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兩人做此猜想。


    他們二人誤入明世境,來到這個小世界,按理那明世境應在那化神道君手上,可即便是那麵鏡子也無有這塊鏡子的靈光。


    法寶性靈,越是等級高的,顯露真身之時,靈光便越盛。而窮盡傅靈佩身上所有法寶,除了那可升級的須彌境,即便是從一劍這般的,也及不上這鏡子的靈光。


    何況當時傅靈佩得到這個碎片,也頗費了一些功夫,就碎片的特性,亦有空間之力。管中窺豹,這完整的鏡子,想必那空間之力更為不凡,要送他們幾人來到一個截然不同的小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這是真正的明世境,那送他們來的那麵鏡子又是什麽?


    兩人默默等待,碎片與殘鏡融合地越來越快,越來越好。


    鏡子靈光越來越盛,在這地洞中,竟似刺目之極光,半晌才收斂起來,靜靜地浮在半空。


    天生異寶,有緣者得之。


    在玄東界,有空間之力的法寶,除了儲物袋之外,都是極其珍貴的,何況看那鏡子的貧瘠,似乎還要比從一劍這等靈寶還貴重些。若是不出所料……起碼也是上品靈寶了。


    傅靈佩不由看向丁一,她並不想因這等外物使得兩人起了嫌隙。


    丁一正好也向她瞥來,眼含鼓勵:“靜疏,你先去試試吧,碎片既從你所出,想來這是上蒼送你的一段機緣。”


    傅靈佩確認他果真如想,心下一暖,嘴角不由翹了起來,也不矯情,直接往前走了兩步,指尖純粹的火靈力迴旋著朝半空一點,試探著往那鏡子而去。


    不料火靈力還未纏上鏡子,那原還靜靜呆著的寶貝就立刻動了起來,如飛魚一般靈活地躲了開來,像是不願與傅靈佩接觸。


    寶物擇主。


    傅靈佩卻不信這個邪,順手一招,左手的從一劍瞬間換作了炙雲鞭,當空一鞭而去!清脆的鞭聲響徹地洞,曲饒著往鏡麵卷去,氣勢奪人,誓要將其拿下。噴薄的火焰和淩厲的鞭影充斥在地洞狹小的空間,眼看那鏡子就躲不了了。


    世事無常。


    一個擁有空間之力的法寶,若它不願,又豈是那麽好攔截的?


    隻見鏡子在原地倏地一閃而沒,直接瞬移到了丁一麵前,跳著直往丁一眉心衝,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竟是直接擇了主。


    傅靈佩無奈攤手:“看樣子,這鏡子倒與我沒什麽緣分。”心下雖有些遺憾,卻也不難過,好歹她這嫁衣,是做給了丁一,沒有給別人占了便宜去。


    丁一已是顧不得傅靈佩如何作想了。


    這鏡子直挺挺地闖進來,將他的丹田做了道場,一抹印記直上神識,幹脆利落地認他作主。他還未來得及弄清狀況,體內一股純粹而浩大的靈力直接自丹田爆開,刹那間溢滿全身,撐得他經脈脹痛,隨時就要裂開!


    不行!


    繼續下去這滿溢的靈力隻會將他撐爆!


    他苦笑,心下立時明白這才是真正的明世境,帶著自身積攢了無數年的靈氣入了他丹田,這一仙器品階太高,兩者差距過大,滌體的靈氣使他金丹的*受不住,便似一噸的水,非要用淺缸存,隻會把這缸撐破,必須馬上結嬰!


    丁一來不及說上一句半句直接就跳出了地洞,十指連彈,快得幾乎隻看見殘影,巨大的五行盤拋出落在正中,陰陽顛倒大陣亮了一亮,兩陣瞬間結合在一塊,化成一個集防護與調轉陰陽一體的複合大陣。


    丁一被體內靈力衝得一個不穩,幹脆直接盤膝坐下,離緣印與流雲石在身周流轉,又吞下早便製好了的極品浮禁丹,閉眼一遍一遍調息起體內靈力,竟直接結起嬰來!


