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恍若白駒過隙一般,轉眼之間便已經是六個月之後了。


    而在這一日,太陽初升之時,蘇言的腳步便終於是停在了一道深淵之前。


    這道深淵就仿若是將整個世界都一分為二一般,遙遙望去對岸的山崖於此處足有兩三裏的距離,而不論向左還是向右,這條深淵都如同無限延展開去一般,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盡頭。


    蘇言站在此地,腳尖頂在懸崖邊上,隻要再向前一步便就是那被昏暗所籠罩的無底深淵。


    此刻他便已經明白,身前的這一道深淵就是這條路的終點。


    時隔六個月之後,他終於來到了這裏。


    在這六個月的時間裏,他幾乎無時不刻不在於那些死靈戰鬥,以及向著這個方向奔波。


    一路上,他停下來休息的次數與時間都屈指可數,並且一旦停下來休息,他便立刻進入到妖帝洞府之內,進行對於第二境地之內那些書冊的反複感悟。


    但是也因為這一路上的砍殺與舞劍,令他對於劍道以及武道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悟,可以說相較於六個月前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若說武道與劍道方麵的精進是底牌上的提升,那麽這六個月以來,在他丹田之內那一方‘寶庫’之中累積的海量熱能,便就是切切實實的實力上的提升。


    關於‘寶庫’,也是蘇言在六個月前的時候意外中察覺到的。


    猶記得當時他被靳呈與成東軒那些人耗盡了體能,而在一個念頭間忽然受到一股熱流的席卷而恢複到了全盛的狀態,那時他便有所察覺,但卻並不知道著一股熱流究竟來自於何處。


    不過在闖入這裏過完了第一個月後,他便察覺到這熱流的源頭,正是丹田之內的一方獨立空間,而那一方獨立空間正是他修習《武戰訣》的時候,在無意識中開辟的。


    而一直以來運轉《武戰訣》皆會留下一些特殊的力量匯聚到那一方獨立空間之內,這股力量久而久之地便會疊加為熱能貯存下來。


    並且,蘇言通過對於《武戰訣》的切身體悟,更是察覺到了令他都打完吃驚的一件事情。那便是運轉《武戰訣》對實力進行提升隻是其小部分效力,而其真正的功效,便在於這熱能。


    這通過一次一次運轉《武戰訣》所累積下來的熱能,並不僅僅是會在蘇言徹底力竭的時候,令他直接恢複到全盛的狀態。一旦受到這股熱能的淬煉之後,可以說全身心都將得到極大地提升。


    所以在發現了‘熱能’存在的這五個月時間裏,蘇言便幾乎無時不刻不保持著《武戰訣》的運轉,並且也嚴格把控著體能的消耗,從而徹底累積下這一股熱能。


    他的預期,便就是在突破武靈境之前,以這股熱流來淬煉身心,而將自己的身體淬煉到通靈境之內的極限。


    為此,在如此高強度的武戰修煉之下,其實早在三個月之前就已經觸摸到了突破武靈境門檻的他,則強壓下了這最後的一步而不做突破。


    最終為的,就是來到這深淵之前的這一天。


    他沒有立刻躍下深淵,而是在深淵一旁盤坐了下來。


    心念一動,體內的靈罡則在《武戰訣》的催動下急速運轉,即刻便是以能夠感受到的速度消耗著,轉眼之間他丹田之內的靈罡伴隨著他的體能,便一並消耗地一幹二淨。


    嘩啦啦……


    頃刻之間,一股熱流從他的體內迅速流轉而出,瞬間就令他疲憊到幾近麻木的肌肉,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充盈的力量。


    而這股力量出現之後,熱流便開始漸漸退散下去。


    蘇言察覺到這一點,眉間一蹙而當即內心一動,《武戰訣》則是立刻全力運轉了起來,一瞬之間以他為圓心的五丈範圍內,便形成了一道完全由靈罡構成的渦旋,轉眼之間他的靈罡與體能便同時消失地一幹二淨。


    如此往複,熱流一次又一次地席卷,而直到蘇言第九次耗盡靈罡與體能之後,那一股熱能卻是如同決堤的江河一般,從丹田之內的那一方空間之中瞬間席卷蘇言全身,直到他體內力量再度充盈,也沒有停下。


