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凱華副司長這個人,平時的時候,像是一個話嘮。


    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知識麵很廣。


    巫山要不是一個重生者,受到過後世網絡上各種知識的轟炸,應付起他來還很吃力。


    其實,隻要不談起采礦這個具體性的話題,什麽東西,都可以插一兩句進去的。


    關於找礦的方方麵麵,他還是在滔滔不絕地給巫山講解。


    找礦這個行業的生活條件、工作條件和技術條件,使得這個行業異常艱辛。


    探礦者需要長期的野外作業,餐風宿露,過著叢林、荒漠、高山、沼澤的生活,與星星作伴,與野獸共鳴。


    探礦者遠離喧囂的城市、熱鬧的人群,孤獨,寂寞!探礦者需要長期的思考,上下求索,百變求解,會常陷於思維的泥塘而找不到光明的出路。


    探礦者常在前進中徘徊,徘徊中失去方向和動力,中途下馬,落荒而迴。


    況且,有很多自身外的條件限製,資金的不足、設備的欠缺、探礦工程施工的不具備等等,隻需要一樣,足以導致探礦者有信心而無能力完成。


    找礦者要善於行走,更進一步就是跑不死。


    麵上勘查,天微微亮,跑路上山,天抹抹黑,紮營安寨,可謂一天兩頭披星戴月。


    點上突破,逢溝過溝,逢崖過崖,勾留停頓,輾轉徘徊,可謂視險阻如坦途。


    實地的勘察觀測是找礦的最最基礎,對於一個預想,心到了,腿不到,沒用。


    對於礦帶的追索,對於偶然的所得,全部建立在找礦者的到點到位。


    腿到了,眼要到,手要到。心要到。眼明手快,鐵錘敲打,礦是榔頭敲出來的。


    榔頭是好夥伴,是敲開石頭新鮮麵的好工具。


    我們的觀測,建立在能夠如實精確的看到東西。


    如果說跑,是解決觀測所能到達的範圍,那麽,肉眼觀測的深度則是手中的榔頭決定的。


    到任何地方,對於異樣的岩石和特殊的地質形象,一處都不能放過。


    地質找礦工作的交流。非常重要。要把看到形象。想到的觀點,清楚的表達出來。


    地質找礦工作,大多數麵對的是自然客觀的東西,是無聲的交流和獲取信息。


    不善於說話。是長期野外作業者的通病。


    要把複雜的事情,通過三言二語表達出來非常的不容易。


    多加練習,練習膽量,在大眾麵前不怯場,練習鎮定,有有條不紊的表達所想要表達的,漸漸達到能說會道的境地。


    原本,巫山以為憑著以前歐洛泰地礦局找礦的那些資料,就能立項。


    想不到。經過閆副司長這麽一分析找礦的難度,後來又說了好多相關問題。


    他也覺得這活兒,確實不是能輕而易舉下結論的。


    因為這玩意確定了,那國家就要投入。到時候,投入進來。卻又沒實際的儲量,這個責任,誰都背不起。所以,幹脆就隻看了一眼歐洛泰資料上的地點,大家就出發了。


    福運縣蒙庫大型鐵礦位於麥茲盆地中,距福運縣城直線距離67km,是維省規模最大的鐵礦。礦床1953年被發現,目前探明資源量超過2億噸。


    而這次閆凱華副司長帶隊的人馬,主要對克蘭盆地的鐵礦儲量進行勘測。


    如論如何,福運縣的鐵礦,馬上就必須進行開采。


    不能讓北疆一直從其他省份,運來我們本身就有的資源。


    因為第一副專員巫山的提議,專門召開這次常委會。


    會議的議題,主要有兩個:第一,現在是不是開采鐵礦的時機。第二,鐵礦開采出來後,鋼鐵廠建在什麽地方。


    出人意料,地委書記崔大祥在宣布完開會事宜之後,猶如老僧入定。


    按說,這次會議,本身就是應第一副專員巫山的請求而召開的。


    上次他來歐洛泰開會的時候,明顯可以看出兩個人私交不錯。


    但前兩天地委班子去和風參加竣工儀式,卻連飯都沒吃,提前迴來了。


    難道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出現了分歧甚至反目成仇?


    不僅是其他常委有這樣的想法,就連崔大祥的鐵杆組織部長汪學軍和紀委書記冉興國,都狐疑地偷偷觀察著崔書記,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結果,什麽都看不出來。


    “咳咳!”作為行署專員,梅家國的發言,也顯得順理成章。


    隻不過,把以往在京師辦公室的一些習性帶到歐洛泰這裏,這聲咳嗽停在巫山的耳朵裏分外刺耳。


    他裝作不經意地說:“看來梅家國同誌不太適應歐洛泰的氣候啊。”


    梅家國愕然,一皺眉:“巫副專員怎麽這麽說啊?”


    如果這條理由坐實了,一是來了兩個多月,還不能適應這裏的環境,官員本身的身體就成了問題。其次,也可以展開遐想,覺得這人和歐洛泰本土格格不入。


    “剛才聽到你在咳嗽,”巫山就是來找茬的,先把這個務虛的人逼到岸邊再說:“維省這邊的氣候,確實比京師幹燥得多,不是一般的體質能夠適應的。不像我,早年當年的時候,各種氣候條件,都經曆過一些,在這裏如魚得水。”


    即便心裏和巫山有了疙瘩,崔大祥也暗中為他叫好。歐洛泰這段時間表麵上風平浪靜。暗地裏,梅家國以京師梅家人的身份,接觸其他常委的事情,他就當地委第一人不知道?


