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這個年輕人,很是耐看。他坐在那裏,比大家都隱約高出一頭。身上的肌肉一塊一塊的,像很多練健美的專業人士。就是不做聲,也不怒自威。


    偶爾露出笑容,反而有種儒雅的感覺,哈斯琪琪格都看得有些癡了。


    梅勇她也見過,長相方麵比巫山還好看一點,可惜內涵就差得太遠。


    “對了,老梅,”巫山有些奇怪:“你起先說老曾他們兩口子是主角,咋迴事兒?”


    “這個,”事到臨頭,梅家國反而很遲疑:“還是讓老曾和你說吧。”


    “是這樣的,書記。”曾應開心裏忐忑不安,因為前不久馮三武過來說和,他和縣委書記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他吸了一口氣:“我要走了。”


    “恩,”巫山不以為然:“你的名單已經上報到歐洛泰,相信老梅已經告訴你了。”


    他側過身,在曾應開的肩膀上輕輕拍著:“天下本身就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同事一場,非常感謝你到和風以後對我的幫助和支持。說實話,有些舍不得你。”


    梅家國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有把這件事兒說出來。想不到,巫山開門見山,就把曾應開要去富海當縣委書記的事情在這裏提及。


    “老曾啊,這段時間有些忙,”梅家國尷尬地拍了拍後腦勺:“經地委研究決定,在人代會前,你就到富海去當一把手。趙書記來和風任書記兼著地委常委。”


    什麽?有這樣的事情?盡管梅家國說是地委的決定,結合前麵的話,就是一直以來對自己不咋感冒的縣委書記力薦的。看到曾經的老同學在這個問題上都遮遮掩掩,他有些失望。


    “書記,非常感謝您!”曾應開說不出的難受。虧得自己還幫他穿針引線呢,王永慶的事自始至終自己都不曉得:“但是,琪琪格馬上就當媽媽了,我們迴京城!”


    這麽快?巫山的腦袋嗡嗡作響。她結婚了。新郎不是我;她當媽媽了,孩子的爸爸也不是我。唉。已經有了兩個女人,為什麽還這麽濫情?


    本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見到她的時候,有一絲難過。聽說他們兩口子要迴京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後麵曾應開還是那裏絮絮叨叨說著什麽,巫山一句都沒聽清楚,隻是木然地看著他的嘴巴在那裏一張一合,就像三d電影中的怪獸,大嘴巴向自己咬了過來。


    “老巫,我也知道。老曾調走,是咱歐洛泰的一大損失。”馮三武的事情,梅家國曉得,從那以後就慢慢地疏遠了老同學:“但這破地方真不是人呆的。他受不了很正常。”


    啥?曾應開聽到這話鮮血直往上衝,差點兒破口大罵。哈斯琪琪格見狀,在他的手上使勁地捏了兩下。曾應開看著她的小腹隆起,臉上露出些許溫柔。


    “梅專員這話不對了,”哈斯琪琪格本身就不是一個善茬:“正因為這裏的環境不好,黨才會派我們過來,就是為了改變這種狀況。巫書記您說是吧?”


    “啊?對對!”巫山其實根本就不曉得他們在議論什麽,強笑著應了一句。


    “嗬嗬,是我的不對,先罰酒三杯!”梅家國幹笑著,自己找了三個杯子,一口一杯。


    直到他把三杯喝完,旁邊的人都沒有一句阻攔的話,隻有文欣月在他背上輕輕拍著。


    “老曾啊,單位定好了嗎?”巫山這時候才迴過神來,他輕輕甩了甩腦袋:“如果遇到啥難題,我可以幫你解決。你放心吧,其他的不說,一個處級是妥妥的。”


    “謝謝書記!我敬您!”曾應開把自己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有三哥他們的照應,我仍然迴建設部,琪琪格的單位也一樣。但她要當媽媽了,到京城之後就要待產。”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巫山都不敢朝哈斯琪琪格那邊看:“有了孩子以後,你們兩口子有時間看護嗎?還是留在歐洛泰吧,這裏的人口費用要便宜點。”


    “是個小子!”曾應開溫柔地看著自己的老婆:“剛才家國也說得對,我有鼻炎,就是在京城都難受,和風或者歐洛泰其他地方,經常都會流鼻血。”


    “那就有點兒嚴重了,”巫山不無愧疚,這些他都不知道:“要不去南方上班吧?那邊的空氣很濕潤,也許你的鼻子到了那邊就好了呢?京師的氣候也很幹燥。”


    曾應開的臉上頓時難看起來,他想起了小時候自己的鼻子都沒問題。就是那一次,遇到了那個人。他在心裏暗自說道:巫書記,我一定幫你把他弄下去。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心病一去,曾應開哈哈大笑:“說起來好慚愧,出生大院,卻從來沒進過兵營。要是有書記那麽能吃苦,就是在和風又何妨?我的身體也許隻適合京城。”


