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現在麽······


    根據疏雨對自家公子的了解,再看殿下身上衣裙整整齊齊的,估計是沒發生什麽,頂多就是被嚇到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害怕才怪。


    所以,公子你又為何要坐在這裏盯著公主殿下呢?


    疏雨狐疑的看向杜英,杜英則不慌不忙的問道:


    “是殷舉傳迴來的消息?”


    “不錯。”疏雨趕忙收起來雜七雜八的念頭,和公子算賬,有的是機會,現在得先說正事,“殷舉已經隨著慕容儁的大隊兵馬抵達楚州,一路上並沒有遭遇任何王師兵馬的襲擊。


    慕容儁應當是非常著急北返,所以一開始還對裹挾而來的丁壯多加約束,但是快要抵達淮水之後,便逐漸放鬆了戒備,開始有大量的丁壯趁亂逃走。


    而殷舉也是趁此機會派人南下通風報信,和六扇門北上打算協助救援的人手相遇,直接用快馬傳遞消息南下,緊趕慢趕,卻也已經是昨天早上的事了。”


    “也就是說,慕容儁一路在急行軍。”杜英將自己眼前的輿圖向桌子中間一推,“否則不可能這麽快抵達淮水。”


    疏雨赫然發現,杜英一直在看的這份輿圖,竟然不是江左的輿圖,而是兩淮的!


    所以公子根本就沒有在意江左的戰事,他一直在擔心的,還是兩淮。


    如今殷舉發現慕容儁的行事反常,好似也正切中杜英的擔憂。


    “他在擔心什麽?”杜英自問,旋即自答,“是了,河北恐怕會有變數,所以慕容儁想要盡快北上。


    那麽這變數,大概就是現在關中正在和河北展開的談判,讓慕容儁認為,燕國朝堂有可能會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反而直接把他這個皇帝給丟下了。


    所以他既想要盡快返迴鄴城,問一問慕容垂,到底想要做什麽,也擔心若是自己跑的再慢一下,恐怕就真的迴不去了。


    沒有援軍南下救援,淮東的糧草在此之前又都被搜刮一空,甚至在邳州,還有曾避其鋒芒的荀羨虎視眈眈。


    若我是慕容儁,我要著急啊。”


    這時,角落裏突然響起來一道細弱的聲音:


    “姑父之前就是否要阻攔慕容儁南下,和父王起過爭執,此次慕容儁再迴去,他肯定會橫加阻攔的。”


    杜英驚訝的看過去,新安公主在說話。


    被杜英的目光一掃,她略有些羞澀的埋下了頭。


    但是剛剛所說的話,已經足以告訴杜英有用的信息。


    領徐州刺史、都督徐、兗二州軍事的荀羨,是苟或,哦不,荀彧的六世孫,駙馬都尉,皇室宗親之中為數不多在外真正統領兵權打仗的人。


    而且荀羨的徐州刺史、都督之位,是二十八歲因戰功所得。


    在杜英之前,這是東晉最年輕的都督,而且和杜英這個身在天高皇帝遠之處,朝廷其實就給了個虛名的都督不一樣,荀羨掌握的是朝廷在淮北唯一一支可戰之兵,遊哨徐州,收攏北地流民,甚至還真的吧戰線從淮北推入了青州。


    隻不過其雖為駙馬都尉,但大家都知道,荀羨是不想尚公主的,甚至當年這小子竟然還直接逃婚,朝堂上的禦史台全員出動,好一番雞飛狗跳才把他給抓到,尚尋陽公主,是司馬昱的姊姊,所以荀羨是新安公主的姑父。


    但很顯然,當年的嫁娶,就是南渡之後勢力大損的荀家,因為家裏冒出來一個年輕俊才而被皇室給盯上了,強買強賣的政治生意,所以現在的荀羨,對於司馬昱並沒有什麽服從、合作之意。


    之前慕容儁領十萬大軍南下,一路摧枯拉朽,不用司馬昱說,荀羨也知道自己扛不住,嘴硬歸嘴硬,率軍向邳州、海州、琅琊一線退避,幾乎被攆下了海。


    而現在慕容儁狼狽北還,荀羨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杜英之前對荀羨還不夠了解,但另一位駙馬都尉——桓溫,對這位同行肯定很了解,都是三流世家出身,都是尚公主,都是領兵鎮守一方的都督。


    桓溫想要滅鮮卑之不世功勞,荀羨顯然也想要。


    因此······桓溫十有八九是在淮北做了這個順水人情,所以這才是為什麽殷舉送來的情報中說,北上的鮮卑軍隊,迄今為止沒有在淮東和淮北遭遇任何阻攔。


    唯一的解釋,就是桓溫已經不在淮北,而在南下的路上。


    杜英長鬆了一口氣。


    之前他們所做出的假設,應該已經可以得到證明了:


    “建康無憂矣。”


    疏雨若有所思,而新安公主則抬起頭來,有些激動的問道:


    “真的麽?”


    杜英的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當然。”


    “那太好了。”小公主撫掌說道。


    疏雨在旁邊看著他們兩個笑,心裏咯噔一聲。


    人人都說公子是又一個桓溫。


    桓溫都做了什麽事?


    出身將要落魄的家族,尚公主,鎮荊州,兵行險招平巴蜀,自此名聲鵲起。


    那公子做了什麽事?


    出身同樣落魄的杜家,鎮關中,四麵開花平涼州和河東······


    現在好像就差了中間一環。


    不過杜英很快就讓疏雨否決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收起來笑容,好奇的問道:


    “建康府無憂,殿下高興什麽?”


    新安公主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杜英徑直說道:


    “無論是餘進入建康府,還是大司馬,或者是謝尚書穩住局麵,會稽王都難逃被清算的可能。


    我關中王師,是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南下的,如今也已經有諸多江左世家簇擁在餘身邊,振臂一唿便是群起響應。而清君側,清的,是哪位,殿下當清楚。


    至於怎麽清,無外乎人證物證,物證,餘這裏已經有很多了,當時抓住司馬恬,從他懷裏可是搜出來了和鮮卑人簽訂之借兵南下協定的文卷,白底黑字。


    試問一個打算和北方互稱兄弟的協定,擬定者,可否稱之為佞臣小人?


    人證麽,司馬恬是個不錯的人證,但畢竟他是個男子,又是郡王之中為數不多還有些實權的,會稽王若是說他擅作主張、被逼攀咬,那我們總不能讓司馬恬去證明他是自願說出來的。


    但殿下就不一樣了,殿下身為會稽王的女兒,若不是會稽王心甘情願,又如何會出現在京口?


    所以殿下有什麽好值得開心的呢?建康府安全了,危險的可就是你家父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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