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嘴角的漫不經心像是瞬間被凍住,原本平靜的雙眸一下子暗嘲洶湧,帶著劇烈的熱度向傅靈佩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那眼神如有實質,一寸一寸地滑過她的眼、鼻到唇,又迴到了她瀲灩的雙眸。


    眼裏一下子有了笑意,嘴角微彎,像盛著最烈的酒。


    旁人不知,起碼,傅靈佩是醉了。


    她不由用手輕輕按住胸口——那裏,一顆心不聽使喚地越跳越快,怎麽都按不下。


    三年未見了。


    她下意識地長籲口氣,緩解那劇烈的心跳,自嘲著,自個兒今日竟然和小姑娘見了情郎一般不頂事。


    即便如此,泛起薄薄一層霧氣的眸子卻膠著著不肯放開,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了一般,邁不動腳。


    眼前紅衫兒郎,姿容絕世,最難得,是一雙眼,明明晦澀暗抑,卻帶著濃厚的情意,向她撲來。他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虛化成了布景,看不分明。


    丁一略頓住的腳步,卻被身後人察覺,隻見他迴頭不知說了些什麽,又慢慢邁過步子,向傅靈佩走過來。


    一步一步,極穩。


    黑發被風掠過,發梢微微蕩起又落下。眼角眉梢帶起的笑,明明還是那般的漫不經心,卻讓人覺得,分明有什麽,不一樣了。


    丁一袖著手,一步一步地走來,眼交錯,挪開,黑發帶起微微擦過她的肩頭,人慢慢走遠了。


    傅靈佩還未迴神,袖子便被輕輕扯了下,她無意識問道:“怎麽了?”


    神思卻還停在之前交錯的一眼裏。


    “沒想到師妹你也會犯癡。”秦綿撫掌大笑,明明容顏秀美,卻偏生笑得促狹張狂:“此人便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男修,英雄榜金丹第一,淩淵真人。這人可是真正了不得,先不說是那歸一劍尊的關門弟子,那張臉,嘖嘖……”


    秦綿不顧朱玉白的黑臉,接著道:“真正是多少女子都比不過。這玄東界的女修,不論老的少的,築基還是金丹,大部分都傾慕於他,讓多少男子都暗地裏恨得咬牙切齒。可惜,人家臉長得好也就罷了,戰鬥力還極強,一手雷術使得出神入化。之前有個男修不服氣,當場挑戰於他,被他當場打了個滿地找牙。不過……”


    “不過什麽?”傅靈佩忙道。


    “這人吧……不能太好,過滿則溢。此人長得妖孽,有個厲害的靠山,偏生自己本事又大,便難免有些劣根性,真正稱得上紈絝風流。”


    傅靈佩嘴角不由抽了抽。


    秦綿見她模樣,決定親自點醒小師妹,以免一不小心讓這人禍害了去:“你可別不信。你看到剛剛包圍他那群人了沒?十來個擁著,其中有半數都是模樣俊俏的女修,聽說人每日都換一個,比換衣服還勤快。再說紈絝,那是真囂張,那莫語闌最是溫文,平日裏與人鬥好聲好氣,偏生與他不對付。”


    傅靈佩垂眼,沉默不答——她既無法反駁師姐,將過往訴諸於口,卻又不信他果真紈絝風流。


    若真是紈絝,那濃重的眉眼,又是哪裏來?


    秦綿見小師妹又恢複了一臉嚴肅,自覺教育到位,不會再讓她失足在那輕薄浪子手中,不由輕快地拉著她,繼續穿過營地,往後山而去。


    傅靈佩突道:“師姐還未說那英雄榜是怎麽迴事。”


    前世獸潮規模小得多,這所謂的英雄榜,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英雄榜?”秦綿不由一拍腦袋,拉著她往營地正中走去:“你看我這記性!這英雄榜便是與這手環配套一起提出的,為的,是激勵各修士奮勇殺敵。積分最高者,為榜首。之前那位淩淵真人便是榜首。”


    營地正中,是一座漢白玉石雕貔貅,身上馱著一個高約三丈的展示碑,其上“英雄榜”三字鐵畫銀鉤,一股威赫之氣撲麵而來,氣勢極強。


    另一麵,是真正的英雄榜單。


    上榜隻有三十名,每個名字後都有一行正楷顯示著積分,因積分的跳動,有些名次還在或前進或後退。


    天峰山下,幾乎匯聚了大部分玄東界的修士,萬名不止,而其中隻有三十名可以上榜,可想而知競爭有多激烈。


    傅靈佩不由佩服這想出點子的修士來。


    ——誰說修真者沒有欲望?


    相較於那些凡人驟短的壽元而言,修真者確實不那麽急切,他們的欲望可以用更長的時間去滿足,卻不代表這些欲望就沒有了。


    在凡人眼裏,他們這些修士靜可沉戟爛柯,動可挪山移海。卻隻有他們自己才真正知道,修士,不過是另一種壽元長些的人類罷了。


    欲望在心,常使得他們不斷求索攀登,進而求得道長生。有人求名聲顯達,威加海內;有人求宗門常平,家族常青;有人求恩愛長久,情誼永存。各人欲望不同,但大道三千,包羅萬象,誰又說一定要摒情棄愛方能成仙?