    傅靈佩被丁一一係列的動作唬了一跳,看他這樣立刻就明白其中有了變故,而且這變故還不小,怕是這鏡子帶來的,不由憂喜摻半。


    喜的是,丁一終於開始結嬰了。


    憂的是,這倉促之下,是否會有隱患。


    不過,不論她作何想,結嬰之事,不假他人。便是呆在近處,也是不該。


    天道懲罰,可不會因為多了一人就分散,反是會呈十倍之厲。


    傅靈佩無法,隻得暗暗歎息了聲,便拎著綠楊退出了孫宅。所幸丁一在設陣之時便考慮過這一點,早就從陰陽顛倒大陣拉出一條線,在十裏之外的丁府外莊設了引靈之法,兩人在那也可修煉。


    夏盡,冬來,又一春。


    傅靈佩看了眼孫宅方向,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那邊還是毫無動靜。


    在這段時間裏,她不斷煆煉精純著自己的靈力,體內火靈力的純淨度幾乎已達到了百分百,比之傳說中真正的火靈力也不差多少,而金丹圓滿的瓶頸也越來越鬆,若不是考慮到此界靈力的來源皆在孫宅之下,怕支撐不起兩人結嬰所需的海量靈氣,又掛心丁一,不然她也閉關結嬰去了。


    綠楊敲敲門進來,見娘子又在眺窗遠望,便知她是在憂心姑爺,不由暗歎了口氣,心道便是娘子這般決斷之人,沾染了情愛,竟也有憂思了。


    即便她如今引氣入了體,在傅靈佩的時不時提點下修到了練氣第二層,卻還是改不了舊日習性,習慣性認傅靈佩為主。


    “怎麽了?”傅靈佩問。


    綠楊也是難得的勤奮之人,無事一般都窩在房中修煉,若不是她還無法辟穀,需要時時出去購些食糧,怕是十天半個月都不出一次房門。


    “蘇府有信來。”


    傅靈佩厭煩地蹙了蹙眉,擺手道:“不接,讓他們迴去吧。”神情裏透著一絲不耐煩。


    綠楊恭敬地垂首,掩門退了出去,心下卻是感歎,世事難如常。蘇府到底位卑,聖上即便看在娘子的份上有多垂憐,但無奈有知內情的那許多人攀關係,都想沾得一星半點好處,便托了耳根子軟的蘇母說情,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娘子也煩了。


    再好的感情也有磨掉的一日,夫人不立起來擋在前麵,如何指望娘子一如往常?


    她自去前麵擋人不提。


    丁一在這大半年裏,不斷地梳理著體內躁動的靈力,忍著極大的痛苦硬是用這靈力將經脈又擴寬了一倍,一點一點提煉壓縮著雷靈力,使其越發精純渾厚,丹田內的金丹越來越飽滿,越來越剔透,直到靈力滿滿當當的再無處安放。


    時機到了。


    丁一擰眉,身體內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探出,將金丹用力一握,鼓漲得再不能壯大一分的金丹瞬間便化作了片片飛花,粉碎了個徹底,散入四肢百骸,經脈識海。


    破,而後立。


    一片紫色雷光組成的汪洋,起了驚濤駭浪,浪頭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直到天之盡,涯之角,驀地出現一點瑩白,越來越大,而後慢慢地一點一點被雕琢成形。


    頭,身子,四肢,鳳眸,高鼻,薄唇……


    仿佛有一雙天降之手,將一個小版的丁一揉捏成形。丁一一點都不急,任小小的人兒在丹田內一點一點圓滿成形,如是又過了一年。


    時機到!元嬰成!


    小人兒緊閉的雙眸驀地睜大,眼中仿佛有星空滑過,一閃而沒,紫雷做衣,在藕節般的身體上劈啪作響,圓圓的身子,中和了眉眼間的豔麗,顯出十分的玉雪可愛。元嬰小人左手一柄紫極雷劍,右手執著碧玉葫蘆,身前浮著一塊銅鏡,看起來便十分不凡。


    突地!


    一道黑光閃現,以極快的速度往小人罩去,網格似的黑色道紋不斷閃耀,鋪天蓋地而來,帶著十分的邪惡和惡意!


