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虱子也太特麽多了,巫山看著一個個小黑點,頭皮發麻。


    田光華在電話裏聽到徐世友對巫山的態度,愈發恭敬。說不定,他就能就此一飛衝天呢。當然,因為獲得了巫山的友誼,田政委後來確實達到了自己都沒想到的高度。


    其實,不光在中國,在其他國家也一樣。譬如米國,你幫我參選總統,那好,競選結束,開始分豬肉吧。你就當副總統,他當國務卿。古今中外,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這些人才都需要一個展示的機會,一個體現自己能力的平台。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那不是說著玩兒的。可能涉及到一個忠誠度的問題。譬如今天你跟張三混,他在你白身之時對你大加籠絡。有一天,張三出事兒了,你也得跟著受罪。不是你自己想死或者想倒黴,關鍵是誰還敢用你啊。今天你敢背叛這人,明天就會背叛其他人。


    不過,最主要的是能力。可能有的人適合體育,你非得要他唱歌。有的人擅長治軍,你讓他管農業。每個人隻有在合適的舞台上,才能大放異彩。古人說過: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就是上位者的問題。經常說別人慧眼識人,那應該看看這人是否有精力有時間來觀察了解你。看到你在某一件事情上麵,做得井井有條,就是傻子也知道你適合幹這樣。


    老田這人確實很有能力。他本身出身農家,從部隊上一步步上升,到了這個級別,確實上麵需要一定的助力。這是他的幸運,何嚐不是巫山的幸運?每一個成功者的後麵,有無數的人在後麵支撐著。很簡單的道理,在哪個行業都是一樣。


    譬如你在銷售上能力超群,那好吧,我拿東西給你賣。天天麵對不同的客戶,一天跑斷腿,你能跑幾家?所謂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不過是浮雲。你在和客戶交流,總需要一定時間。銷售產品出去,首先要客戶認可你這個人,這肯定需要時間的積累。你的客戶又都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看到你馬上就說:你這人我看很不錯,好啦,我買啦!


    田政委的善意,巫山看在眼裏。他自然曉得,對方是看在身後那尊大神的麵子上。但他自己沒有資源,徐世友將軍不說什麽日理萬機。作為一個軍區的司令員,每天的事務還是挺多的。很多會議需要他去參加,很多命令需要他簽署。他哪有時間隨時到基層瞎晃悠,從而慧眼一張,發現田光華同誌不錯?


    巫山在洗澡的時候,讓昨天認識的強正軍去幫他買裏麵的衣服。沒辦法,渾身都需要換了。內衣都在營房裏沒帶出來,誰能想到除了這樣的事兒啊。他洗著澡,思量著這件事情上的得失。自己一怒打人的事情,今後不能再發生。不然,落到上麵的眼裏,那就說明這人太不穩重了。巫山現在職位低下,年齡很小,估計就是偉人他們知道了,也不過是笑一笑,來一句孩子有血性。


    地方上的事情,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得好好彌補下。


    巫山把衣服都用開水泡著,不然他真擔心把虱子帶到部隊裏。自己每天難受不說,這東西是活的,爬到其他戰友的床上是肯定的。好在現在的棉布,隨便燙,不擔心變色變形的問題。


    強正軍這小子很有眼色,作為老鄉,也想讓吳小龍有個機會,做什麽事兒都帶他。麵前的軍人,連政委都很客氣,肯定是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在部隊裏加官晉級,不用迴農村了。巫山也不逆拂他們的好意。


    另一個時空裏,據說新兵都要服侍老兵。估計真實度不小,雖然有可能隻是個體事件。


    “田政委,您與張耀武和林明達的關係怎麽樣?”巫山穿著新買的衣服,總感覺說不出的別扭。


    沒辦法,經曆了在港島的沉澱,他已經不怎麽適應底層的生活了。在軍營的時候感覺不出來,到了地方上就深有體會。什麽事情都覺得不得勁。


    “怎麽說呢,”田光華略微沉思:“巫山,你也知道,我的管轄權在軍分區,所以地方上的官員,我不怎麽鳥他們。你說的關係,隻能是點頭之交吧。”


