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紫收拾完餐具又做了些簡單的早餐,她看看蘇彌又看看肖晨和式微,端起牛奶朝他們走去。

    “式微好些了嗎?”

    “沒有,一直在冒冷汗。這樣下去他會一直在自責中無法自拔。”

    “不可以這樣啊,式微!這樣子你的媽媽會很傷心的。”

    沐紫輕柔地拍拍式微的肩,得到的卻是呆滯的眼神和笨拙的詢問。

    “媽媽,她是我殺死的嗎?”

    那算不算是一種威脅呢?如果你說是,那麽他就會徹底崩潰死了給你看讓你傷心。如果你說不是他又會說那刀明明就是他捅的,兇手就是他沒錯。看看衣服和臉上血跡還沒有完全幹掉。那你又會看著他在深深的自責中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咚咚咚!”竟然有人清早來敲門。

    沐紫看了看周圍這麽多人該怎麽向來人解釋呢,忽然想起冥靈是不為人所感知的。於是對肖晨點了點頭走向門口。

    “你們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式蒼先生家的鄰居,我們昨晚上聽到很響的聲音從這家屋裏傳出,想來看看。”

    “哦……沒有事了呢!我們是式微的同學,昨天晚上開生日聚會玩了些激情的遊戲又看了幾部恐怖電影,要是有什麽影響到鄰居的生活我們還真的是做錯了,特別向你們道歉了!”

    說完對外麵起碼有十個人的人堆鞠了個躬,沐紫就甩上門了。

    天,來了好多人,一會兒要是闖進來看到式微媽媽死了,該怎麽解釋啊,難道說在玩恐怖遊戲讓媽媽再馬上醒過來嗎?

    沐紫剛剛還低了頭一邊走一邊嘀咕,抬頭就看見客廳裏,沙發上坐了歲糧,懷裏憐惜地抱了微睜了眼的歲裳。身側安靜地站了蘇彌,低著頭象是不在聽這邊的講話。另一邊,式微靠在肖晨的肩膀上,無力地還在問個不停。

    “那麽,我要開始說下一步的計劃了。”

    歲糧的語氣很嚴肅,他臉上那厚厚的一層的疲憊,仿佛可以看出昨夜為救下靈體整個碎裂的歲裳,花了多少精力!

    “家臣蘇畢氏一族在得知重臣蘇紡被殺一事後必定會采取報複行動,所以所有人都必須警覺身邊的可疑人物。”

    肖晨看到蘇彌的雙手緊張地交在一起不安地握住,在聽見可疑這兩個字的時候。

    “現在的事情是,式微的媽媽在這次行動中意外犧牲。但是為掩人耳目不讓現世的人有所懷疑,也為了讓式微先振作起來。所以要有人先替進伯母的身體裏照顧這邊的生活。”

    話講到這裏停下來了。沐紫看看身邊的式微,他好象是真的累壞了昏了過去。肖晨抱住他的姿勢好象很長時間沒有變了,但是依然緊緊不放。

    “我願意。”

    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仿佛還帶了深深的疲憊和自責。擔心自己好象不會被同意,於是稍微堅定地又重複了一遍。

    歲糧一直沒有看向那聲音的來源,他一直若無其事仿佛沒有聽見這樣的話一般直視向前方。

    肖晨為難地看著這樣子的僵局,感覺自己不是什麽有身份的人,隻不過是王在現世的靈載,也就沒有資格插手這尷尬氣氛。

    蘇彌的頭低得更低了。似乎有眼淚被強忍著,連啜泣的動作都被努力抑製。

    歲糧的嘴角被憤怒和不忍扭曲得死死抿緊,仿佛隻要張開嘴就會去違背自己的意誌去說些不該說的話。但是,真的意誌所控製下的話說出來的就都是對的麽?不過是更傷人了吧?

