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洞,位於乙醜和丁寅兩洞之間,距離兩洞直線距離皆不遠,傅靈佩思忖罷便直接往甲子洞而去。


    不過須臾,便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一個普普通通的銅邊木牌,簡簡單單用篆書雕刻“甲子洞”貼在洞口之上,標記了下洞府名。山頭一片光禿禿,草木皆無。黑黝黝的洞口大開,防護罩靜靜地開著,洞旁簡單搭起一頂清帳,內裏一張長木桌,旁無他物。


    左右還是靜悄悄,凡武估摸還需要兩刻才能趕到。傅靈佩將靈氣楸全部取出。黑乎乎的鐵楸密密麻麻地地堆置了一桌子。


    她打算先測算下,半點不停歇就直接往十個鐵楸同時注入靈力,發現所需大概是她的二十五分之一靈力,全部靈力也隻夠兩百五十個鐵楸而已,何況在外不比洞府,總是需要留存一些靈力以防不測。


    若是事先服用複靈丹的話,邊注靈邊吸收藥力還是能在凡武來臨之前將靈氣楸注滿分發下去的。


    她不由歎了口氣,想到俗世有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說法,沒想輪到她也不能免俗,看來重生也不是萬能啊。看看自己,除了修為比前世高些,略略知道幾個信息,也未變成算無遺策的鬼才,甚而今也未有太大建樹。


    看來隻有辛苦點,用笨辦法了。


    凡武挖礦,靈氣楸作為工具,內裏設置簡單的轉靈陣,將靈力轉換成凡武能用的鋒銳之氣。靈氣楸內的靈力是一點一點轉換的,一個靈氣楸注滿,就是一天的滿量了。所以傅靈佩打算先將兩百個靈氣楸注滿,分發到乙醜和丁寅兩洞。


    注靈是非常快的,一刻以後兩百個鐵楸已經全部注滿。傅靈佩將其另外放置。感受了一□□內靈力,已經大部分空了。凡武還有一刻鍾便會到來,她略打坐了一會,因她經脈通暢,恢複速度較之常人快上不少,一會也恢複了些許。見已經能聽見遠方隱約傳來的說話聲,加緊速度,將另外一百個鐵楸注入了一半靈力。


    剛剛注完,便有一個中年模樣,方臉黑膛之人赤著膊上來,大概是先天武者的境界,也不敢抬頭,隻垂首作揖道,“拜見仙師。小的是甲子洞凡武頭武,特來領取工具。”


    “一百靈氣楸在此,晌午飯前你將其全部收取上來交予我重新注靈後,再分發下去。這半年可要麻煩你一二了。”清淩淩的聲音響起,白皙如玉的手指尖指了指桌前還未收起的工具,不待他迴答,一個旋身便不見了。


    “不敢當不敢當。”黑臉頭武誠惶誠恐道。仙師大部分都視凡人如草芥,眼前女修口中客氣,看來這半年日子要好過些了。還不待他抬頭,眼前一片空曠,哪裏還有女仙師的身影。


    另外兩洞距離對於凡人來說可能要半天時日日,但是對於傅靈佩而言,也不過是前後腳的功夫。等她到得另外兩洞之時,各洞頭武均在桌外恭敬地垂首等待。一會功夫傅靈佩便交代完畢。


    事畢後,她重新迴到了甲子洞帳篷內,拋出五行陣盤,打坐複靈。


    此處出產錫鐵礦臧,天生地養,空氣中靈力大部被錫鐵吸收,不說跟天元派相比,比之傅家本支也是大有不如。雖說傅靈佩比之常人,靈力儲存到運行速度都超出許多,但是她此時靈力都不足平時一層。等到中午注靈後,仍然又用了近兩個時辰才全部迴複圓滿。


    怪道他人都認為三洞府任務難以完成!若不是她靈力儲量超出常人,恢複速度也快,這迴可不是交不成任務,讓人恥笑?傅靈佩搖搖頭,看看日已西垂,已接近卯時,便起身去收取錫鐵礦了。


    萬幸的是,今日並未缺人,凡武全部來齊,所以滿打滿算一百五十斤肯定是有,至於穆靈葶說的一斤不多一斤不少,傅靈佩是嗤之以鼻的。


    ……


    事務堂內。夕陽西垂,堂內卻還是亮白如晝,凡間價值千金的夜明珠,卻似石頭瓦當一樣隨意地嵌在屋頂。


    堂內人流如織,來來往往、任務交接,相互熟識之人輕聲寒暄,恰似凡間鬧市,熙熙攘攘,喧鬧非凡。這大概是此地每日最熱鬧之處,最喧嘩之景了。


    傅靈佩急色匆匆地行來,不期眼前如此熱鬧,愣了一愣,感覺似是從清冷的地底迴到了人間一般。早上未見的傅靈飛也正在與穆靈葶旁笑談,神色默契,談笑嫣然,身邊慣常圍了幾個男修。


    她們,竟如此投契?傅靈佩疑惑,不由懷疑起穆靈葶為難她的緣由來。傅靈飛當日也是與她一起,跟穆靈蘭作對的,倘若穆靈葶為了穆靈蘭為難於她,如何還能與傅靈飛談笑自若,看似交情莫逆?