    “可能要讓您為難了,”巫山聽到他稱唿的時候已經把同誌這兩個字去掉,感情上進了一層。所以在他麵前說話也隨意起來:“昨天事情的發生,不管怎麽樣,我是不對的,麻煩你請他們過來,大家在一起吃吃飯,嘮嘮嗑,化解了吧。”


    “那感情好,”老田大喜過望:“我馬上就去給他們打電話。”


    他怎麽能不高興?巫山對譚傳繼那樣,說明他有情有義。但化解矛盾,就是這個人不魯莽,今後能走的更遠。徐世友,離自己太遠了。他目前能抓住就隻有巫山。


    勝利縣的國營飯店,唯一的包間已經有人了。


    可能是老田同誌第一次在縣城和地方上的人吃飯吧,飯店經理根本就不認識他。


    “誒,經理呢?過來下。”田光華也穿著便裝。


    粵東的人,偏黑,偏矮。他和巫山兩個人往那裏一坐,確實有種鶴立雞群的味道。經理雖然沒有見過兩個人,也能看出他們肯定不是一般人,馬上就過來了。


    “兩位同誌好,我是飯店經理張阿才,請問有什麽吩咐?”國營企業是擺架子,那也得分人。張阿才不可能去隨意得罪到飯店來有氣度的人,態度很不錯。


    “今天中午吧,我們請張耀武同誌和林明達同誌在這裏吃飯,你看還能不能騰出一個清靜的地方來。”田光華四處指了指:“大廳裏麵不是很合適。”


    “確實很吵。沒問題,我樓上的辦公室騰出來,”張阿才滿臉堆笑:“張主任每次都到那裏吃飯的,他是我十五叔。”


    尼瑪,十五叔,這家人真能生。兩個人笑著點點頭,在張阿才的引導下先到裏麵坐著。


    兩位客人,在他們落座不久,也到了。


    看到巫山,他們的臉色超尷尬。但上級給他們的警告還在耳邊,隻有強裝笑臉。


    “得,兩位大哥,你們不想笑就別笑,小弟巫山今年16歲,是花城軍區的一名戰士,”巫山的姿態很低,首先鞠了一躬:“張大哥,您覺得還不夠,直接來就是。我絕不還手!”


    兩個人,特別是張耀武,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


    “巫山你也是的,還專門提起這些不開心的事情。”田光華馬上站起來:“來,老張、老林,坐。巫山和我都是軍人,不喜歡那些虛虛晃晃的東西。”


    “好好好,”林明達扯了下張耀武:“勞你們破費,那今天我們就放開肚皮。”


    “對對對,”張耀武也突然覺得自己過了,巫山比自己的孩子都小:“好了,是我的不對,事情都過去了。”


    “別的呀?”巫山這話一來,三個人都愣神了。


    田光華心裏打鼓,祖宗,你不會叫人過來又要打架吧。


    巫山把旁邊的勝利大曲拿過來,擰開蓋子:“兩位大哥,就像我田哥說的,我們是軍人,喜歡直接的。我不對,這瓶酒算我賠罪。”


    說著,咕嘟咕嘟就把酒往嘴裏灌。


    嚴格說起來,這是巫山重生以來第二次喝酒。昨晚那酒喝得難受,譚傳繼遺留的不快,現在還在心裏麵,確實想大醉一場。同時也想看看酒量,這副身體究竟能承受多少。


    張耀武還在猶豫,林明達一把奪過酒瓶:“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剛才都叫了我們大哥。你爽快,咱張哥也是個實在人,你真要喝完,不是打我們的臉嗎?”


    “哎喲,”張耀武站起來,使勁一跺腳:“兄弟,你這麽做,顯得我這個人多小氣呀?”


