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翼接過話來:


    “慕容儁的聲望雖在,但之前的南下之戰,大敗虧輸,卻也證明了慕容儁在軍事以及時局判斷上的短板。


    慕容恪萬萬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途全都牽係在慕容儁身上,之前其率領偏師獨走一路,後來又退保青州而不救援彭城,就可見一斑。


    大概他已經對慕容儁沒有什麽信心了。”


    苻黃眉當即快聲說道:


    “而今慕容楷在枋頭自顧不暇,慕容恪在巨野心懷鬼胎,攻克陳留和睢陽,指日可待。


    若是此時能有一軍從彭城向睢陽,與我相向而行、會師路中,則可趕在慕容恪意識到中原不保之前,全占此地,殺他個措手不及!”


    說罷,苻黃眉遺憾的捶了捶沙盤,正想要表示淮北之軍此時北上恐怕也來不及之時,一名參謀急匆匆闖進來,將一份公文遞給權翼。


    權翼打開看了一眼,旋即大笑:


    “苻帥真乃福帥也!且看,都督已在淮北同荀令則會麵,荀令則將發彭城之兵進攻睢陽,聽從都督節製!”


    苻黃眉頓時大喜:


    “如此一來,縱然慕容恪南下,吾無所畏也。”


    “都督言下之意,兩軍最次也當會師陳留。”一邊將公文遞給苻黃眉,權翼一邊說道,“而我軍如今還未拿下陳留······”


    苻黃眉當即下令:


    “擊鼓聚將!”


    旋即,他扭頭對權翼說道:


    “三日之內。”


    “可否?”


    “立軍令狀!”苻黃眉果斷的說道。


    權翼撇了撇嘴,你要是完成不了,難不成我還能把你這個都督親自委派的副帥給拿下不成?


    不過苻黃眉素來穩重,此時說出這般豪言壯語,權翼也知其必然信心十足,所以當即補充道:


    “此次為荀令則第一次願為我軍所用,所以既不能顯得我軍不耐久戰,亦不能挫其風頭。”


    “咚咚咚!”一通鼓響。


    苻黃眉有點兒不耐煩:


    “朝廷的人,還真是難對付,其實拿下陳留之後,再攻睢陽,餘也不是不能勝任!”


    權翼:······


    方才還擔心兵力太過分散,被慕容恪攔腰擊破的,大概不是你吧?


    不過此時兩人都興致高漲,權翼倒也沒打算無情的戳穿他,接著說道:


    “既然都督指示會師陳留,必有其用意,而都督沒有指示我軍是否要攻伐河北,其實也是給了我們備選。”


    “枋頭?”苻黃眉眼前一亮。


    “是啊,關中和慕容垂之間固然有通商協議,現在雙方還保持著最大的克製,互不侵犯。”權翼說著,話鋒一轉,“但是守在枋頭的是慕容楷,慕容垂既久攻不下,那麽我關中作為盟友,幫幫場子,也是應該的嘛!


    中原戰亂未休,我軍繼續幫著駐紮枋頭、維持本地民生,也避免戰亂侵擾河北、有礙兩地通商,於私,保護關中商賈,於公,則是保護河北之安危,想來慕容垂也不會有意見的。”


    本帥覺得慕容垂會恨不得掘了你家祖墳······苻黃眉腹誹一聲。


    “論黑,還是你們這些漢人謀士黑啊。”苻黃眉感慨。


    權翼哼了哼: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言下之意,你能跟我們都督湊到一起,和我尿到一個壺裏,那說明你也不幹淨到哪裏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罷了。”苻黃眉樂嗬嗬的搓手。


    權翼登時怒道:


    “那若如此,苻帥便披掛上陣,親自率軍掩殺便是,莫要再有什麽陰謀權計也!”


    “咚咚咚!”二通鼓響。


    苻黃眉趕忙賠笑: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我的軍師大人莫要生氣!掃平中原,還要仰仗軍師出謀劃策也,若無軍師,則我軍就算能夠實現目標,也會徒增傷亡。


    軍師且認為,應當派遣誰去進攻枋頭呢?河洛王師雖多,但很多都是新練士卒,再加之之前周成舊部,因此在熟悉的地盤上征戰尚且可行,跨河作戰,餘恐怕背水不成,反受其害。”


    苻黃眉最近雖然已經很努力的用慕容恪當做經驗包,讓新兵們成群結隊的輪戰刷經驗,但是新兵畢竟是新兵,順風仗打的熟練,不代表跨河強攻枋頭,之後還要麵對慕容垂的重壓,一樣能夠承受的住。


    關中如今麵臨的戰線長、兵力少的缺點,也迫使將領們在用兵上不得不愈發慎重。


    於苻黃眉而言,他的每一次調派,就是成千上萬人的移動和廝殺,若是某一支軍隊潰散,很有可能引動整個中原大好局麵的崩潰。


    “這不是有現成的人選麽?”權翼伸手指了指沙盤的邊緣。


    “上黨?”


    “不錯,你的好女婿,可是已經等的厭煩了。”權翼笑道,“此次正好再給你們翁婿一個齊心協力的機會。”


    鄧羌駐紮在上黨,扼守太行要衝,鮮卑人不過來,他也過不去,所以一直無所事事,還被王猛和王坦之弄到太原當了一次“鄧砍頭”。


    可肅清內亂和殺外胡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把萬人敵的寶刀,的確養精蓄銳久矣。


    且從上黨入河內而殺向枋頭,的確比從南岸渡河來的更為輕巧。


    “孤軍作戰,伯夷恐怕難以勝任。”苻黃眉果斷地搖頭。


    本帥就這一個女婿不說,而且還是全天下皆知的大莽夫,慕容垂狡詐,鄧羌很容易落入圈套。


    “放心。”權翼擺了擺手,“鄧伯夷率軍鎮上黨而俯瞰河東,是維持河東穩定的中流砥柱。


    王坦之和麻思兩人,可都仰仗著‘鄧砍頭’的名號震懾河東諸多世家的。


    所以相比於你這個嶽父,他二人更擔心鄧伯夷會有意外,這個難題,索性就交給他們吧。”


    苻黃眉猶猶豫豫的答應了。


    “好了,那些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陳留!”權翼收起來笑容,“苻帥,軍令狀哦!”


    苻黃眉也收起來顧慮,拍了拍胸口:


    “言出必行!”


    說罷,他率先向外走去,儼然是打算直接指著陳留城下達作戰任務了。


    權翼也舉步跟上。


    掀開簾幕,陣陣東風卷著風沙撲麵而來。


    一名名將領已經聽聞鼓聲向此處匯聚。


    “咚咚咚!”三通鼓響。


    權翼眯了眯眼,看著將領們帶著部曲,隨上苻黃眉,直向東而去。


    抵近探查、現場安排任務,也是苻黃眉的老習慣了。


    “中原,中原······”權翼喃喃說道,他攥緊了拳頭,目光鋒銳,迎著那浩蕩東風,“且為都督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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