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傅家。


    一個兩鬢斑白的元嬰修士靜坐半晌,才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灰衣管家:“哦?竟有這事?”


    “千真萬確。”管家躬了躬身,垂頭道:“此人不僅會我傅家家傳輕身法術,而且與我族小輩傅靈韻模樣近似,甚至修為要更勝一籌。”


    “模樣近似……”那人杵了杵下巴,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自言自語道:“這樣一來,也就是說與雲舒老祖的模樣相似……這樣啊……”


    “待比賽結束,你將這小輩邀請過來一敘。”


    “是,家主。”


    卻說飛羽島內。


    觀眾席上之人紛紛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擂台中那兩個女子,同樣的容貌絕世,一站一臥,站著的那個更清冷出塵些。


    作為滄瀾雙姝之一的傅靈韻,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高不可攀,天資縱橫之人,今日卻敗在一個無名之輩手下,而這個無名之輩卻長了一張相似的臉,這樣想來,內裏卻十分有趣了。


    傅靈佩冷冷地看著傅靈韻的狼狽模樣,半晌不說話。


    傅靈韻卻似突然迴過神來,指了指傅靈鵬道:“去給暗冥止血接骨。”待看到傅靈鵬依言而去,才微不可見地舒了口氣。


    她緩緩站起身來,手中杵著長弓,腿微微發抖,背卻挺得筆直,蹙著眉說道:“我為何要告訴你?隻要有我傅靈韻在一日,你的目的,就別想實現!”


    “我的目的?”傅靈韻撫了撫下巴,指尖剛剛濺到的一點血簡直觸目驚心。她好笑地說道:“我怎麽不知道我有什麽目的?要不,你給我解釋解釋?”


    “哼!”傅靈韻冷冷哼了一聲:“今日我除不了你,不代表永遠也除不了你!”


    “既如此……”傅靈佩輕聲笑了笑,突厲聲道:“那我便今日結果了你!”話還未落,七劍駢天一落,一股滔天的劍意便往前滾滾而去,合著赤色的火凰,往傅靈韻撲去。


    傅靈韻雙眼不由瞪得極大,她靈力用盡,竟隻能眼睜睜看著火勢撲來而移不開!


    此時才後悔起之前的言語無狀,不過向來順風順水慣了的她,又怎會料到如此?


    “不!”暗冥雙眼睜著,人欲往前撲,卻軟倒在地。


    突地,一道身影竄出,扛起傅靈韻一個提氣便跳出了火勢包圍圈,他玉扇插在腦後,袖子擼得老高,竟然是程無趨!


    “你——”傅靈佩氣怒:“程無趨,你,竟敢如此!”


    程無趨迅速將傅靈韻交還給傅家人,跳了迴來,腆著臉對傅靈佩道:“靜疏息怒息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什麽從長計議?你看不到她口口聲聲要殺我?”傅靈佩怒極反笑,聲音反倒降了下來,輕聲道:“不過也不怪你。我不過是個外來戶罷了,死便死了,也不影響全局。”


    心內卻一陣涼意。原以為經過這幾日的共同戰鬥,他們已經是朋友,果然,她還是太天真了。


    利益麵前,沒有朋友。


    如果今日她在擂台上殺了傅靈韻,逡雲團損失了一個天才,那麽非花團便要與逡雲團正式交惡,所以今日不論何種情況下,但凡她要對傅靈韻下殺手,程無趨必然會跳出來阻止她。而他想必也一直保持警惕,否則之前那招之下是完全來不及救人的,沒見傅家人靠那麽近都沒來得及出手麽?


    相反的,如果傅靈韻要殺她,程無趨不會出麵。


    認清了這個現實,她反而籲了一口氣,臉色奇異地平淡了下來。


    程無趨心內一緊,眼前疏離的傅靈佩讓他無所適從。他苦澀地開口:“我——”


    “不必如此。我不會怪你。”


    但也不會原諒。


    今日之後,分道揚鑣。


    她手一緊,十指被緊緊地扣在了一個大掌中,丁一神色冷漠,手卻極度溫暖。她心內一暖,手卻扯了扯,沒扯出來,便隨他去了。


    程無趨目光落在那交握的雙手上,苦澀地笑了笑,他張了張口,想辯解說不是如此,卻發現連自欺都無力。


    那冷漠像是在兩人之間架起了巨大的橫溝,做了,便迴不去了。


    他垂著頭,迴到了程氏一族人中。


    “勝負已分。非花對逡雲,非花團,勝!”一股柔和的靈力拂來,兩方人馬便被分了開來。


    傅靈佩驀地覺得背後傳來一陣寒意,恰如跗骨之毒,迴頭一看,滄瀾傅氏均垂頭喪氣地站在另一頭,她愣了愣,卻被丁一察覺了:“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摸了摸後腦勺:“好像剛剛有人在看我。”


    “……”


    丁一無言。


    一個時辰後。


    “第二輪,比賽開始!”


    “非花,對玄機!”