    “行了行了,哥幾個都別站著了,”田政委這角色相當到位,他扭頭衝樓下喊:“阿才,上來下,我們點菜。”


    這一句阿才,讓張耀武都覺得田政委這個人值得交往。


    確實,在勝利這地方,宗族觀念相當強。張耀武家裏,就張阿才念過初中,是老張家三代的領軍人物。


    當地有一句話:親管三代,族管萬年。家族在任何時候都很團結,親戚間,要是中間的橋梁去世了,這個親戚也就淡薄了。


    說起來,勝利縣的教育不是一般的糟糕。每一年,全縣就一個初中班,而且一次隻收三十個人。高中?這裏沒有,要麽去地區上高中,要麽考到其他縣。但不管是地區還是其他縣份,招收的高中生,非常有限。全縣每年三十個初中畢業生,能考上高中的,不到五個。


    張阿才這個初中畢業生,年紀輕輕就當飯店經理,除了他叔叔的力挺,主要是這地方的人才太少。


    譚傳繼的文化,都是在部隊裏學的。不然,一個初小都沒畢業的人,壓根兒就不可能給巫山留信了。


    四個人每人要點一個菜,這個年代沒有後世的鋪張浪費。


    張耀武的官職最大,自然是他先點。


    現在,他的心結真的打開了。今後出去一說,花城軍區司令部的親戚給自己賠罪,張耀武在勝利縣城生的聲望不降反升,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巫山同誌,你喜歡龍虎鬥嗎?”張耀武的角色轉換得不慢。


    尼瑪,難怪後世在粵東稀奇古怪的病例都出來了。


    “別的,普通的就行。”巫山搖搖手。


    “那可不行,你是貴客。”張耀武正要手揮下來,手被巫山拉住。


    真要等他大手一揮,再阻止的話就不給人麵子了。


    “是這樣的,張大哥,”巫山的臉上看上去很誠懇:“貓,是我們的朋友,它們能幫我們抓耗子。蛇也能抓害蟲,這是小學課本上都會告訴大家的道理。我希望今後少吃不常規的動物,科學介紹,說他們身上都會讓人染病。”


    田光華無可無不可,兩個本地人麵麵相覷。出於對知識的尊敬,他們認定巫山說的話,但大家都是這麽吃的啊。


    “行,既然巫山這麽說,一定有依據,大家隨便點其他的菜吧。”田政委這人關鍵時刻,總能起好潤滑劑的作用。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一人點一個菜,到主食的時候,巫山僭越了一把,直接就讓張阿才上蝦餃。


    “來,幾位都是我的大哥,我先幹了,你們隨意。”巫山一飲而盡。


    三個人也不好意思不幹,都喝完了。看上去,林明達還是幾個人裏麵酒量最差的,看著酒杯有點發怵,但還是捏著鼻子喝完了。


    “林哥,你先吃點東西。”巫山把炸出來的玉米往他麵前一推。


    這裏不產花生,也就逢年過節,供銷社從外地進一批貨吧。飯店就把玉米炒了或者用油炸了當下酒菜。巫山也是第一次吃,覺得味道還不錯。


    “張哥,說實話吧,”巫山把酒杯端起來,看到老林在皺眉,又把杯子放下來:“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張耀武欲言又止,林明達在旁邊說:“事情都揭過了,我看算了吧,老弟。”


    “不是,林哥,張哥,這次,兄弟我被人陰了。”巫山搖搖頭:“代人受過,不能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吧。”


    “你真不知道?”張耀武難以置信,那自己這頓打可真挨得太冤枉了。


    “大哥,我都說了是被人陰了。”巫山一臉苦笑:“在大哥眼裏,老弟就是這麽不值得相信嗎?”


    “唉!”張耀武一拍大腿:“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張耀武,家就在張家公社,父母有十五個孩子,他是四鄉八裏當年唯一的高小生。而他自己,也很爭氣,從村會計,大隊長,到公社文書、副書記、書記,一直到副縣長。


    這個時代的官員,克己奉公不是蓋的。至少,張耀武從沒為家裏謀過福利,前麵的十四個哥哥姐姐都在家裏務農。而七哥的兒子張阿才,初中畢業,有上班的資格,才一步步成了國營飯店的經理。


    從以前的村會計,到現在的革委會副主任,張耀武二十年如一日。甚至整個勝利縣都曉得,張副主任是個孝子。不管工作多忙,他每周都要迴家一次。


    以前,名字很土。父母沒文化,起的名字是一五。在粵語裏,一和幺意思一樣,發音也相近。後來,職位變化,他也就改名張耀武。


    張老爺子家裏,是張家公社為數不多的養牛專業戶。一條老水牛,承載了張家公社多少農民的重活兒?每到犁田打耙,老張頭成了張家公社最受尊敬的人之一,因為公社還有其他幾頭牛。