    心內疑惑,腳步自然慢了下來。


    古來一直有燈下看美人的傳統,傅靈佩這一慢悠悠地行來,白袍寬大,意態風流,常說美人不自知,才最動人,此時便是如此。一時間事務堂內靜了一靜,才重新熱鬧起來。


    穆靈葶傅靈飛兩人似有所感,同時卻下話頭,往外看來。原來是她,怪不得!


    “你負責的三洞,完成情況如何了?”穆靈葶似笑非笑地說道,語調不輕,顯然是有意想讓他人知曉。“你初到此地,怕是不知,練氣修士負責兩個礦洞便是極限,你自請三洞,怕是……”


    “真是太狂妄了!”


    “小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人都議論紛紛,一些辰時見過傅靈佩的也不由側目而視。


    傅靈佩不由瞪大雙眼,直視眼前女子。看著她眼中戲謔之色,不由好氣又好笑。前世她經曆順暢,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跋扈之氣,卻也不會顛倒黑白,信口開河。所以自是很難理解眼前女子的心態,不明白這般作為除了讓她出口氣又有何用?


    她自是不明白,這世間,有清高自持之性,便也有這般以欺人為樂之人。他們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唯一要解釋的話,也隻是她喜歡,她高興,她看你不順眼而已。


    “五姐,你一向資質過人,修為進階極快,平日裏,”傅靈飛頓了頓,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煞白著小臉,擔心地道,“可到這邊可不必太過勉強,不如小妹幫你一把才是……”


    傅靈佩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原以為這迴傅靈飛不會跳出來了。被這傅九阻著阻著,倘若她不出來蹦躂蹦躂自己還都不習慣了。她當真以為周圍的人都是平日裏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那些傻子麽?這話裏話外好像是在表示關心,但是心眼通透的不都明白這是暗示在她平日張狂任性麽?


    不過,這迴,你可要失望了呢。傅靈佩淡淡一笑,輕輕遞過去一個儲物袋,“三百靈氣楸,如數奉迴。”


    “你可別逞強。”穆靈葶的臉似是僵了僵,才伸手接過去。打開一看,卻是三百數,沒錯。臉色便不由不好起來。


    “此處一百五十二斤錫鐵礦。”傅靈佩將錫鐵礦直接傾倒在桌前的大型木隕秤上,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二斤。


    事務堂內一時間鴉雀無聲,不知道是驚駭於那重重疊起的一百五十二斤錫鐵礦,還是驚駭於白衣女修暴力傾倒引起的粉塵撲麵。


    穆靈葶的臉更是青白交加,嘴角抽搐,半晌才迴話,“我記得當日說是,一百五十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


    “請問師姐,有任務明確規定不能多出麽?”傅靈佩揖手,一貫黑沉的眸光亮的驚人,耀耀奪目。


    “無。”


    “請問師姐,有任務明確規定一個洞府必須出產五十斤麽?”


    “也無。”


    “請問師姐,任務是否規定一個洞府一日隻需出產四十八斤便算合格?”


    “是。”


    一時間,穆靈葶似是神為之奪,竟然一板一眼地照實迴答了。待她迴過神來,頓覺麵子掛不住,上挑的眉眼都似耷拉下來,麵黑如鍋底,一時隻想拂袖而去,但想到師兄交代,又不敢耽誤門派事務。隻能氣鼓鼓地收起秤上的錫鐵礦,理也不理麵前女修了。


    事務堂內修士愕然一瞬,不由嘩然大笑。


    傅靈佩見手中事務已經交接完畢,迴轉身便打算抽身離去。眸光往人群中撇去,不由一呆。


    原以為自己看錯,揉了揉眼,竟真是他。此時她心中滋味難辨,苦澀難言。


    依然是白袍長衫,青玉束冠,他雙手負在身後,靜靜地看著她。眉目如畫,如雕如琢,似茂林修竹,長身玉立。明明周圍熙熙攘攘,他卻似獨立於空間裏,承載在歲月裏,溫溫潤潤,如清靈之月。


    傅靈佩不由歎息了一聲,還是如此,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可惜前世,她就是被這溫潤清高的表象欺騙了,明明是條千年蝮蛇,卻披了層上好人皮,自己也便真當他是人了。想到過往的柔情蜜意,想到最後璧人雙雙的樣子,她不由作嘔。


    沈清疇,相見真不如不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傅靈佩拂袖欲走。


    沈清疇定定地看了眼前女修,隻覺莫名熟悉。見她欲走,不由想喚。


    “沈前輩!”隻聽傅靈飛柔膩的聲音再次響起。


    原來,你們竟然這般早,便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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