墓中物體存在年限的目光,絕對是最權威的(能根據這隻繡花鞋吸取腐爛氣息的程度,來判定),但他卻不在,目前估計已經帶著韓斌返迴華夏了。


    其實,繡花鞋是啥時候被人放在這兒的,這倒不是太重要。


    重要的是,這隻繡花鞋,是不是夏天問所找的那雙鞋子(就是能解開陳婉約雙麵人、或者更多秘密)?


    這隻鞋子,又跟方圓不願意迴想起的羅布泊內那個黑暗世界,有什麽關係?


    如果說這隻鞋子,跟那個神秘的世界沒關係,打死方圓都不會相信的。


    所以問題又來了:那個放鞋子在這兒的人,跟那個黑暗世界有什麽關係?


    還有,棺材中這具看上去依舊栩栩如生的女屍,又是什麽人?


    “方--圓。”


    就在方圓眉頭緊皺,捧著這隻鞋子試圖從這一係疑問中,找出某種神秘的相連關係時,忽然有個輕微、卻又清晰的女人聲音,從背後的棺材裏響起。


    “誰?”


    方圓身子輕顫,剛要騰身而起,卻又坐在了那兒,緩緩閉上了眼,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已經繃緊,所有的腦細胞,都處在最為活躍、清醒的狀態。


    早在羅布泊的那個黑暗世界中時,方圓帶著卡秋莎去找夏小韻時,就曾經聽過她用這樣的語氣(遊魂一般),低低唿喚過的他的名字。


    但這次喊他名字的人,絕不是夏小韻。


    因為夏小韻喊他名字的腔調,絕不會這樣生硬(就是外國人說漢語的那種腔調),聲音也不帶有些許金屬板的沙啞。


    很奇怪,方圓想到了長島雪花。


    這個應該是從棺材裏傳來的聲音,竟然很像長島雪花歇斯底裏時,發出的聲音,隻是沒有那種刻骨的恨意,隻有仿佛不存在的空洞。


    方圓覺得,他肯定是產生了幻覺。


    因為考慮繡花鞋的問題,太費腦子了。


    “方--圓。”


    就在方圓把注意力從那些問題上收迴,竭力讓自己心態盡快恢複平和時,那個仿佛穿越上百年時空的幽聲,再次從背後棺材內響起。


    他睜開眼,站了起來,緩緩轉身向棺材裏看去。


    穿著好像歐洲中世紀服裝的女屍,依舊平靜的躺在白樺木棺材中,雙手交叉著放在小腹上,跟方圓剛看到它時的樣子,沒啥兩樣。


    可是它的眼睛,卻睜開了。


    眼眸靈動,仿佛彌漫著看不清的薄霧,有些看不清的黑暗物質,在薄霧裏若隱若現。


    方圓臉色平靜的,跟這雙眼睛對視著。


    他忽然發現,這雙眼睛很深邃,美麗,尤其是被薄霧遮掩著的黑暗物質,更像萬千個細微的幽靈,在召喚著他緊隨--去瞳孔更黑的地方,探索生命的開始,以及過去。


    方圓很想眨下眼睛,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


    但無論他怎麽努力,眼睛都無法眨一下,反而慢慢的俯身,腦袋朝下緩緩貼向了女屍的臉頰,就像他還是幼兒時期,感到不安後就習慣去貼範穎穎的臉那樣。


    “方圓?”


    就在方圓的臉頰,將要貼到女屍臉上時,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就像洪鍾大呂那樣,猛地從他靈魂最深處炸響:“你在幹什麽!”


    “吱--吱!”


    女屍眼裏被薄霧遮掩的黑暗物質,發出細微的慘叫聲,攸地消失。


    方圓抬頭,看到了夏小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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