    年複一年,水牛老了。


    以前,她還年輕,總舍不得配種,因為那樣一來,會耽誤不少的農活。


    老張頭兩口子的腿腳越來越不利索,水牛每天就挺著大肚子,自己到山坡上吃草。傍晚的時候,她自行迴家。


    但是,有天晚上,直到深夜了,老水牛還沒迴來。


    他在門前喚了幾聲,也沒聽到她經常迴應的“哞哞”聲。


    這下,老兩口慌了神,當時就在門口吆喝幾個兒子女婿,大家一起去找牛。


    山坡上,留下大片血跡,還有遺留在現場的幾粒彈殼。


    大孫子張阿峰是民兵隊長,他雖然沒有去當過兵,平時農閑的時候去武裝部打靶訓練,武警們專門培訓過他相關知識。他拿在手上,觀察半天,確定就是部隊製式武器的彈殼。


    老張頭懵了,當下就給幺兒打電話。張耀武一聽,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帶著公安局的人直奔駐軍。


    進去的時候,大家看到了老水牛,她已經在彌留時期。比黃豆還大的淚水,無聲地從那蒼老的眼睛裏留了出來。她的身邊,一頭剛出生的小牛犢子,也默默看著她流淚。


    一個自稱是山地旅政委叫梅小林的人,怒氣衝衝、罵罵咧咧的,當時雙方差點打了起來。


    老水牛拉了迴來,她的肉,被鄉親們分食了。小牛,老張太太每天都用稀飯再和上糖精喂著,總算活了下來。但獸醫說,這牛就像人一樣,沒有母乳,先天發育不良,今後不能幹重活。


    這事兒就這麽拖著,知道巫山的到來。那張信紙上,就寫了:來人全權處理。


    梅小林?巫山腦袋嗡的一聲,那是京師梅家的人。


    這人後世沒怎麽出彩,要不是他那出事的侄子梅勇,巫山壓根兒就不知道這個人,他的名字也是在度娘裏找到的。


    “這裏的電話能打長途吧?”巫山歎了一口氣,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能,沒問題,在中國各個地方你都可以隨便打。”張耀武激動了,看來巫山確實不曉得。但既然他要打電話,事情應該就可以圓滿解決。


    不是程控電話真不方便啊,電話得打到地區去轉,要是接聽方的電話占線,或者地區總機那裏轉過一個去花城的長途電話,就隻能等到別人打完。


    “徐伯伯,我是巫山。”巫山拿起電話,就開口了。


    “是巫山同誌啊,司令員正在和京師通電話。你怎麽用民線呢?”電話是徐世友警衛員古明鎮接的。


    作為軍區司令員,他有一個警衛連。譬如景大林,就是他警衛連的連長。而他隨時使喚的人,不一定都是警衛連長了。古明鎮,隻是一個普通的警衛員。但能得到老爺子的賞識,前景自然是一片光明。


    “小山子,舍得和你徐伯伯打電話啦?”徐老爺子拿起話筒就開始揶揄:“你小子挺猛啊,哈哈哈哈,比老子當年都要厲害。在公安局長的辦公室裏對革委會副主任拳打腳踢,你小子在中國就是獨一份。”


    “徐伯伯說笑了。”巫山的臉都有些發燒。


    “好啦,聽說你沒受委屈,我也就放心啦。”老爺子發起牢騷來:“梅老頭非得把他兒子塞進部隊來,這倒好,領著人打架,還得你去擦屁股。你說,這樣沒有擔當的人老子還能要嗎?剛才在電話裏吵架呢。”


    “什麽?”巫山一驚,聲音把那邊的徐老都震得耳朵都麻了:“徐伯伯,他在撒謊!”


    他把剛才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都說給徐世友聽。


    “麻辣隔壁!”


    話一說完,他那邊啪一下掛了。


    巫山盯著傳來嘟嘟聲的話筒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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