    丁一神情一凜,深知這才是關鍵之時,一點都不敢懈怠,指尖一點離緣印,早前服下的浮禁丹這時起了作用,扯著道紋一點一點往外拉,離緣印同時發出一道一道的紅光,吃力地拖著黑光不讓它靠近元嬰小人。


    流雲石滴溜溜地轉,一道又一道光打在離緣印上,漸漸纏成一道細密而結實的細網,將黑色道紋牢牢地罩住,道紋左衝右突了一陣,因壁壘之故,得不到援助,漸漸力竭歇了下來。


    丁一不敢放鬆,連忙操控著小人在丹田內打出一連串的指訣,一個畫地為牢陣竟直接被他設在了丹田之內,將黑色道紋關了進去,縮在丹田一角,再做不了亂。


    現如今,以他實力,還隻能困住,卻無法徹底祛除這道紋,加之不想打草驚蛇,也就隻有兵行險招,將這道紋困在丹田之內了。


    不過,事情還沒完。


    元嬰已成,天劫將至。


    傅靈佩看著頭頂烏鴉鴉的天空,心頭揪緊。早在丁一碎丹成嬰之時,她已有所感,直接便踩著從一劍到了孫宅近處。


    這雲已經沉了很久,但孫宅卻毫無動靜。


    雷雲越積越多,紫色的罡雷沉沉壓下,仿佛在醞釀著大陣勢。九重天劫,這次的劫雷,又是怎般?


    整個上京城也被嚇得瑟瑟發抖,雷雲積了一天一夜,遠遠看去,沉得讓人心都要跳出來。早有那迷信之人,燒著紙朝孫宅處跪拜,求仙人臨時,驅魔降邪,祈禱這一關早過了。


    就連那皇城之內的趙胤也是沉了一天臉,朝也無心上。


    傅靈佩早就將方圓十幾裏內的百姓幾下子全丟入了城內,此時無後顧之憂,隻憂心地看著劫雲所降之地。


    看起來,又是一個九重天劫!


    隻這九重之劫,看起來,要比師尊當日經受的,還要可怕上許多!師尊屬逆天改命,原比常人要重上許多,可丁一為何?


    那黑雲壓城的氣勢,暴烈嗶啵的雷光,讓人免不了心驚肉跳。


    這些,丁一都不知道。


    對於雷電,他向來不懼,任他九重還是十重,隻要是雷,他便有法子!


    丁一先從陰陽顛倒大陣出來,找了處空地,從儲物袋中一連拋出九個奇異的蝴蝶翼狀的鐵物,其上一根長長的鐵線參天而立,組成九九同一陣,他就站在陣中,老神在在地等著挨雷劈。


    在不遠處憂心忡忡的傅靈佩自是不知這一點的。


    第一道雷,撲拉一下撕裂天空,以萬鈞之勢落了下來。


    還未引起水花,亮了一下便不見了。


    丁一腳踏七星,紫極雷劍駐在陣中一點,將引入地下的雷電再抽出大半,由本命法寶及至他身上,一小部分淬煉著他的本命法寶,另一大部分用來淬煉筋骨皮,練就他一身銅筋鐵骨。


    以雷淬身,有脫胎換骨之效。


    丁一本在邀月遺宮的秘境便已被淬煉過一次,金丹之時不幸也引了雷劈了幾下,得到淬煉,此時的一身筋骨看著還是精瘦,實質早就不遜於體修。


    可九重雷劫,卻與尋常雷劫不同,那雷電所含的暴烈之力,也不同尋常。丁一隻覺得渾身上下的皮肉沒一處完好,皮開肉綻之餘,劫雷中所含的生發之力,也在慢慢修複著他的身軀。


    這一趟下來,其中淬煉的好處也是極大。


    過了一會,眼見第二道雷要劈下來,丁一又故技重施。


    一而再,再而三,這在旁人看來九死一生的劫雷,在他手中,竟同玩一般。剩餘引入地下的劫雷,也被丁一用埋在陣下的雷石“存”起來,以後用來淬體或他用,畢竟這等天雷可遇不可求,浪費不得。


    他控製著劫雷淬體的量,每每到臨界點便掐斷輸送,一時痛苦又歡欣。


    不過,天道的空子,豈是那麽好鑽的!


    到第八第九道雷,勢已滔天,不過一道雷光的邊緣下來,那九九同一陣便被打了個底穿,再不能用,鐵線汩汩地冒著黑煙,已然盡毀。


    看樣子,最後兩道雷,不能再取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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