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傅靈佩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兩位邢訓堂修士:“若是我能救活這些曼陀羅花呢?”


    “哦?你能救活這些曼陀羅?”領頭的元嬰修士,容長臉,厲眸掃過,周圍還在竊竊私語之人便一靜。他這才真正把注意力放到傅靈佩身上,視線觸及那張臉,愣了愣才道:“若是你能救活,那又另當別論。”


    周圍還不曾散去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


    “她說她能治愈這些曼陀羅花?真的假的?”


    “怎麽可能?”之前還幸災樂禍的女子五官頓時揪在了一起,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聲音尖銳:“你以為你這樣說就有用了?這黑色曼陀羅百年成熟,百年花開,需極靈之地培育,冷不得熱不得,你以為隨隨便便來一個花匠就能成了?”


    “何況便是我傅靈若再無知,也是知道的,”她看了看四周,“這大片的花海花費了我傅家上上下下多少人的心力才培育出來,珍貴無比……”


    “閑話休說。”領頭修士甩了甩袖子,冷冷打斷她,轉向傅靈佩:“當真可以?”


    “自然。”傅靈佩淡笑道,另一手從墟秘境裏喚出了一個小罐,裏麵裝了點稀釋過的井泉水:“此物是我偶然從一個仙府得來,對植株極好,現如今隻得這麽一點……”


    她現出小罐的底端,不過一小個底麵堪堪遮沒,接著道:“不過用來救這些曼陀羅卻是綽綽有餘了。”


    說著,不待那兩元嬰修士反應過來,單手便施了個春風化雨訣。


    十指纖纖如靈玉,沾著那一點雨露,當真是賞心悅目。更賞心悅目的是,那一灑之下,原本還蔫蔫搭搭的黑色花冠像是吸飽了天精地華,花葉瞬間舒展開來,黑色濃鬱得像是要滴出墨來。


    “這……”便是見多識廣的元嬰修士也被這一手給驚住了,容長臉不由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略點頭施了一禮:“本君傅心平,道號平嵐。不知……小友可否將此物割愛?”


    傅靈佩無奈地聳聳肩:“此物隻得那麽一點,都用了。若不是為了脫身,我才不會……”她作了個肉疼的表情,順手將空了的罐子丟了過去。


    傅心平連忙小心翼翼地接住,抖了抖,當真是涓滴不剩了。


    “那,現在,我們可以來算算這賬了麽?”傅靈佩挑挑眉,靈力鞭已經撤去,原本還活蹦亂跳的黑衣人已然如一灘爛泥躺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她蹲下身,慢慢揭開了黑巾,唔,不認識。不由遺憾地歎了口氣,看向周圍。


    神色不一,卻都一副驚訝的模樣,看不出異樣。


    傅靈佩雙眸掃視了一圈,最後才定在邢訓堂修士身上,嘴角微微翹起:“若單論最後的結果,現在是,我,你們傅家家主請來的尊貴客人,先被一個無名小廝引了過來,其心險惡。後被這黑衣人偷襲在後,引我出手,破壞你們的重要物品,此其二。若我今日沒有這靈汁玉露,怕是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這一環扣一環的,若說沒有傅家人摻和,我都不信。不知公正嚴明的邢訓堂,你們,可否給我一個交代?”她話鋒一轉:“若是之前這麽不明不白地扣押了,以後還有誰敢上你們傅家來做客?”


    “這事既然發生在我們傅家,自是要查的。”傅心平滿麵正色:“不若你將他給我帶迴去,我傅家自然給你個交代。”


    “也好。”傅靈佩甜甜地一笑,笑還未到眼裏,腳尖一踢,黑衣人便“嘭的——”一聲落在了赭紅衣衫前,濺起了一片塵土。


    那人“啊——”的痛唿一聲,又立刻昏死了過去。


    “你——”另一個元嬰修士欲上前,卻被傅心平阻止了。


    容長臉拉得老長,小友也不叫了:“你這是何意?”


    “這人的修為,我拿了。”傅靈佩收迴笑,冷冷道。


    她那一腳,暗勁旁出,直接廢了黑衣人的丹田。


    滄瀾傅家,傅靈佩對此既一無所知,更毫無人脈,暗害她之人雖有些猜測,但對其手上勢力卻終究不諳,若非那家主對她有些善意,她也不會繼續留在此處。


    看那黑衣人的表現有恃無恐,怕是就算進了邢訓堂,也未必能查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反而直接被放跑了,還不如幹脆狠辣一些,廢了他的丹田,震懾那些在暗處針對她的牛鬼蛇神。下次那人要再找人對付她,怕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既如此……”傅心平沉吟道:“那我就帶他迴轉,改日必給你一個交代。”說著,便揮袖走了,赭紅的袖口當飄,顯然餘怒未消。


    “你們……還要看多久?”


    傅靈佩轉頭,已是一臉笑,完全看不出她之前還談笑宴宴間就狠辣地廢了一個人的丹田。白色的嗅衣輕輕飄起,身後的曼陀羅花隨風搖曳,細腰一束,風流嫋娜。


    “不,我們這就走,這就走。”眾人臉色一赤,不由暗罵自己怎麽就看花眼了,忙不迭抽身後退。


    “慢著!”聲音幽幽的。


    “怎,怎麽了?”有人氣息微弱。


    “不是說你。”傅靈佩快走幾步趕了上去,手搭在了一個女子的肩頭:“莫非,你忘了什麽?”


