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靈佩爆發式的奔跑,終於給自己爭取到了時間,等她來到東極百裏之處,劫雷還未打下來。


    她粗喘著氣,迅速往口中塞了粒扶風丹,直到感覺枯竭的元力在慢慢恢複,才隱晦地勾了勾唇。


    五行羅盤已被設下,中樞在她手中,傅靈佩坦然不懼,此時還不到啟動防護罩的時候。


    自金丹期嚐過天雷淬體的好處,她便食髓知了味。至於那些奇形怪狀的鐵東西,她早先便聽丁一講述過其作用,也知如何擺弄,便也不再操心旁事,隻一味心思地恢複靈力。


    黑雲已至。


    代表天道之力的劫雷驀地劈下,紫光閃爍,那一聲轟隆隆仿佛是打在眾人心頭。


    金丹期的神識還無法擴散到這麽遠,以至於秦綿等人隻能站在外幹著急。天元派許多修士遠在門派內,隻神識時不時掃過,關注東方的一抹紫色。


    穆亭雲也走到了宗門大殿外,負手遠望,神情凝重。


    “怎麽?擔心那小丫頭?”


    田波光駝著背負手過來,這些年來,他更老更瘦了,法令紋深深地印在兩腮。


    “這可是我天元的一員猛將,我如何不擔憂?”


    穆亭雲神識擴去,隻見那上空的雷劫赫赫,突地想起傅靈佩金丹期的那次雷劫來,心裏不免嘀咕著這丫頭也不知惹了哪路神仙,竟迴迴渡劫都九死一生。


    田波光也不說話了,與他並排著看向東方雷劫之處。


    綠楊放下手頭雜役,如今她修為已經到了三層,雖隻是雜役,但因身後所站的傅靈佩,倒也未曾受過欺辱。她雙手合十,靜靜朝東方祈禱,希望娘子能順利度過此劫。


    在天元派的許多地方,也是如此。


    畢竟金丹結嬰還是少的,在天劍峰也就這麽一個,大部分的天元派門人都知曉是傅靈佩在渡劫。一些早年在傳道堂受過傅靈佩恩惠的,獸潮之時被傅靈佩領過一段時間的,全都不約而同地放下手頭之事,齊齊東望。


    楚蘭闊與丁一並肩站到了一處。


    兩人同為劍之第四境,修為相差不大,在這幾年裏經常互相切磋,進而惺惺相惜起來。丁一這人也是個混不吝的,除了一開始還懼於楚蘭闊的師尊身份,後來竟幹脆稱兄道弟起來。


    “莫擔憂,靜疏必會過此劫。”


    楚蘭闊歎了口氣,拍拍丁一的肩。


    丁一笑了笑:“她是我見過最刻苦堅強的女子。”不過,即便如此,他仍然無法不擔心。


    “唔。”楚蘭闊頷首,也不說話了,隻負手靜靜地看向東方。


    第三道雷。


    第四道雷。


    傅靈佩硬生生靠著自己扛過了第四道雷。那奇形怪狀的鐵疙瘩在這第四道裏直接被劈作了飛灰,被風吹散了去。


    傅靈佩渾身灰一道黑一道,已無一塊好肉,衣服也破了好大一片,露出烤焦了的肌膚。可肌膚下,躍動著的紫色雷光,遍布在渾身每一處,讓她痛並快樂著。


    她細細喘息著,趁雷電間隙給自己塞了一粒五花玉露丸和扶風丹,極力將傷勢控製在可控範圍內。


    不過即便她用盡辦法支撐,也知自己身體已然到了極限,不可能再經得起任何一道雷電的淬體,畢竟她不像丁一是純粹的單雷靈根,對雷靈力的耐受力要差上不少,不過就算如此,她也已經滿足了。


    這四道雷電的淬體,讓她能感覺到手臂的力量,一拳便足以轟碎獠牙豬的頭骨。


    獠牙豬雖等級不高,但其頭蓋骨,幾乎要比烏龜殼還硬,便是金丹期體修,以純蠻力對付其頭蓋骨,也難辦到。


    九九天劫,一重比一重厲害。


    傅靈佩靈力連彈,之前設在此的五行陣盤亮了亮,一道雞蛋刻般的靈力罩便將她攏在了其中。


    第五道雷轟隆隆劈下!


    傅靈佩眉不動眼不動,徑自盤膝,爭分奪秒恢複體內靈力,傷勢在五花玉露丸的調理下,也好了許多。


    “撕拉——”一聲,原看起來還十分□□的雞蛋殼破了。


    不過一道天雷!耗費無數靈材才刻錄好的五行陣盤竟然就這麽直接碎裂成一瓣一瓣的,與此同時,那第五道雷也同時消散在了空氣中。


    第六道天雷!


    眼看傅靈佩還安之若素地盤膝打坐,在水桶般粗細的天雷之下,那一道小小人兒顯得格外柔弱,與天地之威相比,人類何其渺小。


    丁一不禁緊了緊拳頭,齒間有股澀感慢慢淌出。


    楚蘭闊神情漸漸嚴峻起來。


    魏園等人也趕了過來,見楚蘭闊在此,紛紛垂首作揖:“師尊,真君,情況如何?”