    此時的非花團,不複之前的說笑,氣氛冷凝。


    “一會,聽我號令!”丁一執起一手:“陸氏玄機,以陣法為重,十人人人皆可成陣,萬不可掉以輕心!不過縱然是千變萬化,亦萬變不離其宗,爾等隻需聽從命令,便不會有失。”


    傅靈佩此時靈力不過恢複了一半,不過對上玄機團,以人陣對人陣,這點靈力還是夠的。何況對於陣法領域,她對丁一有著盲目的自信,在她心裏總有種感覺,不論是遇見誰,在陣法上丁一絕不會輸。


    事實也確實如此。


    不論是對方擺出何種陣勢,都會被丁一提前識破,立陣以對,牢不可破的人陣瞬間被破,隻得再換陣型。


    玄機團自立團以來,便是以陣師一脈自居,其變化萬端的人陣更是出了名的難纏,任何仙團碰到都要喝上一壺,除非實力能完全碾壓,否則必輸無疑。不料今日卻出師不利,遇上了更高明的陣法師,被從容地以陣破陣,毫無辦法。


    差不多了。


    丁一笑了笑,指間一揮:“三錐陣!起!”非花團瞬間排作三個錐形陣,以丁一為圓心,向前突進。


    陸氏玄機還未成型的陣法瞬間被衝得七零八落,全麵潰敗。


    結果,毫無懸念。


    玄機團垂下了一貫高貴的頭顱,低頭認輸。


    “拜見淩淵真人!”


    玄機隊領頭人陸清明快步上前,恭敬揖手道,同時遞出一張青銅令牌過來:“淩淵真人陣法高深,此乃玄機團客卿令,我等在陸氏玄黃島掃榻以待,等候真人到來,切磋技藝。”


    言下之意,是想招攬丁一了。


    丁一搖了搖頭拒絕道:“若是切磋交流,樂意之至。客卿嘛,淩淵還是不喜拘束。”


    陸清明見此,也不好多做為難,隻交代他務必過去交流一番,便迴到了隊列。


    第二輪比賽。


    玄機團似乎把之前被壓著打的憋屈全部發泄到了逡雲團身上,在傅靈韻完全不在狀態的情況下,玄機團勝。


    自此,非花團兩戰兩勝,玄機一勝一負,逡雲兩負。


    白須老者對於這麽快就能結束比賽似乎十分高興,捋著胡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快滿溢出來了:“今日決勝關,結束!”


    “第一千零八屆百團大戰,冠軍得主程氏非花!亞軍得主陸氏玄機!季軍得主傅氏逡雲!”


    觀眾席上頓時爆出一陣強烈的歡唿聲:“非花!非花!……”


    非花團許久未曾獲得的第一,今日,卻迴到了手上。


    程無趨不由眼眶泛濕,心內無比的激動欣喜。


    轉頭,冷不丁看到傅靈佩冷漠的側臉,不由一愣,原本的狂喜便打了折扣。他訕訕地笑了笑,心內滋味難辨,上前領獎。


    一大袋的物資獎勵,儲物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程無趨也沒看,隨手塞入了懷中。


    十個禁地令牌,這才是重中之重。除了這決勝關的三隊,其餘的隊伍在各自比賽結束後,聯盟已經派發了。


    “給我罷!”


    一張精致白皙的雙手攤在了程無趨麵前,傅靈佩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手晃了晃:“三個!”


    程無趨原本的喜意一點都沒了。他取出三個禁地令牌,緩緩地遞過去,還未到手便被斜側裏的一隻手搶了過去。


    丁一掂了掂,笑說:“謝了!”笑不達嘴角。


    拉過傅靈佩的手,便從廣場處出了去,沈清疇慢吞吞地跟著,將身後的一切熱鬧和榮譽都拋在了腦後。


    “你們……”程無趨話還未出口,人影便不見了,隻餘話在風中飄:“……你們不想知道禁地在哪麽……”


    像是歎息,微不可聞。


    程無趨慢吞吞地走迴了隊列,重新掛起了笑,從容地對著觀眾席,像是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傅靈佩三人走到傳送陣旁,卻發現早有一人等在了旁邊。


    一身灰色短打,留著絡腮胡的金丹修士,他見到傅靈佩,一揖到底:“逡雲傅青榮,奉家主之命,特邀靜疏真人去傅氏小住幾日。”


    “家主之命?”傅靈佩神色淡淡:“不知所為何事?”


    她對滄瀾傅氏確實有極大的好奇,甚至能肯定與玄東的傅氏必有淵源,之前還有的親切感,經過傅靈韻之事,卻消失了大半。


    “晤……”那人為難地沉吟了一番,卻不說話,隻堅持地看著傅靈佩,不肯移腳。


    看來這傅氏,她必是要去一趟了。


    “你……”她視線轉到丁一身上。


    丁一孩子氣地轉過頭,不理她。


    “我自去玄黃島,不隨你去了。”


    傅靈佩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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