    歲糧心虛地把頭轉向角落,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子在被一股微小很容易的力氣扯動。

    歲糧低頭看到懷裏的歲裳在近似乎撒嬌的樣子,討好地扯動自己的袖子。那纏繞著一層又一層的繃帶的細弱的手指,每動一下不知對於妹妹這樣在的身體會帶來多少疼痛和壓力。

    不行的,裳。站在一族之長的立場,如果可以拋開那些複雜的關係,其實我又怎麽不想同意蘇彌,哪怕隻是看她單薄的身影幾眼呢?她不過是個有著對妹妹懷有善意和憐愛的女孩子,她對於我的心意我一直都是明白的。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這麽永遠不放在現實裏,拋開外物的規則來感情用事的。那樣子的世界並不存在,也絕對不可以存在啊。

    歲糧無耐地看著逐漸微弱下去的搖袖的幅度,和妹妹眼裏已經變為哀求的亮光。他搖搖頭,再搖搖頭,也失望地低下頭去。

    “哥哥……你想讓我死嗎?”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地抬起頭,詫異地望向歲糧懷中的公主。部下們,尤其是關係與歲裳更近的從屬官,已經繃緊神經準備阻止接下去可能發生的一切可怕事情。

    “你!”

    繃帶在無名指上揚指向歲糧的鼻間時開始退落。那如玉藕般白皙的手指上,竟赫然有被劇烈撕扯開的傷口!就象是被摔碎的玉器被努力拚接迴去留下的醒目的裂痕,在刺痛觀者的眼睛。告訴他們曾經那一瞬的爆裂與慘痛!

    “你在想什麽呢?你又在懷疑什麽呢?你好象沒有任何資格還可以這麽做吧?”

    歲裳的右手完全退下了繃帶,血已經又開始自細微的裂縫中溢出!蘇彌都驚慌地要撲上來阻止這樣近乎於自殺的行為,但是不敢在踏出一步後再有所前進。好象是受了什麽壓抑的氣氛影響。

    “沒有計劃好戰略就莽撞行事,然後還將罪責都推到被你阻諫的妻子身上。我們當初約定的是將你身上的優柔寡斷隱藏,而不是取而帶之地放大任性和自負感。”

    蘇彌震驚地抬頭看向那澄碧的眼睛,她也正在望著自己。那一抹濃綠的溫暖,象是在鼓勵和欣賞自己!

    “還有,除了嫂嫂可以勝任這個位子,難道你想讓我請求去做個媽媽照顧那個臭小子麽?”

    嘴角挽起調皮的微笑,歲裳又是扯著哥哥的衣袖作討好狀。

    知道妹妹是真的關心自己,又批評自己,然後還歉意地給自己台階下。歲糧點點頭,撫過妹妹漆黑的頭發。

    肖晨看看蘇彌已經流滿了淚的臉,又看看還在睡的式微,不知該說什麽好。而身側的沐紫,也是緊握自己的手,感動得無語。

    等到式微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又是早晨了。他詫異地走到廚房裏時,看到的是做夢都不敢想的那熟悉的身影。

    “式微?你醒了?”

    沒有聲音迴答!蘇彌迴憶了一下歲糧給她整理出來的記憶資料,得知這位媽媽的性格和自己還蠻相似。

    溫和淡定,話不是很多。但是喜歡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內心的想法。善良而寬容。賢妻良母的標準形象!

    “還不快去刷牙洗臉!?要是請假那麽久之後的今天還給我遲到,老師就要找我開會到時候你就完了!”

    式微聽見的就是媽媽以前常對自己講的話!比那個蘇什麽的妖怪要真的多啊!難道媽媽真的沒有死?媽媽活過來了?式微有些不知所措,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的“媽媽”許久,突然一個轉身,就拿過書包跑了出去。留下蘇彌一個人站在原地,眼中的擔憂逐漸隱去。

    不論式微是否已經知曉這個事實,但他都必須相信下去。在神器沒有找迴來之前,式微的媽媽都不可能複生——而他即使知曉了,也必當逢場作戲下去。當無力去改變一個事物,而內心的強烈不舍又隻能得到假象去安慰的時候,或許選擇緘默地扮演在這場心照不宣的戲裏麵,也未嚐不是一個療傷的辦法。

    早上式微到學校時,迎上的是肖晨和沐紫的親切的問候。雖然感覺到他們的問候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什麽,但是看到朋友們全都迴來了,連媽媽也恢複正常。而且……課業已經好象到不補就要沒有機會趕期末考了,就在慢慢打消懷疑的念頭裏逐漸把心思放到學習裏去了。

    下午迴家,媽媽應該會在吧?

    式微看了一眼好象很久沒有那麽親切的傍晚的陽光,迎上肖晨默契的眼神,歎了一口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無奈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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