    “師妹此次結嬰,天劫如此酷烈,是否與我有關?”秦綿更是直接問出,擔憂地向東方看了一眼,以她一路的聽聞,現在應該是第六道雷了!


    楚蘭闊沉默,天道莫測,他實……無法確定。


    丁一看了眼秦綿,在這幾年裏他已經習慣了“傅靈飛”的皮子披在了這人身上:“與你無關。”


    “……為何?”


    朱玉白扶著她肩道:“師妹不會有事的。”語氣很是斬釘截鐵。


    丁一神情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才轉頭道,側麵的臉部線條冷硬如刀刻:“傅靈飛,就是那具身體的原主,本就是奪舍之身。”


    與他一般無二。


    丁一垂下眼睫,將一切心緒掩住。從傅靈飛的言行看來,她與他同是一縷異世孤魂,可惜兩者並非一路人。


    他自醒來便已在那幼童的身軀內,被動地奪了舍。而巧合是的,這具幼童的麵目與他前世麵目一般無二。


    ——天道,究竟是要做什麽?


    丁一抬眸看向東極之處,看樣子第六道雷已經結束,其下那道粉色步履闌珊,卻肩背挺直,似不屈蒼鬆。眼裏滑過一絲柔軟,補充道:“傅靈飛作為首奪,天道懲戒主要由她承擔,若非她氣運濃厚抵消了大部分,也不會事事順遂。而你作為再奪之身,靜疏所受懲戒極小。”這懲戒不足以造成如此大的雷劫。


    這也是他未曾阻攔的原因之一。


    他還有話未完,隻不過這些話,不能再說與這些人聽了。不論是他本身,還是傅靈佩,甚至楚蘭闊,都有逆天改命之舉,因果循環,自然所受懲戒要比常人大得多。


    楚蘭闊因是被動改運,所受天劫三人之中最小。


    他為異世孤魂,又無傅靈飛的氣運,所以自小孤苦,頭懸利劍。


    傅靈佩兩世而生,更直接出手轉變了楚蘭闊的未來,所受雷劫原該比現在更殘酷才是,可觀之又還達不到完全不可承受的地步,想來其中必有緣由,隻是一時間丁一還未曾弄明白。


    “真君所言極是。”陸籬姝雙眼亮晶晶地道,眼底一片傾慕之色即便她自己極力掩飾,依然透了出來。


    丁一恍若未聞,頭都沒偏一下,心道第七道了。


    疏離的意味,不用看,就明白。


    陸籬姝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被秦綿狠狠瞪了瞪,打算迴去好好對這師妹說道說道,前陣子看著還像樣,今日怎就湊上去了?


    若繼續如此,也休怪她不理她了。


    感情總有偏重,對秦綿來說,自然還是救她性命的傅靈佩重要了。


    “第八道了!”隻有朱玉白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盯著,驀地道。


    第八道!意味著隻要挺過這一道,這元嬰就成了!至於第九道,眾所周知,為生發之雷,有益無害。


    這下,沒有人再在意那些小心思了。


    穆亭雲原先還鎮定地守在宗門內,見此也再站不住了,直接騰空飛來。一連五道元嬰緩緩落下,怔怔地看著東方。


    氣氛一時靜得詭異,除了遠處雷電的嗶啵聲,再無其他聲響。


    傅靈佩此時已經站不住了。


    肌腑已傷,丹田枯竭,頭頂的碧玉梳也在雷劫之下損壞了,花費重金得來地炙雲鞭碎裂成一塊塊,落在地上。


    一切仿佛與結丹之時一模一樣。


    隻能放手一搏!


    她猛地往口中連塞五粒扶風丹,巨大的靈力一瞬間在體內爆開,卷起了靈力風暴,撐得她經脈差一點就爆開,但經脈細微之處,已經出現了無數裂開的暗傷,仿佛隻要再動一動,就會爆開來!


    可再顧不得了!


    傅靈佩心想,若撐不過眼前這一關,連命都沒了,誰還在乎經脈之事?


    得幸,天凰血脈雖然隻有一層,那靈力和肉體甚至經脈地堅韌度也比人修高出許多,即便看起來戰戰巍巍,但仍然撐住了。


    傅靈佩此時才深刻覺得,她兩世為人,原是天道不容,卻仍給她留下了一線生機!


    從一七把劍的劍身也出現了一條條的裂縫,正如她搖搖欲墜的丹田,晶亮光彩變作灰蒙蒙,可傅靈佩不能退不願退!


    一退,便是身死!


    她有大道未求,有家族未挽,還有愛人相待,她如何能死!


    置之死地而後生!


    傅靈佩豁出一切,以信念為劍靈,以從一為依托,一劍出,火凰禦天,直衝而去!從她丹田處,一道金色凰翼展開,後發而至,與劍身所出的火凰合二為一,金色流光漫天飛舞,帶著銳不可當的氣勢,對著襲來的雷電撲去!


    “噗嗤——”不可一世的雷光去了一小半。


    傅靈佩忍不住吐了口血。


    再來!


    再出劍!


    “噗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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