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雲昬界有樁新鮮事。


    銷魂穀穀主萬年來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兒子劉穀子在外遊曆, 驚鴻一瞥之下,看上了一個女修士, 還是一個破落門派的女修士。


    據傳這女修士貌若天仙, 讓人見之忘俗,可惜就算是雲昬界人手一份的白壁照影的美人榜上, 也沒出現過這名不見經傳的女修士模樣。


    劉穀子思之如狂,幹脆就派人在那破落門派的對麵蓋起了大樓, 打起了守株待兔的主意。


    這一日,他又蹲在破落門派的門口守著不走了,對麵還同樣蹲著一個七彩色的老頑童。


    老頑童揪著門前稀稀拉拉的幾根草問他, “劉穀子兄弟, 你在這,可擋著我看花花草草了。”


    劉穀子心裏苦啊。


    他也沒料到自個兒不過一個照麵就丟了魂, 可惜那女子神出鬼沒, 早先他還派銷魂穀之人四處查探人的消息,卻連根鳥毛都沒落著,隻得在人家門派門口守著,等那女子的消息。


    劉穀子自己也沒想到, 自己竟有如此長情的一日,這深山野林裏, 什麽樂子都沒有,光一腔熱情支撐著他等了大半年。


    “老前輩說笑了。”他從身後抽了把玉扇出來, 撫了撫鬢角, 確保每一根頭發絲兒都好好地呆在原地, 隨時隨地都保持最完美的儀態,才道,“這荒郊野外深山老林,哪還有什麽好看的花花草草。”


    “不如老前輩跟我說說,你家那小徒孫可有消息說何時迴來?”


    勿那道人哼了一聲,背過身去,將散了的胡子重新編號鞭子,人直接跳到了一旁的歪脖子樹上,眼珠子一轉,招招手道,“你想知道?”


    “想。”劉穀子老老實實地點頭。


    “好,若你能將洛離坊混元酒坊的柳絛酒,清垣坊饕餮居的烤酥鵝和四五坊榮如閣的醉花生在一個時辰內淘換來,我便告訴你,我家小徒孫何時迴來。”勿那豎指,又強調了一遍,“記住了,隻能你親自去取。”


    “否則,勿那我可是不認的。”


    劉穀子滿腔子熱情無處激發,隻得拔腿便跑,禦著飛行靈寶倏忽便到了天際,去為心上人的老祖宗天南地北的買東西了。


    傅靈佩在與丁一久別重逢,幹柴烈火地幹了一架,整整在洞穴內呆了倆月,歸來之時,就隻見七彩的老祖宗蹲在歪脖子樹上,呈望眼欲穿之勢。


    在迴之前,她已經發傳訊符,與師尊通過氣,是以看到勿那道人虔誠等待,便誤以為是為了自己,連忙牽著丁一的手,走到樹下,臉上掛起了笑:


    “師祖,可是在等我?”


    勿那猶自沉浸在左手喝酒右手吃鵝的美夢裏,“……在吃鵝。”說著,還砸吧了下嘴巴。


    待說話,立時反應過來,本來就圓溜溜的眼睛登時瞪得銅陵大,一隻手指著丁一抖了抖,“他是誰?!”


    兩人一身白衣,俱是人中龍鳳,堪堪一站,便將這破敗的門楣照出了萬丈光彩。


    若說登對,那世界上還真找不出比這等賞心悅目的一對出來了。


    偏勿那道君表現得跟被負了心似的,丁一莫名地瞥了眼前鶴發老祖宗麵上抖動的麵皮,忍住幾乎到喉口的笑意道,“拜見師祖。晚輩是——”


    “誰是你師祖!”勿那跳了起來。歪脖子樹震了震,簌簌落下一地的葉子。


    傅靈佩無奈,知道這師祖愛演戲的老毛病又犯了,搖頭道,“師祖,這是靜疏的道侶。”


    “道侶?!”


    勿那道君猶自不信,指著丁一,嚎了起來,“老小子們,有人上門踢館,抄家夥哇!”


    一音驚起一群……老怪物。


    丁一默默地看著唿啦啦齊刷刷一排各自操著家夥的各色天元白袍們,頭皮發麻,楞他再如何的臉厚心黑,對著這麽一群不知比他都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也還是有點兩股戰戰。


    不過,就是幹,不能慫。


    他暗中給自己鼓了鼓勁,放下牽著傅靈佩的手,上前一步,恭敬地揖了個大禮,“拜見各位老祖宗們,”再看身後黑著臉的楚蘭闊,心裏油然而生一股親切,笑了笑又道,“拜見師尊。”


    “呸!”


    勿那毫無形象地跳了腳,落到了地上,“誰是你老祖宗?攀關係,厚臉皮!”


    傅靈佩這月裏跟他沒羞沒臊地過起了夫妻的生活,但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並不是毫無怨氣,見娘家人要為難他,便幹脆袖手到一旁看起了好戲,連楚蘭闊,亦是翹了翹嘴角,不打算幫這便宜徒婿。


    劉穀子拎著一抱吃食匆匆趕迴來之時,恰好見到了這一幕。


    不過,他眼裏也隻容得一個在旁似笑非笑看好戲的白衣女子,其餘人俱都被他當做了白牆土瓦,忽略過去了。


    “姑娘,不,道友,可還記得我?”


    熱切而爽朗的聲音打破了僵持,傅靈佩抬頭一看,蹙了蹙眉,“你是何人?”她對這人一點印象都無。


    劉穀子的臉皮僵了僵,很快又重新笑了起來,隻覺眼前女子這一顰一笑皆是美得天上有地下無,那白壁照影裏的美人榜首都不及她一根小指頭,腆著臉道,“道友不記得便不記得,今日記得就好。我——”


    另一旁的丁一眉頭夾得死緊,“你就是那白易?”