    “這個,還可以,還可以。”梅家國帶著慣常的微笑,但笑容難免有一些尷尬:“其實京師和維省處在差不多的緯度,想不到兩邊的氣候差異這麽大。”


    話一出口,他個人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沒有辦法,既然已經開了口,就硬著頭皮撐下去。特別是看到他一露頭巫山就衝了出來,其他的人,都在靜觀其變。


    “我覺得吧,現在我們根本就還沒有這個實力和精力。來開采鐵礦。”梅家國隨即把自己的觀點拋了出來。接著,就是洋洋灑灑的大篇闡述,隻讓別人昏昏欲睡。


    到後來,巫山實在是忍不住了,攔腰打斷:“對不起,梅家國同誌,也許好久都沒有發揮你的專長了。咱這些人在這裏,是來解決問題的,那套務虛的請收迴。”


    說著,看也不看他:“一直以來。我們都在尊重上級的決定。一個黨員幹部。到了一個地方。一定要按照當地的特點,自我修正,而不是讓我們歐洛泰的人跟著你繞圈。你就直說理由,一二三。就這樣。”


    這些話很重。要是以前,他心裏對梅家國也沒有這麽多的惡感。


    上次經過可拉馬伊事件,讓他對梅家人心裏很是厭惡。


    “好吧,我開頭就說了,第一是沒這個實力,第二是沒這個精力。”梅家國也不多話了。


    本來沒想到,這次首先就要和梅家國幹起來。聽到他的咳嗽聲譏諷一句,就曉得不是出來的好時機。但既然出來了,他也不會退縮迴去。


    “我先來解答梅專員的第一點。”巫山呷了一口茶:“在我國發射那一刻炸彈之前。我也沒有發現,我們和風有這麽大的實力,可以把一切善後做好。”


    “因為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那裏,所以。隻能用那邊的例子,請大家原諒。”巫山的話,比起來還是很有力度的:“我們和風人民做到了,沒有麻煩過地委或者兄弟縣的朋友。這次的基本建設,和風人民,還是沒有向地委和兄弟縣伸手。梅專員,和風的實力真的不行!”


    接著,他提高了聲音:“太祖說過,有條件,我們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不要以為,他老人家因為帶來了十年浩劫,就否定他的一切。”


    這句話就有些重了。


    這個年代的人們,十有八九對太祖非常尊敬和欽佩。對於借題發揮,巫山現在玩兒得爐火純青。讓大家覺得梅家國阻撓鐵礦開工,就是否定太祖。


    “我不是這個意思。”能言善辯的梅家國,此時也冷汗涔涔。


    “那你是什麽意思?”巫山步步緊逼:“你認為我們所有常委坐在這裏,就是陪你嘮嗑打屁,來聽你那些沒有任何營養的報告?這就是你說的精力不夠?在座的都是歐洛泰的父母官,我們的決定,將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變化才行。”


    雖然在座的,不是搞經濟的能手,還是有一顆為人民服務的心。這話,他們都覺得讚同。


    “好吧,既然你決定要馬上開工,那麽工廠建在哪兒?”梅家國以為得計。


    “和風,隻能是和風!”巫山毫不猶豫說了出來。


    “巫副專員,不要以為你是和風的縣委書記,一切都要先給和風。”梅家國認為抓住了把柄:“別忘了,你同時還是歐洛泰的第一副專員。”


    “梅家國同誌,你錯了。”巫山又淺啜了一口:“要不是第一副專員,我有資格坐在這裏嗎?我很清醒。那麽,梅專員,請你告訴我,如果不在和風,應該建在哪兒?”


    梅家國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他哪兒曉得建在什麽地方才好。


    “巫副專員,怎麽非得建在和風呢?”柳德順看到情況不對,馬上幫梅家國解圍:“既然蒙庫大型鐵礦,在福運縣,就建在當地好了。”


    “看來政法委的同誌,對經濟建設也有研究啊。”巫山不無諷刺,讓柳德順的臉上就是一紅。還好,他的膚色本身就比較黑,看不出來。


    “那麽,柳書記,請你告訴我,建在福運,有什麽好處。”就著又反將他一軍:“我是和風的書記不假,同時,也是歐洛泰第一副專員。考慮問題,肯定從全局出發。”


    這話就已經點明了,你有思路就說,沒思路就別瞎起哄。


    “我就是覺得福運是產地,”柳德順明顯在討饒:“所以......”


    開會以來,一直沒有做聲的李求勝,終於說話了:“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讓巫副專員來講解下,為什麽一定要建在和風吧。”


    巫山顧盼生輝:“那我也就當仁不讓了。眾所周知,鋼鐵廠,是一個技術含量很高的活兒。大家別以為,我什麽都想給和風拉過去。這個廠子,就像積海礦區一樣,管轄權,還是在歐洛泰地區。”


    他首先就把鋼鐵廠給定了性,免得讓大家一致扭著和風不放。


    “鋼鐵廠,需要大量的產業工人。”他用右手食指敲打著桌麵:“誰能告訴我,除了我們和風縣,還有一個地方的產業工人比得上和風密集嗎?沒有,一個都沒有。”


    這話巫山說得斬釘截鐵:“下一個問題,就是運輸問題。生產出來的鋼鐵,從和風運送,和從福運運送,那個地方更方便呢?和風縣,往西南走,是城塔地區。往東南走,經烏爾禾,是可拉馬伊地區。交通,和福運,不可同日而語。”


    梅家國這下覺得又是一個攻擊的好機會:“巫副專員,福運到和風縣,路途遙遠。這路怎麽辦?還有,和風目前的資金,基礎建設是差不多,建鋼鐵廠?”


    他連連搖頭:“我可不覺得現實。”


    巫山接下來的話,讓梅家國從此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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