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恢頓時露出笑容:“我就說······”


    “許昌之後,還有壽春。”謝玄打斷他。


    郗恢的笑容逐漸僵硬:“壽,壽春?都督······”


    說到這兒,他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頗有點兒做賊心虛的看了看,才壓低聲音問道:


    “都督要對江左下手?”


    “明爭還不算,暗鬥而已。”謝玄搖了搖頭,“早晚的事。”


    “王謝兩家,這一次可是在自家地盤上啊。”郗恢打了一個寒顫。


    “怕了?”謝玄瞥了他一眼。


    “這倒沒有。”郗恢的手抖了一下,無情的出賣了他的內心。


    謝玄則大笑道:


    “等能活到那一天再說吧!”


    說著,他狠狠一抽戰馬:


    “兒郎們,走!”


    郗恢無奈的看著一騎絕塵的謝玄,也隻好跟上,但還忍不住嘟囔:


    “想要好好活著,就那麽難麽?”


    前方的謝玄,頭也不迴,也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郗恢的聲音,還是根本就沒打算搭理他。


    ——————————————-


    南陽城。


    石彈撞擊城池的聲音對於這座城池來說也變得稍顯陌生,畢竟上一次南陽經曆如此猛烈的戰鬥,還是在王師進攻關中的時候,苻生曾率領氐人前鋒,出武關迎戰桓溫。


    不過那一次戰鬥也主要是在野外展開的,南陽城本身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摧殘。


    而後來羌人偷襲南陽,就是直接化妝成商隊、裏應外合,賺開了城門,這主要是因為南陽守軍的警惕性不足,再加上南陽守軍的數量本來就不多,不少士卒都被桓溫抽調南下了,因此南陽就是一個空架子,甚至有點兒類似於各方之間的緩衝帶、三不管地區。


    桓溫既無經營南陽之意,南陽本身距離荊州的主體區域也有一段距離,所以桓溫才能安心作壁上觀。


    南陽是正兒八經的中原北地州郡,你們中原各方,誰願意要,誰就去打。


    “這些南蠻,瘋了不成!”南陽西門的城門下,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將領,正來迴踱步。


    石彈的砸擊聲、箭矢的唿嘯聲,以及城上城下士卒的呐喊聲,甚至還夾雜著雲梯車“嘎吱嘎吱”令所有守軍都感到心寒的響聲。


    整個戰場殺聲鼎沸,也表明城外的進攻一方到底有多大的決心和勇氣。


    “準確說,已經不能稱之為南蠻了。”站在年輕將領旁邊,紋絲不動的中年謀士低聲提醒道。


    南蠻,指的是東南朝廷以及荊蜀等地的王師,而現在進攻南陽的王師,來自於關中,是從南陽西北過來的,所以稱之為“南蠻”,的確有所不妥。


    “現在是注意這些細節的時候麽?我的子良(權翼表字)兄啊,爾若是有什麽奇謀妙計,就盡管說出來,可萬萬不能藏私啊!”年輕人無奈的說道,“這謝奕竟然真的跟瘋狗一樣進攻南陽,如今你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旦城破,便絕無生路!”


    那中年謀士正是姚襄麾下的首席謀主,權翼。


    權翼,字子良,略陽人,是西北雍涼比較稀有的謀士文臣,一直追隨姚家,從上一代的姚弋仲到這一代的姚襄,忠心耿耿。姚家不少決策舉動,都是出自權翼之手。


    而那年輕將領,則是姚襄的弟弟姚萇。


    姚萇還年輕,但是已經被姚襄選定為接班者,這也是因為姚家現在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主動參與到關中之戰,同樣是因為姚襄想要盡快進入關中,避免一直徘徊在許昌這四戰之地。


    否則早晚要成為某一方大勢力的炮灰。


    因此姚襄想要培養姚萇,此次其親自率領本部兵馬前往潼關,而讓權翼輔佐姚萇率軍前往南陽。


    把權翼都派遣給姚萇,幾乎等於托孤了。


    若姚襄要了什麽不幸,那麽權翼輔佐姚萇,仍然能夠打著姚家的旗號轉戰南北。


    然而姚襄帶走的終歸是本部主力,而姚萇麾下帶來南陽的兵馬,其實總共隻有四千多。


    王師斥候之所以探查出來羌人南陽守軍的數量在六千,半是因為之前逃散的荊州留駐南陽的士卒為了避免自己的罪責而謊報軍情、誇大其詞,也半是因為整個行軍過程中,權翼都命令多設爐灶,且入南陽之後,也廣派斥候。


    王師斥候根據羌人遺留下來的營寨痕跡,以及斥候的數量,得出對方的兵力不在自家之下,也在情理之中。


    權翼這麽做的原因,自然就是讓敵人摸不清自家真實實力,從而不敢輕舉妄動。


    謝奕頓兵南陽城下多日,似乎也證實了權翼的計策是有效的。


    然而這還沒有消停幾天,謝奕竟然大舉進攻。


    知道自家有幾斤幾兩的姚萇,怎麽可能不慌?


    “將軍且莫著急。”權翼溫聲說道,“謝奕一開始沒有進攻南陽,說明其有所忌憚,而我軍斥候都是全須全尾返迴,並沒有被截殺和抓捕的,所以謝奕應該還不知道我軍虛實。


    其現在猛烈攻城,原因可能有兩個,一個便是揣測到了我們虛張聲勢,而這種可能也就意味著潼關方向我軍的調動已經被其所知曉。


    既然我軍能馳援潼關,甚至還能分兵熊耳山,那就說明南陽的守軍數量不可能太多。


    再加之謝奕本人性情剛烈,有猜測,就敢付諸行動去證明,之前咱們還在晉軍之中的時候,和他也有過幾麵之緣,將軍可還記得?”


    權翼的語調不疾不徐,似乎不遠處輕微顫抖的城牆還有他話語中所說的敵我各方,和他沒有半點兒幹係。


    權翼的平淡,讓姚萇也逐漸清醒和冷靜下來。


    他皺了皺眉:


    “這倒是,當時那謝奕可是一點兒好臉色也沒有給我們。”


    謝奕當時在軍中將領宴席上對於他們這些南下羌人的態度,不能說異常厭惡吧,隻能說不共戴天了。


    要不是殷浩、桓溫等人攔著,這家夥一甩袖子就走了。


    當然,姚襄和姚萇等人也知道,這主要還是因為他們為了生存反複無常。


    對於謝奕來說,這種都是小人,完全不配被正眼所看。


    權翼頷首:


    “因此這種可能還是很大的。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便是謝奕原本以突襲許昌為首要目標,輕軍疾行,並沒有攜帶太多的兵刃器械,所以其在等待後續的攻城雲梯車、霹靂車之類的送過來,以盡可能減少傷亡。”


    不等權翼接著說,姚萇自己就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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