    傅靈佩心內一片空明澄澈。


    三年與煞氣的近距離拚殺,雖讓她戰鬥力增強許多,但靈力含了一絲燥鬱煞氣,初時不顯,若不及早除去,卻可能影響往後進階。但此時的一番求索,卻真正了卻了這深層危機,進一步鞏固了其修為基礎,完全是意外之喜。


    秦綿和朱玉白在一旁,還未感覺如何,就發現身旁的小師妹氣息微變,原本還顯在外的一絲淩厲完全收斂,氣息圓融起來。


    湊近便讓人覺得身心平和愉悅。


    秦綿不由眨了眨眼,泛起了一絲笑——這小師妹,果真非比尋常,就這麽一會竟也讓她悟出了點東西出來。


    兩人靜靜地等在一旁。


    傅靈佩過一會便反應過來,等意識到,嘴角也忍不住楊了起來。


    倒真是意外之喜,不由更加歡喜地看起那英雄榜來。


    這英雄榜,對於金丹期來說,恰恰好。也正因玄東大部修士都在此,更容易打出名堂來——從某點來說,這也是一種公平。上得英雄榜,旁人才真正認可你的實力。否則,不論平日裏在門派內名氣多麽響亮,叫囂得多麽厲害,但畢竟沒有真正的依據,旁人不會認。


    而這次獸潮,對金丹修士而言,未免不是一個真正揚名的機遇。


    元嬰不會參與進來,築基裏雖說也有強人,但畢竟修為尚弱,獵殺金丹妖獸還勉強,也隻有金丹修士才可上榜一觀。


    榜上前十人的名字最為醒目,渲染鎏金色,遠遠看去便泛著瑩光,而榜首更是重中之重,“丁一”兩字放得極大,正正壓在第二名莫語闌上方,積分憑空高了一倍。


    看到這個英雄榜,傅靈佩也才真正明白穆亭雲讓她參與的目的——他天元門,前十排名中,竟然隻得一個朱玉白?!


    英雄榜上前十,大部分被歸一派包攬,隻留了天元朱玉白、馭獸洛櫻和散修盟沈清疇三人孤零零地掛落榜上。前三十也是歸一占了大壁江山。


    雖說歸一派是劍修門派,同等修為裏劍修常能以弱勝強,但他堂堂天元門,竟然隻出了那麽一位前十?


    也難怪穆亭雲火急火燎還慎重托付給她了,她頓時明白了掌門言下之意——要掰迴顏麵,她傅靈佩,必須能得第一,且要大比分牢牢壓下丁一才行!不然等這獸潮結束後,那些報名的修士就都要往歸一跑了!門派的傳承要想不斷代,生源還是很重要的。


    傅靈佩不由頭疼地捏了捏眉角。


    ……宗主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且不說丁一了,這榜上之人,各個金丹圓滿,在各自門派內都屬佼佼者,更何況,獸潮進行一年,那些人就殺了一年,她如何能翻本?


    找元嬰妖獸殺麽?


    傅靈佩有點方,一下子感覺不好了。


    ……罷了,既然之則安之,盡最大努力就是。


    轉身,扯著秦綿的袖子:“走了。”


    秦綿大咧咧一點都未曾發現小師妹不過站了那麽一會,腦子裏就囫圇過這麽多東西,隻樂嗬嗬地拉著她一路往山頂去。朱玉白倒是發現了,但他轉念想著,師妹畢竟是女孩子有些心事在所難免,便也真正錯過能安慰傅靈佩的訊息——積分一年一清零,不然換防的人怎麽辦?


    天峰山頂已經削平,距離獸潮最近處憑空豎起一座高台,高台之後是一堆連綿的建築群落。


    秦綿到了此處,開始真正安靜下來,也不敢轉頭亂看,隻領著傅靈佩和著朱玉白來到東側的一個小房間內,出示各自紫環後,才被指點著去碎玉廳找。


    碎玉廳靠得很後,環境清幽,是座獨棟的小樓。


    傅靈佩一路看去,隻覺此處確實很符合師尊的性格——冷清得根本沒人來。


    “進來吧。”門無風而開。


    秦綿笑嘻嘻地拉著傅靈佩,朱玉白隨後,三人相攜而入。


    “師尊。”


    “晤,你們都來了。”楚蘭闊負手而立,見他們進來才轉過身來,待看到傅靈佩,又瞥開了眼,轉而看下秦綿,嘴角翹了:“你很好。”


    秦綿眨眨眼,眼眶有點濕,深深躬身道:“有勞師尊牽掛。”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蹉跎在築基圓滿不得晉階的心酸一下子都泛了上來,還勞累師尊記掛許久實在不該。


    楚蘭闊輕輕拍了她的肩膀,欣慰道:“無妨,你……受苦了。”說著,目光落到朱玉白身上:“你也不錯。”


    朱玉白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囁嚅了會,雙膝落地,行了大禮:“徒兒,徒兒有事要秉告師尊!”


    “你且說來。”


    傅靈佩在一旁看著朱玉白,笑嘻嘻。


    “徒兒,徒兒與秦師姐,情投意合,意欲結為道侶,互相扶持。”朱玉白說到這,居然順溜了起來,“求師尊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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