    他身軀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改變,一股股力量的提升令蘇言的心頭也不由得發出了一陣悸動。


    “唿……唿……”


    而淬煉肌肉的感覺,隨著一次又一次地疊加,卻是令蘇言感覺到了一種身軀血脈噴張的感覺,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噴張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於還逐漸演變成了一種肌肉撕裂的感覺。


    痛覺刺激著他的神經,令他的牙關不由自主的緊緊咬合,但是這種感覺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並且蘇言也還能夠感受到那一種體質在升華的感覺,所以他便沒有一絲一毫要停止下來的意思。


    不多時後,蘇言的牙齦滲透出了血絲,染紅了他的牙縫。


    又是片刻之後,一股熱流從他的喉嚨中湧出,讓他的舌頭嚐到了一股金屬的腥臭味。


    不知覺間,他的臉也皺的像個老人。


    但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萌生半點退意。


    因為他明白,觸動神經、肌肉撕裂般的痛楚,能夠換來本質上的升華。


    一切的忍耐,都將是值得的。


    等到一切開始了一刻鍾左右的時間,他體內的五髒六腑都開始顫抖,而伴隨著這種顫抖的便是一陣焚音從他的體內傳出,迴蕩在他的耳畔周遭不斷地盤旋繚繞。


    兩刻鍾後,他全身肌肉都在顫抖,並且是每一寸肌肉都按照著自己的規律顫抖,令他仿佛受到了無數的刀刃切割著他的身軀一般,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覺甚至都影響到了他的意識。


    隻不過,僅僅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並不足以令蘇言將這五個月裏累積的熱能消耗幹淨。


    所以,他還在繼續。


    時間推移,當蘇言徹底從痛覺之中恢複過來的時候,便已是半晌之後了。


    痛覺平息,但那一股熱流卻依舊還在灌養著他的五髒六腑、七經八脈乃至每一寸肌肉,體內的氣息也隨著他的鼻息聯動這他身周丈餘範圍的天地靈氣,在同一個周天之內十分有規律地流轉著。


    雙眼沒有睜開,但是他雙拳卻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他能夠感受到這種力量的升華,這便已經是他的身體,在通靈境之內所能夠達到的極限強度了,這種強度甚至於比半晌之前的他,強出十倍有餘。


    他的內心在膨脹,這是他第一次品嚐到真正的力量把握在手中的感覺。


    雖然隻是通靈境,但卻也令他無比興奮。


    因為同樣的方法,他還能夠用在之後的每一個大境界之中。


    如此,他的實力將在同階之內所向披靡。


    “接下來,該突破了。”


    心中動念,蘇言丹田之內充盈的靈罡,則是迅速受到他識念的牽引,而直接流入了他的七經八脈之中。


    武靈境的突破開始了。


    隻不過,武靈境的突破相較於先前那熱流對身軀的淬煉來說,便就顯得無比平淡。


    一個時辰之後,當他身周的黃沙都為一股氣流所卷動,吹出十餘丈的距離,他的口中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股濁氣則是在此刻從他的口中蓬勃而出,一瞬之間則是令他感覺到了神清氣爽。


    他睜開雙眸,抬頭望去,日當正午。


    他緩緩站起身來,而將明澈的目光投向了身前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卻並沒有直接向前踏出這最後一步,而是站在懸崖一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在此刻,蘇言的心中有著一個疑惑。


    六個月以來,他心中甚至不止一次的有一種感覺,若是北長醉想要殺死他的話,根本是輕而易舉的。


    不論是開辟出如此一片廣闊的天地,還是保持著這片廣闊天地的運轉,亦或是在這無盡歲月之中存活下來……


    這些,無一不是在證明著他生前勢力滔天的同時,對蘇言暗示著他哪怕死了也一樣強大。


    “未妖,一個人死了,還能夠擁有生前的力量麽?”


