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姚襄的存在已經阻礙了鮮卑人和關中在河內展開的貿易。


    鮮卑人沒有留下來姚襄充當緩衝的打算,更或者說,手下已經沒有一兵一卒的姚襄,根本就不配獲得鮮卑人的重視。


    更不要說,姚家和鮮卑慕容之前在河北也有不少齷齪。


    鮮卑慕容殺他,有太多的理由。


    而很快,這個消息就通過榷場傳遞到了杜英的案頭上,並沒有比鄧羌的軍文慢了多少,更足以說明慕容家本來就是打算通過這件事向關中這邊傳遞善意。


    大家一起賺錢,不要打打殺殺的。


    “慕容儁雖然一直喊打喊殺,但是也不傻,還知道河北曆經戰亂,人丁稀少,現在絕對不是貿然動兵的時候。”杜英接著說道,“加大和關中的通商,他這是想要借助關中的物資來恢複河北的氣血。”


    謝道韞溫聲說道:


    “那夫君為什麽還要給慕容儁這個機會?”


    杜英笑了笑:


    “河北固然地大物博,可是我關中就差了麽?要論通商貿易,獲得更多的好處,也不知道慕容儁是怎麽有信心和我一較高下的。”


    謝道韞無奈的說道:


    “能夠走到這個位置上的人,一般都很自信。”


    杜英頷首:


    “夫人所言在理,所以得多走一走,多看一看,看一看天上也看一看人間,俯仰之間,知自己之不足,也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


    “不管什麽事,好像都能夠被你說出來大道理。河東那邊怎麽說?”


    “張平是個人才,而且他能夠走到今天,世家們‘功不可沒’,所以師兄打算對張平委以重任,餘也是同意的,隻要張平不傻,就會把自己的怒火全部都傾瀉在河東世家們身上。”杜英笑道,“一個並州別駕,還是給的起的。”


    謝道韞不由得感慨:


    “之前的張平,令不出晉陽,時時處處都要和世家商議,甚至看著世家臉色行事,現在一下子變成了真正掌握實權的別駕,恐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夫人心善。”杜英握了握她的手。


    謝道韞趕忙抽出來,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是男裝,讓別人看到了,怕是認為這兩個家夥有龍陽之好。


    杜英搖頭說道:


    “夫人換上了男裝,我也一樣喜歡。”


    謝道韞驚詫的看著他,原來你還有這愛好······


    杜英卻笑著迴答:


    “因為我喜歡的是你呀。”


    謝道韞愣了愣,俏臉微紅,躲開了杜英的目光。


    我剛剛都在想什麽······


    杜英捏了捏她的手心軟肉,接著說道:


    “不破不立,既然把張平放在這個位置上,餘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且除了張平之外,王坦之也已經到了軍中,什麽世家能留,什麽世家不能留,他會幫著一起甄別。”


    “但是王坦之是為了王家之盛,恐怕也有自己的想法。”謝道韞接著說道,“夫君還是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王坦之身上。”


    杜英笑著說道:


    “還有師兄呢,餘現在所能用的人,便也隻有這麽多。既然用人,那便信人。”


    謝道韞點了點頭:


    “夫君心中有分寸就好。”


    “不過想要占據整個河東,恐怕還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杜英歎道,“鮮卑人已經從雁門南下,張平此次貿然出兵,露出了身後的破綻,還是被他們抓住了機會。


    但因為我軍沿著汾水河穀北上,一路上還算快,所以鮮卑人並沒有來得及進入晉陽,這大概就是張平主動找上門來為數不多的好處吧。


    除此之外,上黨王師也掌控了太行幾處陘口,逼迫鮮卑人撤退到了王屋以東,盤踞河內,難以進入河東,如此一來,我軍要爭奪的主要還是雁門雄關,至少不用擔心這河東處處漏風了。”


    “夫君倒是樂觀。”謝道韞沉聲說道,“既然現在鮮卑人並沒有想要和我們開戰之意,那······恐怕我軍想要直接進攻雁門也有所不妥吧。”


    杜英一攤手:


    “鮮卑人不想打,可不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扼住要衝了,那憑什麽他們說不打就不打?


    不過最後打還是不打,還是師兄在河東做決斷。至少河洛這邊,目前來看是打不起來了。


    慕容儁大概還是傾向於先蠶食青州,並且也止步青州。兩淮很快就要起變化,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他自然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讓兩淮已經磨刀霍霍的各方,轉頭聯手對付他。”


    “能夠一統河北的,自然也沒有純粹的等閑之輩。”謝道韞附和道,“不管慕容儁平日裏是如何聲張,夫君都需要保持警惕,其話,不可信。”


    杜英正要點頭應諾,疏雨就急匆匆的走上前,直接打破了二人世界:


    “公子,建康府六扇門急報。”


    杜英怔了一下,看疏雨神色緊張的樣子,頓時也跟著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怎麽了?”


    疏雨正色說道:


    “朝廷已經決定,要冊封公子為長安縣侯,郗中丞下朝之後把這消息送到六扇門,請六扇門先通報公子。”


    杜英無奈的說道:


    “意料之中而已,所以你緊張什麽?”


    疏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隻是因為加急文書,所以來尋公子比較匆忙而已。”


    杜英瞥了她一眼,我信你個鬼,平日裏也沒有見你這番模樣。


    小丫頭,調皮了。


    謝道韞在旁輕笑一聲,大概知道疏雨是在公報私仇,誰讓這家夥昨天晚上按著人家換花樣來著?


    這丫頭的心眼兒,可沒有那麽大。


    杜英也猜測到了什麽,點了點頭:


    “那好吧······”


    不等疏雨鬆一口氣,杜英又壓低聲音補充一句:


    “今天繼續。”


    “我不······”


    “服從命令。”


    疏雨不滿的哼了哼,挑釁似的瞪了杜英一眼,但身體卻很誠實,果斷的縮到謝道韞身後。


    “好啦。”謝道韞伸手護住疏雨,嗔怪道,“現在也是堂堂縣侯了,怎麽總是欺負疏雨!”


    杜英一臉悲憤,明明是這丫頭先招惹我的,而且這縣侯,朝廷旨意還沒到,顯然不算數。


    朝廷擺明了給的不情不願,所以來宣旨的人還不知道從建康府走了沒有。


    “今天晚上和疏雨一起陪你。”謝道韞無奈,主動挽住杜英的手。


    杜英則目光向東看去,淡淡說道:


    “朝廷既封侯,那麽意思也很明顯了,兩淮,大概真能合作。”


    說著,杜英攜著謝道韞的手,渾然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聰明人能看出來女扮男裝,而不聰明的人怎麽看,杜英不在乎。


    就這樣,晃晃悠悠。


    夕陽西下,拖出兩人長長的身影。


    驀然迴首,謝道韞的俏臉上帶著淺淺笑容,招唿疏雨別愣住,快跟上。


    ——————第六卷西北孤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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