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滿是煙味,梅家國不得不把窗戶打開,讓頭腦清醒下。


    “老巫啊,你可給我們歐洛泰的財政出了個難題呢!”他索性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看上去不多,一個人五百塊,假如有兩千個人呢?”


    從和風迴來幾天了,今天巫山才抽出時間找到梅家國,這是兩人上任以來第一次單獨坐在一起。


    在外人的感覺裏,歐洛泰是專員一家獨大。


    實質上,巫山壓根兒就沒有攬權的想法。一個人再牛逼,也隻是一個人。


    真要把梅家國架空,辦是辦得到,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在高層的眼裏落下一筆。


    說得好聽叫有魄力,仁者見仁,看不慣的就說霸道或者獨斷專行。


    也許在基層可以強勢一些,到了地廳級的層麵,還是稍微收斂點兒好。


    “梅書記,也不能這樣看!”巫山也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就算真的有兩千個冤假錯案,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積壓下來的案子,估計一個地區還不止這個數。”


    “富海勞改農場關押的人犯總數也就三千多一點兒,就算每個人我們都給他們五百,才一百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梅家國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有歐洛泰本身的冤假錯案咱政府也得賠償,總不可能比外地人還給得少吧?”


    冷風吹來,他把腦袋往衣服裏縮了縮,看著煙霧慢慢向窗外飄去。


    按照巫山的構想,每一個平反的人員,歐洛泰地區發給五百塊的安家費。


    這個年代的消費水平很低,五百塊錢,他們即使從歐洛泰到東北,路費還不到一百塊。


    “梅書記,你覺得一百五十萬我們能在國家級媒體上打廣告嗎?”巫山打了個嗬欠。又坐了下去。


    “能,太能了!”梅家國看到屋裏沒什麽煙霧,把四道窗戶全部關上,搓了搓有些麻木的手。


    不管是和風還是歐洛泰在國字號媒體上全方位打廣告。他沒有親自操作,但數額還是大體知道的。


    媒體特別是中,央電視台,這個時期廣告費相當便宜,兩年在所有的媒體上打廣告,還不到一百萬。


    “那不就是了?”巫山哈哈大笑:“我們這也是一種廣告形式。要讓全國的人知道,我們歐洛泰不僅投資環境好,還相當人性化。”


    “唉,你的腦子太好使了。”梅家國不由動容。


    歐洛泰不是沒錢,相當有錢。但怎麽花錢也是一門學問。至少目前梅家國還沒有學會怎麽去包裝。


    也難怪剛才他那麽說,覺得把錢花出去沒有意義。


    上麵有梅勇壓著也能脫穎而出,他的智商本身就很高,一想也就明白了。


    這個年代,不是埋頭拉車不抬頭看路的時期。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雷鋒幹的。


    咱歐洛泰好,那就要讓外麵的人知道,而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何況正如巫山所說,那些人到老家遭受白眼,還能想著歐洛泰這邊正敞開大門等大家迴來呢。


    可不是嗎?連路費都給了。


    人口基數又會不斷上升,梅家國心裏賊爽。


    作為地委書記,他在上層隻要留了號。就是梅應果也壓製不住。


    “老巫,咱歐洛泰首先來做這個事情,上麵的壓力不小哇!”梅家國歎了口氣:“不說其他人,就是我叔爺爺那邊。”


    他的話點到為止。


    如今,梅家人讓梅家國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和巫山打擂台,而且是最直接的肉搏。


    可惜。梅家也許想成為提線木偶那隻手,梅家國卻不會任人擺布。、


    事關歐洛泰,還能帶來老百姓擁護的翻案,不反對才奇怪呢。


    “嗬嗬,你多慮了!”巫山摸了摸胡茬:“高層不是一個梅應果能決定得了的。何況符合廣大人民的利益。”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想讓歐洛泰處在聚光燈下。


    作為一個重生者,巫山覺得不為那些人做點兒什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次的翻案風失敗,大不了不做官。


    當然,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很低。


    不知不覺,曾經不起眼的維省,已經捆綁了太多人的利益。


    改革開放,一個邊疆省份能走到全國前列,要抹殺這份政績,既得利益者和他們身後的人不會答應。


    更何況,汽車行業、紡織行業、珠寶行業、畜牧行業,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到這艘快船裏麵。


    大家都是明白人,隻有維省其實是歐洛泰平穩迅速發展,才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所謂人民的利益,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卻也是切合實際的。


    對於政治來說,必須要在外麵包上一層高大上的外衣。


    “那就好!”梅家國還是很欣慰。


    他知道就算巫山不來打這個招唿,財政局那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本來,梅家國是帶著偏見過來的,一來對方根本就不是軟柿子,二來自己也不想受家族的製約。


    歸根結底,就是實力的問題。


    也許在京城,大家可以看著梅家這座大廟,吃一頓飯能搞定。


    這是維省,官員大多數都是從部隊上轉業過來的。軍人,隻相信實力。


    發展經濟,不是做錦繡文章,來不得半點虛假。


    換屆前有顧長雄在,梅家國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何況如今省裏麵少了個說話的人?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對方來找自己商議,讓梅家國對巫山又高看了一眼。


    任何地方的官場,吃獨食都是大忌,想不到他這麽年輕,做事兒滴水不漏。


    梅應果麽?