    “忘,忘了什麽?”傅靈若隻得清秀的臉上已是一片煞白,雙唇喏喏的,似乎眼前之人是從極淵之處出來的惡魔,怕得渾身顫抖。


    “不必擔心,你尚且不過是個小兒,我怎會為難於你?”傅靈佩嘴角諷刺地彎著:“隻不過那日你的話語,我還曆曆在心,賭約,是不是該履行了?”


    “什麽賭約?”那身著火紅輕紗的女子突然站了出來,偕著傅靈若的手不甘示弱地道:“你救活曼陀羅我等自然感激,但也不代表你可以輕易淩/辱我傅家之人!”


    嘴上倒是厲害,一下子就把賭約上升到了對傅家的侮辱,將傅靈佩放在了傅家的對立麵。


    原本還待走之人不由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傅靈佩。


    “淩/辱?”傅靈佩莫名地瞥了她一眼,不明白這人的邏輯:“若是當日我與傅靈韻輸了,你會不讓我磕這三個響頭?”


    “還是說,她傅靈若就這麽金貴,為了保住她的膝蓋,就可以破壞你們傅家一言九鼎的傳統?”她笑語嫣然,明明這般咄咄逼人的話,卻偏生讓周圍的人生不出一絲閑氣。


    “你……”那女子手指了指,又無力地放了下來,退開了一步。


    傅家的誠信,她還擋不起。


    “嗯?”傅靈佩靜靜地看著傅靈韻,卻讓人感到萬鈞的壓力。


    傅靈若臉色更白,腿一軟,便跌了下去,狼狽地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下去,聲音微弱:“姑奶奶我錯了,我不該滿嘴噴糞!”


    “姑奶奶我錯了,我不該滿嘴噴糞!”


    “姑奶奶我錯了,我不該滿嘴噴糞!”


    三遍。


    周圍原本還有的小聲議論全都停止了,唯有葉片被風吹過的沙沙聲還殘留著,一片屏息。


    傅靈佩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歎了一聲:“迴吧。迴去告訴你的主子,下次要耍手段,就堂堂正正地來,否則,憑空讓人瞧不起。”


    原本她也可以輕輕放過,可這層出不窮的陰私手段卻讓她煩不勝煩。


    滄瀾傅家根深葉茂,人員複雜。不論她最後認不認祖歸宗,都還需住上一些時日。唯有深刻的教訓,才能讓人記住。


    殺雞儆猴,不失為很好的方法。至於這笨頭笨腦撞上來的傅靈若,在這前前後後的事上,雖然不過是個馬前卒,但也並不無辜,所以也就別怪她了。


    傅靈若作為可以參加百團大戰的傅家金丹,原本家族地位也不低,今日卻在此丟盡了臉麵,不由心中恨急,人卻一個咕嚕就爬了起來,瞬間不見了。


    “還不走?”


    傅靈佩笑眯眯地看向來路,一株煙青色樹木:“傅管家看戲看得爽不爽快?”


    煙青色樹木圓直的枝幹動了動,樹葉刷刷刷響了一陣,不過一瞬,便去了偽裝。


    卻是那傅青榮。


    他神色微僵,苦笑道:“還是瞞不過真人。”


    傅靈佩負手而立,心內一陣苦笑,臉上卻還是淡淡:“帶路吧。”


    “喏。”


    傅青榮這才心服口服,真正彎下了腰,姿態唯恐不夠恭敬:“真人請隨我來。”


    一路穿花拂柳,卻是極快。


    仍然是那座湖心亭,綠水藍天,一派悠然。傅靈佩原本煩躁的心一下子靜了下來,嘴角揚起笑,身體卻一下子躍了出去,白色的輕紗飄在幽靜的湖上,帶出一絲涼意。


    “拜見老祖。”


    傅靈佩帶起笑,腦袋微歪,帶著一絲孩童式的頑皮:“不知靜疏今日表現,可還算入眼?”


    “入眼,入眼。”傅心原撫掌大笑,滿意地看著眼前之人:“你果真不負我的期望。隻是……你是何時看出的?”


    “唔……”傅靈佩沉吟了下,才斟酌道:“在走到僻靜之處時,靜疏已有感覺不對了。不過知道是家主,卻還是等那邢訓堂修士出來以後才猜得一二。”


    “哦?”傅心原一雙眼笑成了個月牙,心情暢快,樂嗬嗬道:“怎麽說?”


    “在湖心亭外,由傅青榮換作了小廝,靜疏原本以為是傅管家日理萬機,所以換了別人來。但是那小廝言談活潑,不似靜疏路上遇見的護院丫鬟那般規矩,甚至透露了一些族人八卦,傅家能發展至此,本不該規矩如此鬆懈,此其一。”


    “黑色曼陀羅如此珍貴,位置偏僻也是應該。但小廝引我至此,卻一個守門人都沒有,守衛如此鬆懈,若是傅家隨隨便便就能讓人引開,早就敗落了。此其二。”


    “邢訓堂來得太過及時,幾乎是事件初發,就及時趕到,此其三。至於之後,那便沒什麽可說的了。”


    “原來如此。”傅心原一臉讚賞,連連點頭:“我傅家有此大才,如何不興!”


    ——有勇有謀,手段心機都不缺,當機立斷之能亦不差,而看之前查的資料,對他人亦有義氣關懷,如何不能說天佑我傅家!


    他不禁朗聲大笑。


    “隻是……”傅靈佩有些猶疑,心一狠,到底是問了出來:“今日之事,是否為家主推波助瀾?若是靜疏想不到解決之法,是否會……”


    是否會被刑訊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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