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重又露出笑容。


    兇就兇唄,又不能少幾斤肉。


    而且師兄發完牢騷,還不是得乖乖給自己收拾後路?


    “說說吧,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王猛沒好氣的坐下。


    杜英笑了。


    不過王猛看過來的時候,杜英就趕忙收起來笑容,緩緩說道:


    “隻是讓梁憚或者雍瑞前往梁州,餘並不放心,一來他們是否能夠讓司馬龍子以及其餘司馬勳的心腹認命並且乖乖交出兵權。


    二來他們就算是能夠掌握梁州,又會不會大肆的提拔本家族的人,並且打壓異己······這些都不能保證,對於梁憚或者雍瑞,我們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事發突然啊。”王猛無奈說道,同時瞥了杜英一眼,現在如此著急忙慌,主要還是因為師弟你沒有兜住場子啊。


    杜英哼了一聲:


    “今日不殺司馬勳,甚至放過司馬勳,梁州就終歸不完全為我所控,所以殺了就殺了,師兄若糾纏此事,則梁州事宜······”


    說到這裏,杜英卻硬生生的頓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王猛嘴角邊掠過的一絲得色。


    不對!


    以這家夥的性格,也不會糾纏著這件事一直不放。


    那麽就必然是師兄想要偷懶了。


    也不知道曆史上的那個幾乎用一生心血締造了一個王朝的師兄到哪裏去了。


    大概是因為······跟在自己身邊一路順風順水,沒有受到什麽刺激?


    杜英當即話鋒一轉:


    “梁州事宜,恐怕還得勞煩師兄走一遭。”


    王猛頓時瞪大眼睛,這和我想的不一樣啊?


    師弟不應該主動請纓,然後我再多加挽留,最後要麽是我坐鎮長安、師弟前往梁州,要麽是我坐鎮長安、師弟坐鎮扶風,再調動比如洪聚之類的大員前往梁州麽?


    這······


    “思來想去,梁州局勢複雜、人心叵測,現在更是群龍無首的時候,若是關中不派人去搶,恐怕大司馬就要聞風而動了。”杜英沉聲說道,“所以經略梁州,需要的是一個能服眾、有才略的人。


    而放眼關中,洪聚缺了些大局意識,麻思等人更是隻能擅長一方麵,沈文儒和全旭投靠未久不能深信,至於我家老泰山,恐怕又會牽扯到荊蜀和江左各方,還不如派遣一個純粹的自己人。”


    說著,杜英的目光就落在王猛身上:


    “這個冬春之交,餘打算將氐人再複蘇的萌芽直接扼殺,所以必然要坐鎮扶風、統兵北上,同時也算是防範一下桓幼子。


    桓幼子縱然無奪權之意,但大司馬有可能會有命令下達,而且也架不住關中會有人暗中挑撥、懷有異心。


    所以餘會盡快聯絡桓幼子,然後和他一並進軍北上。至於長安那邊,倒是可以先留下師父坐鎮,另外還有嶽父在,總歸不會生亂。


    因此師兄可以抽身南下,平定梁州局勢。梁州之重要,毋庸多言,餘期望師兄能夠掌握梁州的工商貿易命脈,並且盡可能多的掌控軍屯田墾,確保春耕。


    另外和巴蜀的商貿,更是現在維係關中的重要來源,餘仍意欲采購巴蜀的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梁州若是能為我所有,則糧食出蜀道,實際上就已入關中,少了司馬勳中飽私囊,餘相信可以獲得更廉價的糧食,如此一來,我軍日後再行北上或者東出,都會更輕鬆。”


    杜英說著,語氣已經不知不覺的變得嚴肅。


    王猛也正襟危坐,聽他說完,方才開口補充道:


    “梁州位於群山之中,地勢狹窄,屯墾之地倒是不多,自給自足很不錯了,師弟不應寄以厚望。因此梁州最重要的還是勾連巴蜀和荊州的商路作用。


    不過師弟所言也有不妥之處,司馬勳之前坐鎮梁州,也需要仰仗於本地世家的支持,所以這商貿轉運的豐厚利潤,到底有幾成入了司馬勳的口袋,又有幾成落入世家之中,還得兩說。”


    杜英微微頷首,關中的這些家族,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世家。


    所以杜英其實根本沒有真正見識過世家到底如何插手、侵蝕乃至於掌握一個地方的財政賦稅的,自然在考慮問題的時候有所偏頗。


    “大概隻有三成能歸司馬勳吧······”


    王猛接著感慨一聲,他當初遊曆北方,還是有經驗的,就算是那些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的胡人,為了真正治理地方,還是要仰仗於世家,甚至有求於世家的。


    不然的話,大家都沒得玩。


    杜英默然。


    這聽著有點耳熟。


    是了,“七成歸黃老爺,三成才是咱的”。


    這電影真該申遺。


    “關中商賈現在也初成氣候。”杜英盤算著說道,“全旭出身蜀地,對梁州和巴蜀最了解,但是也更容易和蜀中各家再做勾連,所以讓沈文儒選拔一些精幹的吏員,隨後去梁州,幫助師兄穩住梁州商貿。”


    “隻是穩住?”王猛問道。


    杜英下定決心:“師兄可便宜行事。”


    “就等你這句話了。”王猛一拍桌子,笑著說道,“這梁州,師兄替你走一遭!”


    杜英微微一怔:“之前師兄尚還不情不願。”


    “不情不願又怎樣?”王猛挽起袖子,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飲而盡,慨然說道,“大勢在此,梁州在此,若我不取,豈不便宜他人?”


    杜英亦然鬆了一口氣。


    師兄這一副“我不入漢中、誰入漢中”的神態,給人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感覺。


    杜英覺得他也有些誇張了。


    不過師兄不當鹹魚了,總是好的,隻要他有信心,那這事就穩了。


    不過想一想沒有師兄在,自己怕是要長安、扶風兩頭跑啊。


    大概能夠悄悄迴家和新媳婦溫存一下了。


    “啟稟太守,梁州參軍求見!”陸唐的聲音響起。


    杜英和王猛不由得眼前一亮。


    成了!


    果不其然,梁憚大步走進來,手裏提著一個首級。


    他到底是文人,不像武將那般粗魯的往地上一丟,而是雙手捧著放在地上,有些唏噓的看了一眼,方才拱手說道:


    “此為司馬康的首級,其據不從命,為周將軍所殺。別駕已留在城中主持,所以屬下前來複命。”


    杜英微微頷首,這是預料之中的。


    今天晚上看不到司馬康的首級,他才得懷疑一下手下這幾個文武是不是不靠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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