    巫山迴到辦公室,鼻子裏哼一聲。


    自己肯定目前沒那個能力,但不還有人嗎?


    “包書記呀,”打電話過去。正巧包天民在辦公室,他也不繞圈子:“我是巫山,不知道你和上麵溝通得怎麽樣了?”


    “唉,別說了!”幾天不見。包天民的意氣風發早就不見。


    抱著惶恐的心情,他給梅應果那邊打電話。


    聽說要給冤假錯案翻案,話還沒說完,那邊借口有事掛了電話。


    麻辣隔壁,剛開始在電話裏還敲打呢。


    什麽玩意兒?老子不過比你晚入伍十幾年!


    “其實啊,包書記,上麵又不是沒有這個機構!”巫山淺笑道:“您別忘了,上麵平老、楊老都很支持的。”


    “楊老、平老?”包天民在嘴裏咀嚼著:“楊老沒啥交情,平老更是不搭噶啊,那位是陝北派係的。”


    “包書記。都是革命同誌,您咋就這麽在乎地域派係呢?”巫山嗤之以鼻:“平老早就想做這個事情,高層肯定有壓力,關鍵是下麵沒啥支持。您沒看到他把平大都送老家去了?”


    “咦?”電話這邊都能聽到包天民拍什麽的啪啪聲:“小巫,你就看我老包的!”


    不管是建國後的曆次運動還是十年浩劫。大家都知道是一個膿包。


    說句切合實際的話,真要全部挑開,那不啻於又一次運動,多少人頭落地,多少人丟官去職,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新中國成立幾十年,黨內的運動一次又一次。大家都疲倦了,深惡痛絕。


    也許高層的想法就是,把那批特殊時期起來的人逐步邊緣化,冷處理。


    翻開麵前的資料,巫山把這些思慮拋到腦後,還是讓別人煩惱去吧。自己就一個小小的專員而已。


    電話冷不丁響了起來,他遲疑了四五秒才拿起話筒:“我是巫山!”


    “專員,我在富海!”李開軍的聲音很低沉:“出事兒啦!”


    “咋迴事兒?”巫山一愣:“別著急,慢慢說。”


    “專員,還是那天您說得對。監獄的食物真有人貪汙。”李開軍可能這幾天都在忙這些事情,嗓子都有些嘶啞。


    “富海農場,畢竟是省廳直屬的。”巫山勸慰道:“咱是協助。”


    “專員,與監獄那邊沒多大關係,”李開軍話裏有話:“是糧食係統!”


    很簡單,巫山的秘書是韓雪飛,而他老子就是地區糧食局的一把手韓正東。


    如果糧食局內部出了事情,主要領導肯定要負責任。


    眼看著就要到點兒了,還得背一個處分。


    更何況,這裏麵有沒有韓正東的問題,都還很難說。


    “我知道啦!”巫山輕輕掛上電話。


    傳真很快就過來了,他拿在手上仔細地看著,不想漏過一個字。


    根據地區公安局的調查,歐洛泰地區的糧食係統糜爛了。


    他們把外麵的過期變質糧食低價收購進來,再把好糧食賣出去。


    老百姓剛剛吃上飽飯沒幾年,手中的存糧有限。


    但儲備糧庫的變質糧食不少哇,這些蛀蟲把每一年定損的糧食都全部倒賣。


    至於監獄那邊,肯定就是雙方的利益結合,用劣質糧食,開正規糧食的發票。


    公安廳怎麽對監獄處理歐洛泰管不了,但地區每一個縣都有監牢,存在著同樣的情況。


    想不到哇,改革後看起來已經成為清水衙門的糧食係統都會出事。


    國家開放了糧食買賣,曾經大熱門的糧食部門,價格競爭不贏。


    同樣的價格,老百姓為什麽要去糧庫買品相差的糧食?


    好糧食呢?很簡單啊,被那些人通過渠道倒賣在社會上。


    農業人口每一年還是要繳納一定量的公糧,就給了這些人以可乘之機。


    他們的膽子真大啊!


    難道不明白頭上懸掛著達摩利斯之劍?


    “雪飛,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巫山心裏一抖,振作精神:“我們一起去看看儲備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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