    巫山還要說話,梅家國兩口子看到這幾個人把兩人晾在一邊,他自己倒無所謂,反正專程到和風來就是為了賠罪而來。在這個換屆的關口,一點兒小閃失就可能讓自己的夢泡湯。


    可是沒想到,媳婦兒文欣月忍不住了。


    她騰地站了起來:“那個誰,你們慢慢喝吧,我們還有事,先走啦。”


    話音未落,人已經開門出去。梅家國神色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幹嘛呢?磨磨蹭蹭的!”文欣月把門拉開,在門口臉色陰鬱,就差吼出來了。


    “老梅,你走吧。”巫山輕輕擺擺手:“我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過說話不算話的。”


    梅家國訕訕笑著,不停點頭哈腰往外走。


    文欣月在那裏咕噥:“幾個土包子,有啥值得賠禮的?顧副省長不是說好了你當書記?”


    她一把拽過自己的丈夫,使勁把門一關,發出砰的一聲。


    “書記,您別往心裏去。”就是現在。曾應開還是想幫自己的發小:“小月從小就是這個脾氣。她的父親,是開國少將文蘭生,從小就養成的,脾氣不好。”


    “嗬嗬。性格直爽。挺好的。”巫山的心情陡然好轉起來:“就像剛才我說的,已經過去的事情。你以為我真還要扭住不放啊?那多累,我沒時間和他計較。”


    他端過自己的杯子,示意了下:“那就在這裏祝你們兩口子一路平安。對了,最主要是祝福你們的孩子。健健康康。生了一定要通知我啊,不然老曾我可對你不客氣。”


    一仰脖子,一杯酒下了肚子。他站起來揮揮手:“我真有事,先走了。”


    辦公室裏,巫山破例開了空調,隻聽見排氣扇不時發出一陣唰唰的聲音。


    “書記,您找我?”蘇太斌為人處事沒得說。剛到和風才多久?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他應該是沒坐電梯,從樓下直接跑上來的,說話的時候有些氣喘。


    “坐吧,老蘇。”巫山笑眯眯地看著他:“說實話。大老遠從京城把你拽到大西北,你心裏真的甘心情願嗎?你放心,今兒沒有上下級,隻有朋友、兄弟。”


    話是這麽說,蘇太斌要當真了估計年輕的縣委書記也不會說什麽,但他的情商多高哇,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要說情商,在和風所有的縣處級裏,他應該是最高的。


    “書記,不曉得您相不相信算命的。”蘇太斌臉色平靜:“不怕您笑話,我真去算了命,那老道士說遇到我命中的貴人,就會青雲直上。當時,我付之一笑。”


    他自顧去找了水壺,倒了兩杯涼茶出來,咕嘟咕嘟自己喝了一杯又倒上。


    “沒想到,您和建國公子就找到我。”蘇太斌娓娓而談,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增加了一倍。四年!”


    蘇太斌伸出右手,把大拇指縮了下去:“僅僅四年,您就找到我。當時我就在想,難道您就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我不相信命運,但我相信您!”


    “哈哈哈哈,”巫山指著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老蘇你這張嘴是在太會說了。幸好,你沒把精力放在女人身上,要不然你一陣神侃,沒準兒就可以找一個加強排!”


    “別別!”蘇太斌連連擺手:“我家的母老虎要知道了那還得了?”


    “你們家嫂子非常賢惠!”巫山幽幽地說:“或許就是你這麽成功的原因吧。”


    “嘿嘿,確實,當年那麽多喜歡她的,就相中了我。”蘇太斌發出感慨:“比我帥的,比我有錢的,比我有勢的,我覺得每一個都比我優秀。”


    “你呀你呀,老蘇!”巫山正色道:“如果你來當這個縣委書記,你想怎麽來?”


    “不是說的趙書記來嗎?”蘇太斌的眼睛睜得老大。


    “你當省委組織部是我家開的啊?”巫山笑罵道:“一個地委常委報上去又換,穀千裏部長不罵死我才怪呢。你就粗淺地談一談吧。”


    “書記,不管是和風還是歐洛泰其他縣,您已經打好了很好的基礎!”蘇太斌沉思片刻,給出了答案:“就按照目前的基礎,穩打穩紮。”


    “恩,在工作中去摸索吧。”巫山也不賣關子了:“富海的縣委書記空了出來,你準備好,隨時去上任。我也曉得時間太短,但我手上已經沒有過渡性的人才。”


    蘇太斌剛出去,周一航就走了進來:“書記,曾副書記他們的車子馬上就走。”


    “我知道了。”巫山頭也不抬。


    周一航一出去,他打開窗戶,哈斯琪琪格在那裏向上張望。


    是在找我嗎?巫山頹然想到。


    不一會兒,曾應開出現在她身邊,擁著進了車子。


    炎黃轎車在街道上平穩行駛著,一拐彎就消失在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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