    這是六個月以來,蘇言對未妖說的第一句話。


    未妖沉默良久,迴答道:“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不可說一定有,但也不能說一定沒有。而以北長醉的修為來說,你的疑慮是對的,哪怕是死了,他的神識不滅,那麽若是他想要殺你的話,那也是輕而易舉地。”


    “輕而易舉麽……”


    蘇言注視著前方的深淵,口中重複著如此一句話語。


    他並沒有繼續發問,因為他並不想要知道更多的東西了,因為那樣做或許將會否定他六個月以來的努力,這才是他如今最害怕的東西。


    此刻他隻希望,自己沒有誤會任何人。


    哪怕他已經知道,這隻是奢望。


    思緒定下之後,他的腳步向前邁出。


    當即,他的身軀則是垂直從深淵的頂部墜落下去,轉眼之間便就被黑暗所吞沒。


    而片刻之後,一抹光芒刺破了他眼前的黑暗,令他感覺雙足就踏在實地之上,神色恍惚之後,他則是察覺到了那微光照耀著的地方。


    一切的景象,又恢複到了他去到那一片廣闊大地之前的模樣,令他感到熟悉但是卻又有幾分陌生。


    “北長醉,我已經闖到了你的麵前。”


    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北長醉的屍骨,久久沉默之中,從蘇言的口中則道出了如此一句話語來。


    而後,北長醉說道:“你的信念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整整六個月的時間,你甚至都沒有萌生出一絲一毫的退意,是我低估了你的善良。”


    “我說過,這不是善良,更不是憐憫。”


    蘇言開口糾正道。


    而她的話音剛落,北長醉便是立刻說道:“的確,你這並不是善良。”


    稍微一頓之後,北長醉便繼續說道:“你是想要為了那些與你並不相幹,但是卻又與你同病相憐的人而向我複仇,我說的對麽?”


    蘇言沒有迴答。


    但是,心中卻也無從否認他的問題。


    這樣的問題,十分的尖銳,令蘇言根本無從反駁。


    “不過或許你並不知道,你之後將要做的事情,也將會是對我的一種解脫。”北長醉徐徐說道,“三萬年來,我無時不刻不被愧疚所折磨。”


    “你愧疚什麽,殺死他們而成就你自己,不正是你所希望的麽?”


    蘇言開口發問。


    這一次,卻是輪到北長醉不語了。


    良久之後,北長醉才是開口說道:“你錯了。”


    “若你心有愧疚,為何不死,還要彌留至今?”


    蘇言又問。


    北長醉迴答道:“死非常容易,但是我卻還有未能盡完的義務不得不去完成,所以我不能夠死,三萬年來我一直在等待著。”


    “我殺你,與你自我了斷,又有什麽不同?”


    蘇言開口問道,而在他的手中,玄鐵重劍已經脫離了地麵,一股靈罡瞬間從他的手中流出,直接是在劍身之上形成了一股淩厲無比的劍氣,不斷縈繞。


    “不一樣,等你了結了我,自然會明白的。”


    北長醉如此說道。


    蘇言不解,卻並沒有繼續再聽他的言語,因為蘇言隻怕自己若是繼續聽下去的話,會打消了殺死他的念頭。


    可即便如此,蘇言還是端著劍,在原地站了許久。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究竟為了什麽而要殺死那些人?”


    這是最初的問題,也是最根本的問題,更應當是蘇言從一開始就有了答案的問題。


    但是,蘇言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將之問出了口。


    而北長醉一邊卻是長歎一聲,平靜地說道:“我迴答過你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誰都改變不了什麽。”


    但不論怎麽看,北長醉似乎都不打算迴答他。


    而蘇言搖頭,終於還是徹底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隻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此刻他的心中,卻是相信北長醉是無罪的。


    踏!


    腳步一邁,手中淩厲的劍氣則已經鎖定了北長醉屍骨的頭顱。


    “心髒偏下三寸,我的魂魄彌留在那裏。”


    北長醉說道。


    蘇言點頭,手中的劍氣則迅速改變了方向。


    嗤啦!


    沒有絲毫的血液噴湧,但是在蘇言的感知之中,在他的身前卻有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間煙消雲散,哪怕他沒有感知到一絲一毫的東西。


    隨後,在他的腦海中,一股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流轉……


    流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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