    他走到一旁,手一伸將傅靈佩纖細的腰身攬住,宣誓主權一般,將她摟在了懷裏。傅靈佩順勢轉了轉身,讓自己靠得更舒服,這姿勢默契得便跟配合了千遍萬遍似的。


    劉穀子這才注意到丁一。


    甫看清楚,便怔在了原地。


    白衣修士身形還有些清瘦,但身形筆挺,比他還高出半個頭。麵色略有些蒼白,看上去像久不見陽光,但如此一來,反顯出其眉目昳麗,幾有奪魂之色。偏這份旖旎,到得雙眼間,又與星辰般的雙眸交相輝映,更有飄然俊逸非人間所能擁有的姿容。


    他被眼前耀目的一對晃了晃神,半晌才恍然道,“不,不是白易。”


    “嘿,我的烤酥鵝,柳絛酒和醉花生。”


    一陣旋風刮過劉穀子,將他一路拎迴的東西順了去,勿那道君拍拍他肩,蹦了迴去,“劉小子,謝啦!我家小徒孫已經歸來,也算老頭子我兌現諾言嘍!”


    劉穀子對食物被奪沒什麽感觸,被丁一的俊俏打壓下的信心一會又漲了迴來,玉扇一展,極力展現自己的風度翩翩道,“吾乃銷魂穀穀主之子,劉穀子。”


    他看清丁一不過元嬰後期修為,便以為這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小白臉,不足為慮。


    男子天性裏,便有對領地和伴侶的獨占欲,如今情敵洶洶來襲,丁一哪還能忍得住?


    這麽多年來,他沉睡許久,雖修為停滯不前,可這神魂與雷霸之脈的改造,卻讓他受用無窮,早不是之前那個對付一個化神圓滿就要窮盡手段的元嬰修士了。


    既如今,有個現成的靶子讓他來發泄鬱氣,丁一少不得要出手教訓他一把了。


    至於劉穀子身後若隱若現的暗衛,丁一也未放在眼裏。


    托這雲昬界極為發達的娛樂八卦產物之一——白壁照影日日推送各大事小事的福,丁一早將雲昬界四境包括尊主在內的習性推斷得八九不離十了。


    這銷魂穀名字雖有些混不吝的意思,但行事還算正派,便劉穀子是穀主的寶貝兒子,但若不傷及性命,那穀主也隻會當是修煉途中的鍛煉,何況——


    這明擺著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若打了兒子來老子,銷魂穀穀主的臉,也都可以不要了。


    “劉前輩,”丁一還是很守禮地拱了拱手,“特意來此,尋晚輩的道侶,可是有些不妥?”


    後麵這話便有些不客氣了。


    劉穀子臉色漲紅,扇子也不扇了,衝傅靈佩揖了揖手道,“傅道友,請問這小子所言是否屬實?”


    傅靈佩頷首,“屬實。”


    “嘿,沒舉辦過雙修大典,怎好叫道侶?!”


    勿那從中拆台,說起這,他心中亦有極大怨言,當年丁一跟活死人似的,全靠小徒孫上躥下跳找寶貝來養,還不要他們這些老前輩的存貨,換誰做家長,都是不樂意的。


    丁一也沒想到,他這麽一躺躺了百年,將天元派上下的老祖宗們都得罪了個徹底。


    劉穀子驀地笑開,小眼亮晶晶,倒有些俊俏的意味來,“既不是道侶,那你我便都有機會。公平競爭!”


    丁一氣苦,忍不住握緊了掌中的纖腰,被傅靈佩狠狠擰了把,“嗞”了一聲,傳音道,“怎麽?你還真想我與這小眼睛公平競爭?”


    ——小眼睛?


    傅靈佩抬眸向對麵看去,那小眼珠滴溜溜轉,硬撐出風流倜儻倒也難為他了,忍住嘴角的笑道,“莫太缺德,快些解決才是。”後麵那一排麵色不善的,才是大頭。


    丁一也有些頭大,放開傅靈佩,對空比劃了兩下,“劉前輩,既是要公平競爭,不如先手頭上見個真章?”


    “嘿,小子行啊!不慫!”勿那早已蹲到一旁的樹杈上,熟門熟路地吃起了燒鵝,喝起了小酒,旁邊一溜人也各自找了地方看起好戲。


    楚蘭闊默默地收迴了視線,背過身極力離師尊遠一點,至於對丁一的約占,他半點不擔心,這人奸猾慣了,出醜的事,萬萬不會去做的,既是做了,必是又十成把握的。


    果然,劉穀子堂堂一個化神中期,在他一個元嬰中期手上,竟是走不出十招,還是手段疊出,法寶各色的情況下。


    一個瞬移,一把劍,再加一道陣法,便將劉穀子困在了一隅,還手無能。


    銷魂穀的暗衛們,紛紛傻了眼。


    這美男子,哪裏是元嬰中期,明明是扮豬吃老虎,心計之深,主子輸得不冤!


    ——不過,見識過傅靈佩無遮無掩的容貌,這白壁照影上的美人榜魁首,該換人坐了。


    這是暗衛們不約而同的心聲。


    劉穀子在美人麵前顏麵盡失,灰溜溜遁走不提,接下來的丁一,很是過了段水深火熱的日子。


    為順利抱得美人歸,他也算拚了。


    終於,在整整一年的折騰下,天元派上下加起來約莫要超過幾萬歲的老祖宗們,終於鬆口了。


    他盼望已久的雙修大典,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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