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險而守、集結重兵,似乎並沒有問題,可是為什麽苻柳好像要敗得很慘?”疏雨好奇的問道。


    “怎麽突然間關心這個了?”杜英反問一句。


    疏雨怔了怔,撇過頭:“屬下隻是擔心這其中是否有詐,所以想要提醒公子一下。”


    杜英不由得笑了笑,這小姑娘愣頭愣腦的,平時隻知道打打殺殺,杜英讓她往哪裏,她就往哪裏,或者哪裏危險,她就攔著杜英不讓去。


    至於這一戰怎麽打的,是不會關心的。


    上一次灞橋外一戰,打的天昏地暗,結果最後謝道韞問她過程,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知道跟著公子,從這個軍陣之中殺出來之後,又衝入了下一個軍陣。


    這一次既然開口詢問,十有八九是謝道韞專門叮囑的。


    畢竟謝才女也期望能夠了解一下愛郎的英姿,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期望能夠幫著杜英複盤一下戰局。


    關中盟從一個沒有經驗的烏合之眾成長為一個能進能退的強大軍事集團,需要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複盤戰鬥、汲取經驗,從而尋覓到適合這一支軍隊的戰術、思想以及編製等等。


    是攻擊為主還是打防守反擊更擅長,是以鼓舞士氣為主還是更適合批評教育,是應該把精銳打散了混編以帶動整支軍隊的提升合適,還是應該遴選精銳形成尖刀力量?


    這些都是一支軍隊從弱走到強的過程中,主帥需要考慮的。


    主帥甚至都可以不用考慮一場戰鬥具體應該如何進行,因為這是將領們應該做的。


    除了“帥”以維持軍隊的士氣之外,主帥還應該知道如何訓練、整合出最需要的兵馬,然後按照不同將領的作戰風格將不同類型的軍隊交在他們的手中。


    謝道韞顯然是想要幫助杜英成為一個合格主帥的。


    似乎是覺得自己剛剛那句話說的有些不好聽,疏雨時不時的微微扭迴來,想要看看杜英現在是什麽神態。


    不過還不等她的餘光捕捉到杜英的神情,就聽見杜英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苻柳所做,本無大錯,但是將兵馬集中以求背水一戰,本就非所有將領都能為。


    當年淮陰侯能為此,是因淮陰侯統兵有方,再加之其為主動進攻、士氣正高漲,絕地求生,正好搏殺敵寇。


    而今日之氐蠻,其國,危在旦夕,其城,重圍之中。再觀此戰,苻柳進攻屢屢受挫,士氣不可用,而苻柳猝然收兵,更是令將士們質疑於此戰是否能勝。


    更何況一座神明台,固然能夠給人足夠的信心,但是當其被摧毀的時候,也就能夠給人帶來同等分量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非能背水一戰之軍,而行背水之事,苻柳不是淮陰侯,氐蠻也不是淮陰侯麾下的百戰精銳,當他決心圍繞神明台而守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失敗。


    這隻是一個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餘,從未懷疑。”


    疏雨仿佛才從剛才杜英驟然發聲的驚訝之中迴過神來,忍不住“呀”了一聲。


    杜英皺了皺眉,看這丫頭有些慌張的樣子,怕是······自己說的話並沒有記到心裏去。


    疏雨有些尷尬的不敢直視杜英,微微低下頭。


    杜英反倒是笑了笑:


    “牽扯到兵法韜略,本來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所以無需放在心上,你隻要好好的當餘的小護衛便好。


    至於剛剛那些話,餘會親自和阿元解釋,不用聽她胡亂吩咐,讓你來研究這些,不是強人所難麽?從此往後,就做餘的親衛可好?”


    疏雨趕忙搖頭:


    “那不好,保護公子,本來就是我家大娘子交給屬下的任務,屬下完成了之後自然還要去聽大娘子的安排吩咐。屬下是負責照顧大娘子的,不是保護公子的。”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呢?”杜英指了指她手中的佩刀。


    刀微微出鞘,麵朝前方,並不是做劈砍狀,而是做格擋狀,顯然是隨時準備為杜英擋住威脅。


    儼然就是個合格的小護衛。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疏雨登時紅了臉,訥訥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


    杜英不由得一笑,這個小丫頭,直愣愣的,或許在習武上,還有算數上都頗有幾分天賦在,可是人情世故、待人接物,顯然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她家主人的影響。


    也真是辛苦謝道韞了,帶著這小丫頭出來,除了多了一個保鏢之外等於什麽都沒有,而且這個保鏢被杜英三言兩語就能忽悠瘸了。


    “現在是大娘子吩咐的。”疏雨憋出來一句話。


    “那以後就讓阿元吩咐你一直跟在餘身邊就好了。”杜英笑道。


    帶著這丫頭,對於杜英來說,倒是比帶著歸雁那個小不點來的省心。


    疏雨也不知道應該答應還是拒絕,隻能說:“大娘子若是吩咐,疏雨自當從命。”


    杜英也不再和小護衛開玩笑,指了指前方說道:


    “走吧,戰鬥快要結束了,餘身為主帥,之前可以穩居於後方,現在總歸要到前麵去看看的。”


    疏雨如同蚊蚋般的應了一聲,顯然心裏還在琢磨著剛剛杜英的話。


    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非自己不可?


    “喂!打仗呢!”杜英喊了一聲。


    疏雨打了一個激靈,趕忙湊到杜英身邊,警惕的看向周圍。


    而實際上杜英這裏的確沒有多少危險了,因為氐人正逐漸撤退到神明台的側翼。


    那個熊熊燃燒的土台子以及台子上的袍澤弟兄,他們現在也救不了。


    “大王,大王!”閻負弓著腰穿行在氐人的盾牌之間,連聲唿喊著,“我的大王呦!”


    苻柳就站在幾名親衛之間,手提著佩刀,刀上還帶著鮮血,也不知道是王師將士的,還是潰敗的氐人的。


    聽到了閻負的聲音,他猶然無動於衷。


    “大王,事已至此,遠不可為,大王何不抓緊撤退,保全兵馬?”閻負就差直接上去扯住苻柳的袖子,把他往後拖。


    不過看了一眼苻柳手中的刀,他還是並沒有這麽做。


    求生欲極強。


    苻柳這才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


    “此戰或還有轉機。”


    “何來轉機,大王難道還以為淮南王會派兵救援?”閻負著急的說道,“若是有援兵的話,早就應該到了!這神明台燒成這個樣子,他們都是瞎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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