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細節方案,參謀司製定好了,然後給出了例子,告訴下麵的官吏,我們認為是這樣辦的,如果不這樣辦,某年某月某地,出現了一些棘手的問題,最終導致了不可挽迴的衝突和損失。


    所以諸位不想按照我們說的辦也行,那就要有自己承擔風險的自覺。


    張玄之搖頭說道:


    “不算是。都督稱之為‘專家建議’,可是‘專家專家’,術業有專攻,方可稱之為‘專’。


    參謀司雖然選的是書院之中的尖子、世家之中的玉樹,但是說到底大多數人都還年輕,有少數幾個年長的,諸如張平張大叔,平時也是謹言慎行,除非堅持去問,否則很少會提出建議。


    所以我們哪裏敢稱專家?隻能說是略懂略懂罷了,專家之謂,折煞人也。


    所以為了列出來這些條款,我們也是跑東跑西,去各處詳細詢問,自己先弄明白了,方才敢提筆。


    到時候,若是這偌大的三州之地,都按照餘所建議的去做了,卻出了問題,那豈不是餘來承擔責任?”


    說著,張玄之小臉兒一垮,苦哈哈的說道:


    “刺史!我還是個孩子啊!”


    站在那裏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並州刺史,領雍州別駕,王猛。


    他愕然迴過頭,看了一眼張玄之,隨意笑道:


    “你不說,真的都快忘了。”


    張玄之頓時悲憤的說道:


    “不能因為餘之上有謝阿羯這個‘神仙’,就覺得我也應該是這樣的。”


    他把“神仙”兩個字咬的很重。


    好似說的不是神仙,而是魔鬼。


    聽著張玄之的吐槽,王猛一時默然。


    “刺史,你也這樣認為,對不對?”張玄之旋即激動的說道。


    王猛輕笑:


    “不,隻是在你的身上,恍恍惚惚看到了一些人的身影。”


    “嗯?”


    王猛負手,悠然說道:


    “十年前的我,五年前的仲淵······”


    張玄之:······


    和你們這些變態妖孽同伍,請恕我不配。


    王猛也不再和張玄之開玩笑,收起來笑容,沉聲說道:


    “如今關中左右開弓,都督更是率軍深入江左,看似威風之後,實際危機四伏,爾可明白?”


    張玄之也肅然說道:


    “這是自然,自都督南下之後,由謝夫人代領關中,但謝夫人終歸比不上都督一言九鼎,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隻能多加斟酌,以提醒而不是命令的方式傳下去。


    此蕭規曹隨也。


    然,都督非是蕭何,其規未完,多有疏漏之處,本就需要我等修補,因而謝夫人隻能隨之,長此以往,則積重難返。”


    王猛頷首,低聲說道:


    “是啊,仲淵本來就不是蕭何。


    在前麵打打殺殺的,一直當甩手掌櫃,說自己是蕭何,他也配?”


    張玄之:······


    刺史是都督的師兄,可以吐槽,我可不敢附和。


    否則刺史到時候就會震驚的告訴都督:師弟,我說你兩句也就算了,咱們誰跟誰?沒想到張玄之那小子也敢說你!今日便大義滅親,這大舅子,不要也罷!


    誒不對,等等,現在還不是我妹夫呢。


    不過刺史要當我妹夫,家裏恐怕恨不得妹妹今天就過門。


    別說一流了,都快被從吳郡二流世家之中踢出去,至今都已經沒有人說“顧陸朱張”這個名號的吳郡張家,才不會舍得王猛這條大腿的。


    所以張玄之立刻打蛇隨棍上:


    “都督有遠謀,誌在千裏,而刺史有實幹,腳踏實地。


    所以都督沒有來得及管,謝夫人不好越庖代俎來管的,刺史來做,便是最合適不過。


    刺史,才是蕭何也!”


    王猛看著一臉諂笑的大舅哥,想到了剛剛張玄之還在自嘲年紀小,頓時忍不住有些慚愧。


    我家彤雲年紀更小來著······


    師弟來的書信裏,字裏行間都透露著“老牛吃嫩草”的鄙夷。


    所以反倒是被張玄之說的不好意思的王猛,果斷的轉移話題:


    “其實主要還是給各個掾史的權柄太大了。


    現在正是關中高歌猛進的時候,給手下放權也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偏生都督不在,所以難免有些人開始忘乎所以,忘了都督一開始交給他們的是什麽任務。


    是不是蕭何,餘不知道,但是這個惡人,總要有人來做,仲淵他們夫婦,跑的痛快,那誰來做?


    兜兜轉轉,還是落在餘頭上嘍!


    關中的情況,來的路上餘也已經有所了解,需要讓這些在各自的方向狂奔不說,還想不斷地插手和幹涉別的方向的家夥們,收收手了。”


    看王猛隨隨便便說出來的模樣,張玄之已經明白,王猛肯定不是簡單了解過,而是心中已經有了一些定策。


    人在千裏外,翻覆一州地。


    我妹夫能做到這一點,很奇怪麽?


    張玄之當即連連點頭:


    “所言在理,所以是要建立對下麵官吏的監察考校?”


    王猛不由得用讚賞的眼神看了一眼張玄之。


    不愧是仲淵看重的人,上道!


    張玄之當即從桌子上抽出來一遝公文:


    “參謀司在此之前就已經私下討論過這個問題,有一些想法,還請刺史過目。”


    “不錯。”王猛讚賞一聲,一邊拿著公文,一邊說道,“先去長安城周邊走一圈吧,算起來也已經有數月沒有返迴長安了。


    這偌大的長安,日新月異,若是再不抓緊看著點,都不知道要長成什麽樣子了。


    樹,向上長,開枝散葉,都沒有問題,但是,隻要餘在這裏,就不能讓仲淵種下的這棵樹長歪了。”


    一邊向外走,王猛笑著換了塊腰牌。


    雍州別駕。


    他現在是以此身份,代都督府事務,坐鎮長安。


    在都督不在的情況下,名正言順。


    之前謝道韞坐鎮長安的時候,就是因為身為女子,多少有點兒後宅幹政的味道在,所以謝道韞本身手腕能力雖然出眾,可是下達的命令,權威性和約束力,便弱了幾分。


    但現在的王猛不同。


    他的腰間,一邊掛的是腰牌印信,另外一邊,掛的則是橫刀!


    所以他所站的位置,好似是蕭何張良所在的位置,但是他的行事風格,絕對和他們不一樣。


    畢竟他們有著不一樣的上官。


    已經不能說杜英放給了王猛多少權力,而是,王猛想做什麽,杜英都不會過問。


    把這長安掀翻了天都可以。


    當然,杜英舍得,王猛還不舍得呢,這偌大的長安,也有他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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